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什麼事了？
穆沐也想問一問：發生什麼事了。只不過林嘉問的是她的狀況，她想問的卻是轉發微博的事情。
“你……你怎麼來了？”若不是講話有些結巴，她簡直懷疑還在神遊天外的自己會說出什麼奇怪的話來。
可林嘉覺得這個問題有些莫名，他看了看穆沐，又四下打量了一下房間內的佈置：“我，回家……”
哦，這是他的家，他回家是理所當然的。
可是穆沐想問的卻不是這個。她怔怔地看著他，不明白這個才掀起輿論風波，剛剛又接受了採訪的人怎麼就突然出現在了這裡：“你不是在s市……”
林嘉這才放心一笑，說道：“那邊的工作暫時告一段落了，下個月再過去。”
說著話，人已經走到餐桌前，俯身去撿地上的玻璃碎片：“你別碰這個，小心刮到手。”
穆沐呆呆地看著他收拾好，又進房間去換了身乾淨的家居服。他駕輕就熟地從冰箱裡拿出兩罐可樂放在桌子上，然後做了一個“請不要客氣”的手勢。
她條件反射地走到窗外，往外瞧。林嘉卻笑著對她說道：“放心，不會有記者追到這裡來。”
當初選擇購買這個小區的原因，不僅是這裡的環境好，更重要的是這裡的安保工作做得非常棒。而事實也證明，這裡是一個能讓他安心休息的地方。
只是穆沐看上去仍然有些不安。
他沉默了一會兒，開了一罐可樂，那糅雜著甜和苦兩種味道的飲料喝到了嘴裡時，卻不像往常那樣能使人振奮精神。
這個時候更應該喝點兒酒，在這樣單獨相處的夜晚，更應該用酒來慶祝他們的久別重逢。
只是，酒的目的性會變得有些模糊。
哪怕兩個人還是親密無間的關係，他也不希望她有絲毫的誤會。
片刻之後，穆沐開口說道：“謝謝。”
謝謝兩個字，在某些時候並不是一個會讓人感到高興或欣慰的詞。林嘉握著可樂罐的手倏地收緊了一下，捏得可樂罐子發出一聲突兀的聲響。
“唯一不用對我說謝謝的人，只有你。”他放下手裡的可樂罐，認真地注視著她，“同樣的，也不要說對不起。”
無論是眼下這件事，還是這五年來的所有。
“如果非要有人來說，那也該是我。”
揭開這塵封了五年的記憶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他很清楚，有些話是有必要講出來的，不然無從消除這些歲月帶來的隔閡。
就在他想要再次開口時，穆沐忽然越過桌子，將自己的掌心覆在了他的手上：“林嘉，你說過的，誰也沒有錯。”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再聯絡了？就連他們自己都有些記不清了。只是某一日驚訝地發現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和那個最親密的人說過話了，再次想要去聯絡的時候，新換的手機裡已經找不到彼此的聯絡方式。
難道是因為異國的距離有了隔閡嗎？不，不是。
只是那時的他們都忙於自己執著的一切，漸漸地，甚至沒有發生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就和同樣快步前行的那個人漸行漸遠。
穆沐也是在自己出國後，深刻體會到了異國戀的艱辛。她終於明白，那些因為留學而分手的情侶不是不夠堅定，而是距離和時間真的會改變一切。就算有人能夠堅持下來，也絕不會是建立在五年間未見一面的基礎上。
雖然嘴上說著誰也沒有錯，但是穆沐還是執拗地認為：當年的自己不該一心只撲在學業上，一次都沒有回過國。而她能夠不間斷地聯絡著夏一月，反倒放棄了聯絡自己的男朋友，其實也是有些埋怨林嘉，這些年竟然沒有去看過她一次。
愛情總是讓人變得苛刻。
如果只是簡單的朋友，她可以為對方找出一百個寬容的理由。但是男朋友，不可以。就像那些她曾鄙視過的女孩兒一樣，變得不再理智，不再聰明。哪怕知道對方是有苦衷的，出國前也沒有追問，但在這遙遠的距離影響下，失落也隨之放大了數倍。
直到五年後，他們已經能夠平心靜氣地坐在這裡談起這五年間的變化。
林嘉從手機上找出了一張照片，那是她曾經去過的四合院，門前站著一對氣質出眾的中年男女，他們都拎著大大的行李箱，看起來像是要遠行。
“當時，家裡惹上了一些麻煩。雖然算不上什麼大事，可是，身為家庭的一員，我沒辦法去太遠的地方，那樣會給爸媽帶來很多困擾。我不是故意不告訴你，只是因為事情很麻煩，我為此請過兩個月的事假，還放棄了去參加辯論賽複賽，也儘量不再去引起別人的注意，生怕為家裡再招來不必要的非議。”
他慢慢垂下眼眸，語氣裡帶著些許愧疚：“我曾經以為自己是一個懂事的兒子，為了家庭而妥協，不拋頭露面，不爭強好勝，甚至放棄了自己的夢想。可是後來才發現，事實並不是如此。我一直沒辦法真正放下心裡想要的東西，又因為被困在爸媽身邊控制不住自己的怨氣，你以為我是個很理智的人，我卻不敢讓你知道，在你走之後，我做了多少幼稚的事情。”
