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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白紀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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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奪人

    寥寥幾騎,一共五人。

  封進在前頭領路,先前領兵衝陣的先鋒悍將殿著後,那首領行在中間,孫伏都伴在老人身側。

  那老人已然解了捆綁,在馬上搖搖欲墜,近乎伏在了馬背上,若不是孫伏都時時攙扶,怕得落下馬來。老人臉色慘白,這般行軍下來,便連年輕人也是疲憊至極,別說這老人了,不知他還能強撐多久。

  孫伏都眉頭緊皺望著老人,他自詡羯人中一等一的精英人物,但對這個老人卻束手無策,漁村已經近在眼前,渡海在即,不知這老人能否受的海上顛簸,此人若有差池,天王怕是要怪罪下來。

  孫伏都雖深知老人性情堅毅,輕易不會就範,但也只能在登船前再上勸一勸,畢竟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老人臨死之際或許會說出些什麼。

  他有意嘆了口氣,衝那老人說道:“以江山為棋,佈局天下大勢,無人堪比大執法,可嘆一身本事竟蝸居遼東苦寒之地,究竟圖的什麼呢?”

  那老人瞥了一眼孫伏都,嘴角一裂,嘲弄道:“許久不見,當年君子營裡的小書呆子,已長成了國之棟樑,先帝泉下有知,該當含笑!”

  雖早有被老人揭短的準備,但孫伏都聞言還是臉色一變,低頭道:“某能有今天,實賴大執法教導,可學生都能識辯時務,先生為何執迷不悟?”

  “你這一身侍奉二主的本事,可不是老頭子教的!”老人嘲笑著,又說道:“你問我為何執迷不悟?我只一句話,有所為,有所不為!你亦可共勉!”

  “大執法是君子,自然為的是天降之大任,”孫伏都聽了苦笑道,“讓學生共勉的,怕不是小人之所為者,唯己利是圖耳?”

  老人大咳著大笑道:“小書呆子學問長進不小,如今你可是石虎面前的紅人!怎可自喻小人?!”

  孫伏都知道再做多言實屬自討羞辱,卻不甘心,又勸了一句:“天王期盼大執法重掌君子營,先帝和天王都是姓石的,大執法緣何就不能為新君效命?!”

  “君子營?”老人冷哼一聲,“早換作君子冢了吧!有石家鳳凰主持大局,需要用到老不死?!”

  那首領聽了桀桀笑道:“誰說右侯隱居山林不問世事?小姑姑升任大執法執掌君子冢,不過這兩三年的事情,你竟也知曉。”

  老人冷哼一聲,扯開話頭道:“爾等無非想要老頭兒那點秘密罷了,可我縱然願說,爾等敢聽麼?!還不是要待石虎親問!”

  他仰頭望了望天,又嘆道,“老頭兒怕是撐不到鄴都了,若是就這般喪命海上,也活該命裡註定!”

  封進望了望孫伏都,又看了眼老人,心想原來這倆人是老相熟了,更是師徒關係。

  瞧這架勢,師父效命羯趙先君石勒,而徒弟為石虎之爪牙,傳聞石虎得位不正,這師徒二人反目的緣由或許就在這其中。

  說實話,封進對那老人很是鄙夷,一個做奴才的只管等待主家斷清家務事,繼續服侍新主子便好,哪裡來的傲氣自比君子?

  反倒徒弟青出於藍,風雷變換之際仍能護好自己利處,強過師父甚多!

  幾人各懷心思,忽聞一陣人馬嘶吼聲,轉頭一望,藉著微弱晨光,只見遠處塵土四起,北面來路上隱約現出一支隊伍的輪廓。

  人影幢幢看不真切,打眼估算怕不有上百人馬,腳趾頭去想也能知道,那是鮮卑追兵已至!

  “請尊使速速登船!”那悍將不待首領吩咐,調轉馬頭,便朝那支隊伍衝了上去。

  “來的好快!”孫伏都啞然一笑,他料到鮮卑必有追兵,刻意留下全部人馬斷後,本以為可以從容登船南返,沒想到慕容精銳的確名不虛傳,這麼迅速便追了上來。

  他衝首領穩穩行了一個羯禮:“棘奴人單力薄,屬下與他同去!”

  又望向一旁的封進,眼神複雜,終是頷首行了一禮,沉聲恭敬說道:“封將軍,勞你護送貴人南返,不世富貴,將軍已唾手可得!”

  言罷,同樣不待首領答覆,緊隨棘奴衝向了追兵!

