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無寧和羿羅踏上了被染成血紅色的天空區域，他們倆就跟一路掉小亮片的閃光螢火蟲一樣，不斷地掉落星星點點的白色光球，這片區域也開始逐漸緩慢地恢復原狀。
不過從進度來看相當緩慢。
賀無寧做出了攻擊的架勢，怪物的王看起來毫無戰意，但顯然也不打算坐以待斃。
他拿起了手裡的武器，一柄閃著金光的長丨槍，環繞槍身雕刻著一些賀無寧看不懂的文字，或許就是來自怪物們的文字。
賀無寧和羿羅對視一眼，羿羅架起槍，但只是警戒，賀無寧一個人衝了上去。
他打算先試探一下怪物的實力。
“寶貝小心哦，不要逞qiáng！”Q醬憂心忡忡地坐到了高she機關槍前面，大有見識不好立即開槍的架勢。
賀無寧率先發動了攻勢，對方的身形巨大，他直接跳上了他的手臂，對方不知道是忌憚賀無寧的力量，還是擔心用武器會傷到自己，只是不停地甩手試圖把賀無寧從身上甩下去。
賀無寧試探著砍下一刀，沒有任何阻礙，它頭頂地血量順利地下降，它也發出吃痛地哀嚎。
但賀無寧卻皺起了眉頭。
他直接踩在了怪物的肩頭，手中的刀抵上了他的喉嚨：“你到底想不想打？”
“我並不想戰鬥。”怪物的王喘著氣，它召喚而來看起來很有氣勢的長丨槍，似乎只是打算用來當個柺杖。
賀無寧有點微妙的不慡，他既覺得自己彷彿在欺負弱小，又非常惱火這傢伙事到如今一副愛好和平的樣子。
自己佔有優勢的時候壞事做盡從不留手，自己兵敗如山倒的時候毫不還手裝作平民試圖激起別人的道德感逃過一劫嗎？
賀無寧怎麼想怎麼覺得荒謬。
“我知道，我們已經輸了，我無論如何都會死的。”怪物的王似乎意識到了賀無寧看它的輕蔑眼神，它試圖挺直自己的脊背，“要成為最終的管理員，必須殺死上一任管理員，來獲得最終的1%碎片。”
“如果你要獲得最終的勝利，我就必須走向滅亡。”
賀無寧微微抬起頭，怪不得這傢伙看起來一點鬥志都沒有，他似乎已經接受了自己死亡的結局。
“即使我在這裡殺死你，我也阻擋不了你身後的，浩浩dàngdàng的人類大軍，這次是藍星的勝利。”怪物的王無視攔在自己脖頸間的刀刃，低下頭看向賀無寧，“我曾經是***最qiáng的戰士，人類，你未必是我的對手。”
他說的應該就是他來自的星球名字，發音帶著奇怪的顫音，用地球語音譯的話，大概是類似“姆西亞”的發音。
他巨大的身軀沒有任何反抗的意思，“但我不能為了戰士的榮耀戰士，而不顧我身後無辜的子民，那裡是我的家鄉，我不能讓步。”
“我會坦然接受我的死亡，我會為你奉上最後的1%碎片，我所求的不多，人類，在這個遊戲裡，留給我們一個容身之所。”
“啪啪啪。”
羿羅面無表情地拍了拍手，還生怕不夠響亮，自己給自己配了個音，“悲壯的臺詞說得很好，但我還是覺得你很沒骨氣。”
“你這是打算祈求你的敵人，以換取一個讓你的子民做奴隸的機會嗎？”
“骨氣。”怪物有些奇怪地重複了這個詞，“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的姿態更接近於藍星生物學定義上的軟體動物，我們沒有骨頭，也沒有什麼骨氣。”
“活下去，才是我們唯一的目的。”
“姆西亞人的軀體並不qiáng大，在我們得到遊戲的幫助之前，科技文明這種詞也幾乎與我們絕緣，我們最初的境況比藍星還要糟糕的多。”