他沒有將自己的鬱郁不歡歸咎於家庭，卻無法控制自己外露的情緒，即便是在面對家人時，也很難露出輕鬆的表情。而在家裡的麻煩事終於解決之後，爸媽也決定改行換業。
那一晚，他們和他徹夜長談。
他們指責了他這幾年對家庭無言的抗爭，最後，還是決定放他去過自己想要的人生。
“說是對我妥協，還不如說是徹底放棄了我。總之，我爸媽已經不再對我有事業上的期待，他們唯一的願望就只剩讓我好好成個家。而我，現在正在努力達成這件事。”他的眼瞳裡有燈光映出的光亮，溫柔又熾烈：“把最愛的那個人娶回家，這也是我的願望，如果你還能給我這個機會。”
這一次，穆沐已經沒有了羞赧，她看著兩個人緊握著的手，心底的驚濤駭浪在掀起萬丈波瀾後終於趨於平靜，她注視著他的雙眼說道：“我或許還會回墨爾本。”
此時的林嘉，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那我也只好追隨你而去。”
五年來，穆沐第一次在睡夢中夢到了大學時期的自己。
夢中的她是一個新入學的大一新生，在烈日炎炎下的軍訓裡，即使汗流浹背也不覺得有絲毫的辛苦。休息時，頂著大大的太陽坐在操場上和同學們聊一些有趣的事情。
而這些剛剛踏入大學校園的女孩兒眼中，最有趣的事，就是同校那些優秀的學長。
b大學霸雲集，有才華的人數不勝數，甚至已經不能被當作是一項優點來看待。那麼會被女孩子們關注的人，自然就成了那些既有才華又有顏值的天之驕子。
他們人文學科部，剛好就有一個。
夢裡的穆沐坐在一群穿著迷彩服的同學中間，一邊用手遮擋著毒辣的陽光，一邊聽著女孩子們竊竊私語的聲音突然變大。
她迎著光亮看去，能夠遠遠地看到一群高年級的學長學姐說笑著從他們身邊走過，他們的臉上帶著大一新生最羨慕的意氣風發，連舉手投足間的動作都變得灑脫又自信。而在那些人群中間，一個年輕人正靜靜地望著操場上的她們。
穆沐不由自主地喊道:“學長。”
那人立時將目光投向了她，然後似是無奈又有些氣憤地質問道:“你還當我只是學長？”
“林嘉！”穆沐終於喊出了這個名字，然後在夢中悠悠轉醒。
現在已經是豔陽高照的中午，她看了看時間，從床上坐了起來，撓著頭回想這個既真實又荒唐的夢，林嘉已經出現在門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說道：“叫我幹什麼？”
彷彿做了錯事被抓到現行一樣，穆沐露出了一個尷尬的笑，連忙跳下床繞過他衝進了洗手間，試圖透過洗臉這個方式讓自己清醒一點兒。
再出來時，餐桌上已經擺好了午飯。
穆沐自認不是一個賢妻良母，但對林嘉的廚藝卻非常自信，心安理得地拿起刀叉，然後將目光投向那切好的牛排上，動作一滯，忽然又想起了前日與程想的偶遇。
她猶豫了片刻，不知道該不該把這事兒告訴林嘉，而林嘉卻在坐下之後，好似不經意地說道：“秦沅，又在鬧彆扭了。”
穆沐一聽到秦沅這個名字，就有些頭痛。
兩個人“重歸於好”的第一天，她本以為可以平靜又安逸地度過，誰承想秦沅偏偏就不讓她如願。
“他又怎麼了？”穆沐覺得自己的語氣有些哀怨。
“他問我，敢不敢不要這份工作，選擇和你公開。”林嘉不願讓自己像一個在背後告狀的人，“他說我可以告訴你。”
秦沅無非就是想用這種向他示威的方式，讓她知道自己的決心。
但穆沐卻不為所動：“他想讓你公開，我還不想呢。”
將這段關係公之於眾，她能得來什麼好處？那些流言蜚語不僅會打擾他們兩個人安靜的生活，還會讓她心愛的人前程受阻。
得不償失啊。
想著，她就要給秦沅發一條叫他不要惹麻煩的資訊，可這個念頭卻被林嘉適時地阻止了：“你不能永遠把他當個孩子對待。”
“他在我眼裡，永遠都只是個孩子。”無論是面對他，還是秦沅，穆沐的立場都很堅定。
饒是像林嘉這樣不想讓秦沅如願的人，也不得不在心底為他默默悲哀了一會兒。
此時，穆沐的手機鈴聲響起，是萌姐打來的電話，跟她說了一下籤售會可能會改場地的事情。
“都是因為微博那事兒鬧的，預約來參加籤售會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原來的場地容不下這麼多人。”萌姐在電話裡感嘆了一聲，接著說道：“穆沐你別管這麼多，別人願意說蹭熱度就讓他們說去，反正對我們來說是好事。”
穆沐本就沒太在意那些言論，笑著附和。但看到萌姐發來新的方案後，卻有些驚訝地說道：“這人也太多了吧……”
說罷，又安慰自己說道：“不怕，不怕，你可是被紀南轉過微博的人。”
這話把林嘉噎得夠嗆，喝水的時候一連咳了好幾聲：“你……你怎麼還喜歡他呢？”
“因為我不是個容易移情別戀的人啊。”穆沐摸著自己的胸口真誠地說道，“雖然現在更喜歡賢宇了，可是紀南也不能忘了啊。”