  首領望著二人決死而去,依舊面沉如水,一點表情也沒有,所謂絕情不過如此了,他只是衝封進丟下一句“把這老人家看管嚴了”,一夾馬腹,便朝漁村而去。

  鮮卑追兵就在身後,也容不得封進再耽擱片刻,為防老人趁機鬧事,他扯著老人架在自己馬上,越過了石邃,沒頭蒼蠅般便朝漁村奔去,扯著嗓子便朝村裡喊:

  “老李!你家二爺到了!起船,起船!老李!”

  也虧得封進嗓門高,剛到村口,便有一漁家老頭迎了出來,封進一見老頭,劈頭問道:“老李,現在可起得了船?”

  老李一副漁家憨厚樣貌,嘿嘿一笑,得意道:“自然,自然,照二爺吩咐,這段日子村裡的後生都放下了營生,吃住在船,隨時候二爺起船...”

  “爺的天神!”封進喜出望外,當初接人下船時,他便多了個心眼,再三囑咐老李務必隨時能起船入海,如今正好派上大用。

  “萬幸!船已備好,隨時起航!”封進心情大好,轉頭便向石邃邀功。

  首領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駐馬朝身後望去,遠處已有廝殺聲傳了過來,臉上終於微微變色。

  他嘆了口氣,衝伏在封進馬上的老人說道:“為了先生,此行折損殿前金麒麟五十又七,更賠上大趙兩位驍將,就連我也是深陷險境,先生還是無動於衷麼?”

  見那老人不搭不理,首領自言自語一聲冷笑:“真不知父王緣何這般看重先生!”

  一夾馬腹,便朝前行去,衝封進道:“起船!”

  封進點頭哈腰,正要吩咐安排老李,耳邊卻暴起“砰”的一聲。

  “砰!”

  那是弓箭破弦之聲!

  封進只覺眼前一晃,從始至終都如鐵塔般穩坐馬上的首領,忽然飛離了馬身,下一瞬,已經重重的跌在地上,在海沙上擦滑出三兩步遠,背上赫然多出一支長箭,羽翼顫顫悠悠,而箭簇已然沒入甲內!

  一聲語調熟悉的厲喝在封進身後暴起——

  “羯狗!”

  封進轉頭望去,只見村口石碑之後竟奔出一個人影,天色昏暗方才又著急進村,這麼個人貓身石後,居然無人發現!

  只見那人手持長弓,皮甲赤紅,儀神雋秀,金白異瞳佈滿血絲,正是司馬白!

  沒待封進回過神,司馬白已經棄下長弓,拖著御衡白衝向了石邃,轉眼便至跟前,一句“拿命來”,抬刀便要將首領首級斬下。

  “哎呀,要糟!”封進大驚,這腦袋可是輕易動不得啊,若是死了,羯趙之怒,誰人當的?!

  司馬白哪裡知道封進那些心思,這羯人首領此刻就暈在他腳下,此時不砍下他腦袋,更待何時?

  御衡白高高舉起,接著便要手起刀落,但揮刀之際,司馬白順勢瞟了眼那顫悠悠的箭翎,忽然感覺哪裡不對勁,箭身大半露於甲外,箭矢入甲卻太淺!

  果然,首領沒死,只是裝昏,他趁司馬白舉刀之際,反身就是一拳打去。

  司馬白只覺一陣悶痛,已被一拳轟在了胸口,瞬間倒飛出去,恰好撞在首領那匹駿馬身上,跌落在地。

  首領緩緩爬起身,半邊臉上已是一片血肉模糊,顯然是落馬擦傷所致。

  他也不顧傷勢,望著司馬白竟是呵呵自嘲起來:“虧得這兩層龍鱗鎖子精鎧,不然竟險險折在司馬小兒手中!咦...”

  不待他說完,卻瞧見司馬白一個轉身跳將起來,手中長刀一揮,居然是朝首領坐騎砍去,唰的一聲,便砍斷了一條馬腿。

  不待駿馬哀鳴,更是順勢一奔一躍,一腳倒踢,踹飛了旁邊馬上的封進。

  電光火石之間,司馬白便已翻身騎上了封進坐騎,一個急調馬頭,連帶著馬上的老人,絕塵而去,逃了!

  這一兔起鶻落乾脆利落之至,首領目瞪口呆,左右望去,除了倒在血泊中嘶鳴的駿馬和同樣目瞪口呆的封進,便只有一個漁家船伕憨頭憨腦的傻站著。

  他望著逃之夭夭的司馬白,竟是無可奈何,只剩一句殺萬人也不足洩恨的怨罵:“司馬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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