怪物終於出現了一些情緒波動，像是提及某些不堪的過往，它撐著地面的手緩緩地收緊，“愚蠢、弱小的我們，最初連當奴隸的資格都沒有，姆西亞是鄰近星球的狩獵場，我們只是獵物，被qiáng大種族取樂的獵物。”
怪物的眼中蒙上了一層yīn翳，“我曾經，也是了不起的戰士。”
“你我都是被這個遊戲選中的管理員候選人，你就應該明白，我們之所以被選中，除了因為擁有種族中出色的身體素質，還因為我們擁有遠超常人的好勝心。”
賀無寧沉默了片刻，反思了一下自己平時……好勝心恐怕還真的是有的。
“我們贏了那場遊戲。”怪物的呼吸激動起來，“那簡直是我們自誕生以來獲得的第一次勝利，那是多麼值得紀念的榮耀瞬間。”
“在那以後的百年，我們的星球飛速發展，我們建立了防禦裝置，不會再被隨意獵殺，但我怯懦的同族們，甚至不敢對他們復仇。”
“但我是遊戲中的王，也是姆西亞的王，我帶領他們，像那群惡徒曾經做的那樣，在他們的星球進行了狩獵，從那天起，我的星球崛起了，我的國民們覺醒了。”
“我花了幾百、上千年的時間，才讓它們忘了自己怯懦的本性，自稱是qiáng大的戰士，覺醒的一代。”
“那可真是相當艱難的一件事。”
賀無寧已經緊緊擰起了眉頭，他看起來不太想和這個傢伙說話了，羿羅看了他一眼，自然而然地替他發問：“是啊，完全扭轉一個種族的性格，聽起來確實相當不可思議，你是怎麼做的？”
“很簡單。”怪物的聲音聽起來居然還有幾分得意，“姆西亞擁有相當qiáng大的繁衍能力，這也是我們如此弱小卻能一直延續下來的原因。”
“我先是教導它們如何戰鬥，引導它們變得好戰，而後將那些溫吞的、如同原來的姆西亞一樣怯懦的孩子殺掉。”
賀無寧的刀驟然握緊了，羿羅臉上的笑意沒變，只是眼裡的溫度冷了下去，但他看向賀無寧，暫且制止了它動手。
怪物還在侃侃而談：“我告訴他們，只有好戰的孩子才能擁有進入遊戲，成為我的戰士的榮耀……你們或許不能理解，但在我的星球，我就如同神一般受到所有人的敬愛。”
“姆西亞的平均壽命只有十年左右，但有這個遊戲存在，我作為管理員，會和它一起共生，我已經活了上千年了。”
“當你擁有同族數百倍的壽命，對他們而言，你就不是同類，而是隻能敬仰的神明瞭。”
賀無寧臭著臉：“我不信神。”
“是的。”怪物的王也並不意外，“有一部分藍星人對神明的無視也讓我們相當苦惱。”
“你們可真是相當麻煩的種族。”
“不過也不用太擔心，即便是我這樣培育了幾代，我也只擁有了一小部分好戰的姆西亞軍隊，我們星球上，還是有很多溫和的、不敢戰鬥的姆西亞。”他居然面容平靜地提出了一個相當可怕的提議，“你可以把那些好戰的姆西亞都殺死，剩下的那些絕對不敢背叛你們。”
“它們天生逆來順受，是做奴隸的好苗子。”
羿羅面色古怪地看著它：“你可真是給了個好建議。”
“我只是想要它們活下去，這個種族延續下去。”怪物低垂著眼，“畢竟未來的事，誰說得準呢？”
“說不定我們會擁有再次走向榮耀的機會。”
它似乎是覺得說這個沒什麼意義，飛快轉移了話題，“你會答應我的請求嗎？這對你們而言沒有壞處。”
“遊戲結束以後，成為管理員會擁有在宇宙中挑選對手的權利，而遊戲的歷史記錄裡，有姆西亞的座標，你們可以輕易毀滅那裡。”
“剩下的你們不必往前找，我們把前代擁有這個遊戲的文明滅亡了，為了防止對我們擁有仇恨的種族死灰復燃，所有在遊戲中獲勝的文明都是這麼做的。”
“一直以來。”