所以，說什麼紀南是過去，現在喜歡的是賢宇……全都是隨口哄他的咯？
女人啊，真是不能輕易相信。
頗有些無奈地吃完了這頓飯，穆沐非得一個人收拾碗筷。林嘉打了幾個電話給助理和周笛，商量好了接下來幾天的行程。宗旨是：能推就推，他想在家好好歇幾天。
“怎麼？以前更忙的時候也沒見你嚷著要休息啊。”周笛在電話裡打趣地問道。
林嘉也沒隱瞞周笛，直白地說道：“我女朋友回國了，我想陪陪她。”
電話裡的聲音瞬間沉寂了下去。
半晌，周笛的聲音又傳了過來：“你想清楚就好。畢竟，我從來都沒有成功左右過你的選擇。”
林嘉笑著應了一聲，然後聽著那邊結束通話了電話。
這時穆沐從廚房裡走出來，見他拿著電話若有所思，隱約猜到了一些事情，關切地問道：“你是不是還有事情要忙？”
“現在，你就是我要忙的事情。”他回答得很快，然後在她半信半疑的眼神裡，又笑著說道，“要不要看點兒有趣的東西？”
穆沐相信自己心中“有趣的東西”所在的地方一定與他心中所想的不同。
當她換上了出門的衣服時，他還是一身家居服，然後開啟房門，拉著她徑直朝著對面那戶走過去，拿出鑰匙開了門。
這個小區是一層兩戶的配置，可這兩天在此進進出出，穆沐卻從未見過對面的鄰居，直到林嘉像回自己家一樣開門進去，她才終於回過神來。
根本就沒有什麼鄰居，這一層的兩套公寓，都是他的。
進到裡面，穆沐發現這套公寓更像是一個工作室，最大的那個臥室被改成了一個小型的錄音棚。
“我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去公司辦公，這才是我的辦公室。”面對她困惑的眼神，他坦然地指了指房間的佈置，“偶爾公司的人也會過來。”
只是近兩年他開始頻繁地在公眾面前出現，再沒有以前的顧忌，這個臨時的辦公場所也漸漸被閒置了下來。
而在那幾間臥室裡，有一間的裝修風格實在是很熟悉，與自己在老家的房間佈局一模一樣，不同的是，這個房間裡的書更多一些，還有幾本是她在四合院時曾經看過的絕版珍品。
“如果你不喜歡，可以改變它的風格。”他看了一眼這房間的佈置，再看看她。
穆沐卻是滿臉的欣喜，說道：“不用了，這樣就很好。”
說罷，又覺得有些不對：“這兒是給我準備的？”
林嘉似乎是擔心她會為此有負擔，連忙解釋道：“我不是非要你接受，只是裝修的時候，總想著有一天你會來……”
話音剛落，穆沐笑得連眉眼都彎了起來：“我很喜歡，這裡所有的東西我都很喜歡。”
他鬆了一口氣。
“因為我喜歡你。”她狡黠地眨眨眼，“所有的事情裡，最喜歡的，是你。”
從小到大，林嘉聽過數不清的喜歡。
無論是認識的老師、同學，還是並不熟悉的鄰居，他們都很喜歡他。做了藝人之後，那些瘋狂迷戀著的他的粉絲更是張口閉口將“喜歡”這兩個字堆砌到他面前。
可是自始至終，只有一個女孩兒的“喜歡”，能輕而易舉地刻在他的心上。
明明是他處心積慮地接近她，她卻從始至終都能這樣坦誠，堂堂正正地告訴他，“我喜歡你，我最喜歡的，是你。”
從未改變。
看著穆沐在公寓裡轉了一圈，然後站在落地窗前，午後的暖陽透過窗簾的間隙給她灑下一身斑駁，不知怎的，林嘉的心裡也忽然湧起了一股本不該有的衝動。
他想讓她留下來，永遠地留在自己身邊，再沒有遙遠的距離來阻隔他們，也不會再有五年的空白時光給他們留下遺憾。
年少時身在校園，他心中雖然不捨，卻從未有過這樣自私的念頭。可是這短暫又漫長的五年，到底是改變了一切。
他發現自己已經找不回當年不捨卻能放手的決心了，五年的沉默，孤寂與落寞彷彿在她回國的一瞬間通通湧上了他的心頭，像是被強行壓抑許久之後的反抗，暴戾而激烈。
別走了。
他心裡有個聲音瘋狂地慫恿著他將這三個字說出口，可是最後一絲理智卻在提醒著他，別做一個左右她人生的人。
客廳裡掛著的時鐘滴答滴答地走著，每一聲都那麼沉悶又厚重，好像已經流轉了一個世紀。不知過了多久，穆沐笑著回過頭看他，他慢慢抬頭看去，才發現時間只過了幾分鐘而已。
或許只有在煎熬、糾結的時候，時間才顯得格外漫長。
他覺得自己的聲音有些失真，慼慼地問道：“這一次你會留多久？”
穆沐像是被人輕輕敲了一棍子似的，恍然一拍手，叫道：“對啊，光顧著說以前那些不開心的事了，我還沒告訴你我為什麼回來呢！”說完，翻開手機找出了自己的畢業證書，有些難為情地笑笑，說道：“昆士蘭大學，tel碩士學位。沒換專業之前，我還沒發現學習竟然也是件難事。這不，去年才碩士畢業，現在還是個無業遊民，正在找工作呢。”
昆士蘭大學，澳洲常青藤聯盟之一啊……可這與兩個人之前費了一番心力才定好的學校並不一樣。
林嘉有些好奇地看向穆沐，穆沐雖然知道他想問什麼，卻意外地露出了一點兒心虛的表情，訕訕地說道:“秦沅念這所大學，我那時就想，兩個人在一起互相有個幫襯。”
當時的她無意離開澳洲，擺在她面前的offer有兩個，權衡之下，還是在爸媽的建議下選擇了秦沅念得這所大學。當時想，在異國他鄉跟秦沅彼此有個照應，誰能想到同在一所大學的秦沅卻抱著這樣的心思。
直到在節目錄制現場聽到那個告白，她仍是緩不過神來。
事情不該是這樣發展才對。
“他剛出生的時候，我就認識他了，一轉眼二十年了。這麼多年的情誼，他怎麼會萌生這樣的想法……”從前說這樣的話，穆沐總是忍不住想笑，但今時今日說出來，卻只剩下了茫然，“為什麼會變成今天這樣呢？”
成長過程中，她因為年長几歲的緣故，總是充當著照顧他的角色，從秦沅懂事起，一直到他長大成人，她都在盡力照顧著他。哪怕他年少時就遠渡重洋，她仍是用各種辦法將自己的關心傳遞到他身邊。
她本以為，他們兩個人是勝似親人的姐弟，是她忽略了秦沅的感受。
“這不是你的錯。”林嘉淡淡的一句話打斷了她的思緒，即便知道自己這樣說會有些殘忍，可是卻沒有留什麼餘地，“是他年少分不清什麼是愛情與親情。你盡力照顧他，他卻將你擺在了愛人的位置上。不是你沒有跟他講清楚，是他自己偏執罷了。”
林嘉這樣說，有點兒出乎穆沐的意料。在她的印象中，林嘉一直是一個溫柔沉穩的人，哪怕是面對學妹們難纏又瘋狂的追求，也能好脾氣地拒絕。甚至會因為太紳士了一些而顯得不那麼直截了當。可是……這幾句話說得著實不委婉啊。
一提起秦沅就這麼生氣嗎？
想到這兒，穆沐反而覺得有趣了，打趣道:“你吃醋了？”
林嘉頗有些無奈，訕訕地說道:“算是吧。真要說吃醋，公演那天我去要你的聯絡方式時，秦沅可是強灌了我一噸的醋。”
他清楚地記得，就在自己與秦沅僵持的時候，氣得想動手的秦沅眼都不眨地說自己與穆沐在墨爾本“同居”的事情。是因為兩家關係太好，在國外孤苦無依的秦沅自然要投奔親近的人，可是穆沐一家去了墨爾本多少年，秦沅就在穆沐家住了多少年也是事實。
沒想到的是，到最後竟然連學校都上了同一所，這不得不令人遐想。
林嘉也是個會胡思亂想的人。同為凡夫俗子，在那些孤寂的夜晚，輾轉難眠時，就會想遠在萬里之外的心上人。兩個人相隔天涯海角，在那個陌生國度的她過著怎樣的生活，他其實並不清楚。
如果她……如果她真的在那個陌生的國度，迷戀上了別人給予的溫情。他又該如何自處？
偌大的世界，優秀的人數不勝數，並非只有他一個。他想過在穆沐回國時會挽著一個成熟穩重，事業有成的男人……但在這千萬種猜測中，唯獨沒想過的便是眼下這一種。
她回來時，卻坐在秦沅的家屬席上。
那一晚，信誓旦旦說出“女朋友”三個字的秦沅，拋棄了眼前的前程與今後的榮華，而毫無顧忌地將秦沅堵在後臺的他，何嘗不是賭上了自己的所有？
可也正是這一晚，他忽然明白：自己擔憂的並不是來自情敵的威脅，更不是這青梅竹馬的情誼會是他們感情的羈絆。
自始至終，他介意的唯有她的心意。
掛在嘴邊的那句不畏懼，不過是將不捨的真心剖開，分裂出故作堅強的面具。
這五年的時光，讓他明白了患得患失的痛苦，也不會，更不想再放手了。
“他信誓旦旦地說，總有一天會把你帶回墨爾本。那真是一個好夢想。可惜，他無法實現了。”他逼近一步，陽光投下的陰影和窗簾的倒影交織在一起，將面前的女孩兒籠罩在其中，“我不想左右你的人生，但是，現在你已經可以左右我的人生了。如果你終將回到那個地方，這一次，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追隨你而去，我會牽著你的手與你並肩同行，再也不會等你先回頭。”
這番話的情意太重，穆沐反覆揣摩了很久，才從中聽出最重要的那句話——我會與你並肩同行。
五年的時間，足以改變一個人。她有些驚訝，臉上卻看不出任何波瀾。如果，五年前的林嘉也是這樣的想法，或許他們各自都不會有今天的成績。
但這五年來的情感空白，已經消磨了林嘉大半的沉穩內斂，撕破雲淡風輕的偽裝，唯有一顆真心赤裸裸地攤在了她的面前。
五年時光，什麼都可能會改變，唯一沒變的只有當年最純粹的那份情意。
這時，穆沐舉起了自己的右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說道：“你看，這是什麼？”
是當年他送給她的那枚戒指，在他的手指上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看到它的第一眼，林嘉閃過的第一個念頭是：當年該買個經典款，畢竟五年前的款式如今看來已經趕不上時代的變化了。但緊接著，他就明白了她此舉的深意。
那是一種無言的承諾。
她或許不會像年少時那樣，輕而易舉地說出“不會走”“會回來”這樣的話，但這對於感情的承諾卻打上了永恆的標記。
兩個人默默地注視著彼此，最後很有默契地相視一笑。
低頭看了一眼手指上的戒指，林嘉說道：“等有時間，去換一對新的吧。”
“那這一次我要和你一起挑。”穆沐分外仔細地打量著自己的手，已經盤算起了要買什麼樣的款式，“畢竟以後要一直戴著。”
她說這話時，還沒意識到自己這句話承諾了什麼，站在一旁的林嘉卻在片刻的怔愣後露出了一個欣喜的微笑：“那我們一言為定。”
前路不可測，兩個人卻已經約定好了未來。拉起林嘉的手，縈繞在穆沐心頭多日的陰鬱才終於散去，她依偎在他的胸前，好像過去那幾年的落寞與不安都通通遠離了自己，從未如此平靜。
相擁了許久，林嘉想要開口說話時，穆沐的手機響了起來，又是萌姐打來的。
難得她這個小作家堪比當紅的藝人還要忙碌，穆沐無奈地攤了攤手，接起了電話，卻聽到電話裡尖銳的叫聲：“穆沐！”
瞬間，穆沐還以為自己和林嘉的戀情曝光了，心高高地提了起來。但緊接著，就聽到萌姐認真地說道：“你那本小說的影視版權，賣出去了！”
其實這不算什麼驚天動地的訊息，在出版這本書的時候，公司已經決定將這本小說往影視方面經營。但賣得這樣快還是有些出乎意料。穆沐高興之餘不免皺了下眉頭：“不會又是因為微博那事兒吧？”
能賺錢確實是件好事，但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出名賺錢，難免會落人口舌，被人追著罵“蹭熱度”。
萌姐也不是不懂這個道理，但對於公司來說，這可是別人想買也買不來的熱度，不好好利用的人才是傻子：“你別想太多了，開好籤售會，剩下的事都交給我。往好了想，就衝著現在這個熱度，紀南來演男主角也不是難事啊。”
穆沐生硬地扯了扯嘴角，只能應了一聲。
除了最開始萌姐的尖叫，她們兩個人的聲音都沒有刻意地抬高，林嘉隱約只聽到了紀南這個名字，本已走遠的腳步頓了頓，轉身看過來。
穆沐尷尬地笑了笑，說道：“我那本書其實是個玄幻故事，紀南很少演古裝，他不會喜歡的。”
“那你喜歡嗎？”林嘉低著頭沒看她，拿著手機不知在編輯著什麼。
穆沐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說才好，最後乾脆實說實話：“我倒覺得紀南那個長相很適合演古裝，雖然……”
後半句話還沒說出口，便見林嘉已經撥通了電話，並且開了擴音。
在幾聲冗長的“嘟……嘟”之後，那邊很快就接聽了。等不及對方說話，林嘉便已經先開了口：“玄幻劇，想演嗎？”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會兒，納悶兒地問道：“你又在尋我開心？”
好歹曾經也是個真愛粉，穆沐在瞬間便迅速分辨出了那個聲音的主人。
“紀南？”她用口形無聲地問林嘉，然後激動地捂住了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是真的。
眼見著穆沐如此開心，林嘉有些哭笑不得。而電話那邊的紀南久久沒有聽到林嘉說話，不由得笑了幾聲，毫不見外地抱怨說：“林嘉，你是玩大冒險輸了還是發燒了？莫名其妙的。”
林嘉聽了只是無言地一笑，然後對著穆沐挑了挑眉，做了一個要將手機遞給她的動作，穆沐瞬間慫了起來，連忙擺手。
電話那邊的紀南始終沒有等到林嘉的回話，有些無奈地繼續說道：“你再不說話，我可要結束通話了。”
林嘉這才關了擴音，拿起手機放在耳邊，笑著說道：“沒什麼，就是隨口問問。嗯，是我不正常，等你回來請你吃飯。知道了，嗯，去忙吧……”
說完，才結束通話了電話。這時的穆沐飛撲著過去，頗為豪放地挑著他的下巴：“坦白從寬。”
林嘉配合地舉起了雙手，做出一個投降的動作，知道她想問什麼，直白道：“雖然說這話有點兒對不起他，可我一開始真的沒打算認識他的。”
不同於同為音樂人的賢宇，紀南這樣單靠一張臉就撩得穆沐心花怒放的人，實在是很難讓林嘉產生什麼好感。可是世事難料，天底下明明有那麼多人，圈子卻只有那麼一丁點兒大，在去肖羽家吃飯的那一天，他撞見了為自己開門的紀南。
“然後，就變成今天這個樣子。”說起這段“化敵為友”的故事，林嘉也頗為無奈。
穆沐從一開始的驚訝變成了聽得津津有味。看她一邊點頭一邊思考的模樣，林嘉以為她已經為自己和紀南編好了故事，不由得抬手捏了捏穆沐的臉蛋兒：“你可別亂想。”
“嘿嘿。”穆沐笑而不語。
其實想來也頗有些滄海桑田的感慨。
她記得大一那年的期末，不想複習功課的自己拉著林嘉再一次逃了寢，然後在電影院看了一場庸俗的愛情影片。影片中唯一的亮點是那個時尚的紀南，當他穿著西裝向女主角深情告白的時候，熒幕外的兩個人也擁有了那個冬天最甜蜜的初吻。
以至於穆沐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敢用正眼去看廣告裡穿著西裝的紀南。
穆沐忍不住看向眼前的林嘉：“你還記得我們一起看過的紀南出演的一部愛情電影嗎？他在向女主角求婚的時候，穿了一套黑西裝……”
“自從我認識他以來，他穿西裝的次數數不勝數，我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他似乎明白了她想說什麼，說話時稍稍低下頭，靠在她耳畔，輕輕地說道：“不是記不起那時的電影了，只是，當時我只顧著看你，哪有半點兒心思去看他。”
穆沐的臉，又不爭氣地紅了起來，她稍稍偏過頭，想避開他的目光，卻被俯下身的他笑著迎了上去，在她唇上落下一個延綿溫暖的吻。
被一個吻親得七葷八素的穆沐，一整個下午都是迷迷糊糊的。她只記得自己靠在林嘉身上，在工作室裡看了一部紀錄片，接著就像當年在四合院裡一樣睡得不省人事。醒來時，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對面公寓的臥室裡。或許是昨夜的百感交集太過勞累，她這一覺醒來，已是午夜時分。
一轉身，另一側的林嘉也睡得香沉，看上去像是多日勞累過後的放鬆。幾乎從未仔細看過他睡顏的穆沐忍不住俯下身去，藉著臥室裡昏暗的燈光，打量著這副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他的眉眼仍如當年那般驚豔，只是整個人比起五年前更加消瘦，又不比練舞的肖羽，渾身上下帶著一股張力，他的消瘦令穆沐心疼不已。
是因為工作的勞累，還是回國的她擾亂了他太多的心緒。重逢後每一次打量他，她都驚異於他的疲憊和消瘦，真恨不能把他圈養在自己的小天地裡，再也不讓他面對煩心的事情。
“如果能養胖一點兒就好了。”穆沐若有所思地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地在林嘉那尖削的下巴上點了點，正在難過他怎會如此消瘦時，她的手倏地被林嘉握住。
他睜開眼，笑盈盈地看向震驚的她，眼中一片清明：“人贓並獲。”
穆沐咬了咬嘴唇，也沒試圖掙脫，只是好奇地問道：“你怎麼就醒了？”
“睡了一會兒。”他鬆開手，然後將被子往她的身上挪了挪，“只是你醒來的時候我也醒了。”
他的睡眠比她想象的還要淺，穆沐更是心疼，乾脆直接上手捏住了他尖尖的下巴，“你看你，這麼瘦。”
林嘉被這突然的關心感動不已，他握著她的手放回到兩個人中間，然後正兒八經地說道：“這些年辛苦工作，作息有些不規律，現在有你陪著，慢慢就會變好了。”
理智讓他沒在穆沐面前說出，自己這些年對她的思念有多難熬。
穆沐還在對比著兩個人的手腕粗細，她捏了捏自己肚子上的肉，嘆了一口氣，說道：“我一定要努力賺錢養你。”
林嘉打趣著說道：“那我可等著你養了。”
身為無業遊民的穆沐一點兒也不心虛：“放心，當紅作家的未來在等著我呢。”
說她蹭熱度又怎樣？還是萌姐說得對，作品暢銷才是硬道理。穆沐毅然決然地給自己背上了養家餬口的重任。
林嘉在一旁看著她笑，絕口不說打擊她積極性的話，在她晃著他的胳膊問他時，也毫不敷衍。
可穆沐就從他眼底閃過的光芒裡看出一絲好笑來，不禁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臉：“還笑。”
林嘉憋著笑，認真地答道：“不敢，我還等著你來養我呢。”
穆沐輕哼了一聲，不再跟他鬧著玩了，反倒是催他快點兒睡覺：“在我把你養胖之前，不能再瘦下去了。”
林嘉一邊稱是，一邊拉著她的胳膊不放手。她抬眼看他，卻換來他滿眼的慶幸：“一醒來就能看見你，我好幸福。”
她心中一動，也反握住了他的手，悠悠地說道：“現實有時候比夢還美好。”
林嘉微斂了眼眸沒有說話，卻將她的手握得更緊。半晌，在穆沐的睡意再次慢慢襲來時，他才輕聲開口說道：“我一定會努力，讓你幸福。”
半閉著眼睛的穆沐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明明這幾日比剛回國時要勞累許多，卻比過去五年睡得更安穩。
安逸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
兩個人剛剛體會到宅在家裡的快樂，籤售會和林嘉出發去s市錄製節目的日子同時到來。
兩個人各自囑咐了對方几句之後，穆沐拒絕了林嘉要送自己去公司的提議：“萬一被娛記看到，又要上頭條了！”
她如此謹慎，林嘉也無可奈何，只能點頭答應。但對於林嘉對她過分地緊張，穆沐卻沒有多少實感。
一場籤售會罷了，她既不是不出名的作家也不是明星，熱度“蹭”的再多，也不至於引起暴動。
想著，穆沐給那幾個編輯都發了一個加油的表情，滿腦子想著，這場籤售會結束後的光明前程。
直到那清脆“啪”的一聲在籤售會上響起。
坐在桌子旁的穆沐只覺得額頭前有一瞬尖銳的疼痛，然後眼前的景象開始變得有些模糊，天地間頓時變得安靜了下來。
她摸了摸疼痛的地方，卻只摸到了滿手的黏膩。緊接著，籤售會上的尖叫聲鋪天蓋地充斥著她的耳膜。
萌姐一邊喊著：“快叫120。”一邊向穆沐衝了過來，處在模糊之中的穆沐還在努力回想著前一瞬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只記得這場籤售會的前半段進展得非常順利，到場的人大多是她的粉絲，就算有幾個反對的聲音也被淹沒在了人群裡。
而主持人是出版社請來的專業人士，很會拋梗開啟話題。從作品本身聊到微博上的那個爆點事件，並沒有迴避這個人盡皆知的熱度。但卻透過這個話題，很好地將問題從林嘉、肖羽，紀南的轉發引回到小說將要進行影視拍攝的訊息上，談起了出版方對於男主角人選的期待。
穆沐有著多年縱橫於辯論臺上的經驗，應付這種採訪可謂是得心應手，整場籤售會都洋溢著和諧熱烈的氣氛。
直到籤售開始，一個神色看不出有任何異常的男人走上臺，他像其他的粉絲一樣排在隊伍中，雙手緊緊地抱著手中的書，一雙眼睛不停地環顧著四周，看上去像是有些害羞。
但他拿著書走到穆沐面前時，穆沐才打開書的扉頁，準備簽下自己的名字時，他伸入口袋的手迅速地掏出一個小巧的玻璃瓶。
那個男人突然將瓶子砸在籤售桌上，瓶子發出一聲脆響便四分五裂，玻璃碎片瞬間飛向正埋頭簽字的穆沐。雖然這個行兇的男人很快被現場的保安制住，但那飛濺的玻璃碎片將穆沐的額頭劃得血肉模糊。
這一切來得太突然，當把穆沐送進醫院，護士小心翼翼地給她清理傷口時，穆沐還有些回不過神來，脫口而出的竟然是：“我都這麼出名了，第一個來打我的竟然不是女的？”
萌姐又氣又好笑，恨不得伸手去戳她幾下：“男女有什麼區別？你都這副模樣了，還有心思說笑呢。”
“我就是想不通啊……呲，真疼。”先是為了腦門兒上的傷口瑟縮了一下，穆沐才攤了攤手，語氣裡充滿了不解，“我很少有男粉絲的，更何況是黑粉。如果是哪個女孩兒喜歡秦沅、肖羽，紀南一時氣不過砸我一下，我還能理解。可那個男的能和我有什麼仇啊？”
“這你就要去問警察了。”萌姐雖然也覺得這事兒很不合理，但事出緊急，哪有心思去管罪犯的心路歷程，只想著穆沐平安無事就好，“你別看你現在還好端端地坐在這裡接受治療，我告訴你，那玻璃碎片再劃深一點點，你能不能醒著和我說話都很難說。”
傷口不算太深真是萬幸，穆沐張開嘴，想著還要說些什麼，卻被額上的疼痛吸引了大半的注意力，只能小聲地叫著萌姐把她的手機拿過來，卻被萌姐一把拍下了她胡亂揮舞的手，慼慼地說道:“看什麼手機，一會兒還要縫合呢。”
本想轉移一下注意力的穆沐撇了撇嘴，想問籤售會搞砸了會不會影響接下來的計劃，話還沒說出口，卻被診室外的一陣喧鬧聲打斷了。
那動靜實在是有點兒大，聽出這是自家出版社的人的聲音時，萌姐有些不耐煩地皺起了眉頭，一把掀開簾子，到出外看看到底在鬧什麼：“吵什麼呢？這裡是醫院，一會兒把你們都丟出……”
萌姐話還沒說完，她看見了那個連氣還沒喘勻就出現在診室外的人。
那是一個年輕人，頭上戴著的棒帽子遮擋住了大半張臉，但當他抬起頭去看診室的名字時，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了那張只在電視螢幕上見過的臉。
“林……林嘉？”
有人怔怔地叫出了這個名字，但又很快捂住了自己的嘴，好像自己喊出這個名字後，眼前的景象就會像夢境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
但林嘉卻對這一切充耳不聞，他甚至無暇去關心自己是不是會暴露行蹤，確信了眼前的診室是自己要找的，便不顧一切地走了進去。
穆沐還在床上等著護士給自己進行下一步的傷口處理，餘光瞥見有人進來，一抬頭看見的是林嘉。她愣了愣，震驚地問道：“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林嘉看見她額頭上的傷口，心痛極了，撲過去拉起穆沐的手，關切地問道:“怎麼樣，還有沒有傷到哪裡？”
他在機場刷到“新晉作家籤售會遇襲”這條微博訊息時，便飛奔著趕到了醫院。資訊時代的傳播力度真是迅雷不及掩耳，籤售會現場的玻璃碎片才扎進穆沐的額頭，五分鐘後，將要登機的他便看到了這條訊息。
經紀人、助理、工作團隊，誰也攔不住這個快被這條訊息嚇到崩潰的人。從機場到醫院的這段路，林嘉只有自己親自開車，才能稍稍緩解腦子裡那根緊繃的神經。坐在副駕駛的助理也被他的速度嚇得臉上刷白，哆哆嗦嗦地聯絡到出版社，確定了穆沐具體的醫院和診室。
旁人相勸的言語他充耳不聞，林嘉只有在自己親眼看到穆沐的傷勢時，才能放下那顆“怦怦”亂跳的心。
他跟震驚得說不出話的護士，確認了三遍傷口的深淺，林嘉臉上的神情才慢慢放鬆下來。
穆沐躺在床上看著林嘉的表情，就不難猜出他自從得知這個訊息，再趕到醫院時究竟經歷了什麼。她忽然有些難過，但這一次不是因為額頭上的傷。
“林嘉。”穆沐眨眨眼，小心翼翼地朝著林嘉伸出了一隻手。
林嘉俯著身去檢視穆沐的傷勢，滿臉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穆沐嘗試著靠近一點兒林嘉，伸出的手輕輕觸碰了一下他的臉頰，正要慢慢地向上移動，卻在下一瞬被他捉住。
林嘉從帽簷下抬眼看向她，雙眸中是她從未在他臉上看到過的慌亂：“你如果出了什麼事，我該怎麼辦？”
本還想說“我沒事”的穆沐張了張口，沒有發出聲音來，半晌後，身子微微一傾抱住了他。
兩個人就這樣維持著這有些彆扭的姿勢，誰也沒有再說話。而目睹了這一切的萌姐，在心中已經驚叫了無數遍，臉上卻仍然保持著鎮定，先叫同事都進來再將門關上，然後才拉上了簾子，確保外面的路人都無法看到屋子裡的場景。
保密工作做好之後，她再次將目光投向那兩個已經分開的人，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那麼大驚小怪：“穆沐，你可以開始解釋了。”
或許是那刻意壓制興奮得語氣聽起來太過嚴肅，穆沐一時還以為這個被矇在鼓裡的姐姐真的生氣了，連忙解釋道：“萌姐我不是故意要隱瞞的！”
“所以？”萌姐的語調微微上揚。
“所以……”穆沐看了一眼林嘉，見他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穆沐抿了抿嘴唇，準備說出實情，“其實他是我男……”
“我是穆沐的未婚夫。”在旁邊沉默不語的林嘉忽然開口說道，恢復了平靜的他又像往日一樣遊刃有餘，可說出的話卻讓診室的人無比震驚。
萌姐的心漏跳了一拍，待回過神時，扭頭便警告了身後的所有人：“今天的事誰也不能說出去。”
“沒事。”
“沒事。”
穆沐和林嘉異口同聲地說道。但是兩個人想說的下半句話卻有些不同。
與林嘉對視了一個眼神，穆沐有些不確定地先把話說完:“周笛姐公司的應急公關是最好的……”
在娛樂圈多年，周笛深知好的公關團隊能維持一個藝人的人氣，也能在各種危急時刻力挽狂瀾拯救藝人的前途，所以公司培養了數一數二的公關精英，專門處理這些緊急情況。如果公司想讓今天發生的事成為秘密，那麼除了今日在場的這些人之外，這件事一定不會再影響到任何人。
稍微瞭解一點兒娛樂圈的人都知道，這是事實。
然而，最清楚這些的林嘉想說的卻不是這個。他平靜地看了一眼神色各異的眾人，坦然地說道:“我不在乎公開我們的關係。”
壓抑了許久的萌姐終於忍不住“哇”了一聲，恨不得拍掌叫好。
她從未像此時一樣相信過愛情。在這樣的真心面前，當日轉發微博引發熱議的舉動簡直就是理所當然，而且頗有些小兒科了。
而此時，聞訊趕來的出版社領導也來到了診室外，本來還因為這亂哄哄的場面有些不悅，當看清站在穆沐病床前的林嘉後，驚訝地說道：“這……這是怎麼回事？”
看到喜聞樂見的場面發生在自己身邊，一旁的萌姐幾乎要笑出聲來。可惜穆沐卻沒有這樣的心情，她頗為無奈地看了一眼自己名義上的領導，不免得嘆了一聲氣，正想開口解釋，林嘉卻擋在了她面前。
偏著頭看去，穆沐看到林嘉客氣地跟出版社的領導握了手，然後三言兩語就將不相干的人都請出了診室。
眨眼間，診室裡又只剩下了他們幾個人人。
穆沐輕輕扯了一下護士的衣袖，示意她可以繼續處理傷口了，這才再次看向一臉揶揄的萌姐：“別笑話我了。”
“傻瓜，你哪隻眼睛看出我在笑你了？”萌姐露出了一副驚訝的表情，極盡誇張地繼續說道，“我這可是真心實意地在羨慕你啊。”
不為人知的明星男友……這是什麼設定！真是太讓人羨慕嫉妒了。
同為女人，萌姐也小小的嫉妒了一會兒，才平靜地正視起這段關係:“不過，也不算太出乎意料。你們畢竟是同一所大學的學長學妹嘛。”
在學霸雲集的b大，優秀的人總會與優秀的人在一起。
“回去我得告訴那些女孩子們一聲，讓她們不要胡思亂想。”輕嘆了一聲，萌姐倒頗有些感悟，“這可不是什麼灰姑娘與王子的故事，而是正經八百的公主的愛情故事啊。”
尋常人被她這樣誇上幾句，估計當真會以為這就是真理了。但穆沐仍是一臉平靜，她雖然沒有說出口，心裡卻很清楚，b大是學霸雲集的地方，身處其中的自己其實也不過是一個普通學生罷了。沒什麼天之驕子，眾星捧月的神話，她不過是在最美好的年紀遇上了一個最合適的人，兩個人的真心相聚在一起，才得來了今日的一切。
最重要的是遇上了對的那個人。
如果您覺得《學長請留步3》小說很精彩的話，請貼上以下網址分享給您的好友，謝謝支援！
（ 本書網址：https://m.51du.org/xs/66539.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