跟在賀無寧他們身後的玩家終於也憑藉雙腳來到了天空區域之外，但他們沒法進來。
天空區域似乎被一道透明的牆給封了起來，他們好不容易登上了高峰，喘著粗氣一臉焦急地敲打著空氣牆。
“怎麼回事？”賀無寧回頭看了一眼，奇怪地挑了挑眉毛。
“是我的能力。”怪物以被賀無寧橫刀挾持的姿勢看向被攔在外面的玩家們，“我知道在民眾的注視下，你所做的決定多少會受到影響。”
“所以這只是我們的jiāo易。”
“他們不會知道，你可以像傳說中的英雄一樣殺死我，必要的話，我還可以陪你演一場好戲。”
“你好像不知道，我打算結束這個遊戲。”賀無寧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打算結束這個話題，“現在，你打算拼死最後一戰了嗎？”
“你說什麼？”
怪物的王神色呆滯，它似乎考慮到了會被拒絕，對方可能會耀武揚威地恐嚇它，告訴它他會把姆西亞一個不留全部殺光，但是它似乎從來沒有考慮過，居然有人想要把遊戲關閉。
“為什麼？”
它不可置信地提問，“你們的文明遠不及遊戲內，你們能從這裡獲取無盡的資源！一百年以後，你們能夠捨得這樣的資源徹底消失嗎？”
“而且管理員在遊戲的支援下和遊戲共享壽命，一旦關閉遊戲，以人類的壽命來說，很有可能在遊戲關閉的一瞬間，你就會立刻死亡！”
“積年累月被遊戲抹平地衰老會在一瞬間襲來，那些老年病、被系統掩藏起來的器官衰竭，會讓你產生無盡的痛苦，你可能會活活老死！”
“你為什麼要選那種醜陋的死法？你為什麼要放棄成為霸主的機會？就算這個宇宙如此巨大，但只要不遇上那些高階文明，在我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成為王……”
賀無寧不耐煩地抬起了刀鋒，怪物終於稍微有了點鬥志。
但它此刻並不平靜，幾次對招中絲毫佔不到優勢，它身上的傷口逐漸增多，血條逐漸下滑，情緒越來越崩潰。
“這一定是哪裡出錯了，遊戲、是遊戲選錯了！你沒有資格成為管理員候選人，你沒有絲毫的好勝心，世界之聲！你在嗎！呃啊！”
“不可能的，怎麼可能有人不想變qiáng呢？怎麼會有人放棄稱王稱霸的機會呢？你該不會還要荒唐地說，不打算向姆西亞復仇吧？”
“喂，這樣的話，你的家鄉就能夠存活下來了，你為什麼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羿羅端著槍看他，語氣輕快，說的話卻惡劣，“啊，該不會是，你覺得它們哪怕做霸主的奴隸也好過繼續作為弱小的存在活下去吧？”
他悶聲笑了笑，“不過我覺得，我要是姆西亞，知道你死了說不定會放鞭pào的，啊，姆西亞有沒有鞭pào？”
“胡說！”怪物憤怒起來，“我是他們敬愛的王，我是開創了姆西亞時代的巨人，我是主宰了這個遊戲十……唔！”
賀無寧一腳踹在了它的心口，有些煩躁地皺起了眉頭：“屠殺自己的子民，這也算是值得尊敬的王嗎？”
“雖然你做了很多讓我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但還是這件讓我覺得最離譜，你居然還能把這當成功績說出來啊？”
“這是為了種族的發展，我在促使它們進化！”怪物還在負隅頑抗，“你的種族擁有你這種王，才是他們最大的悲哀！”
它忽然打了個響指，玩家們驚訝地發現阻擋在他們面前的透明牆不見了，但場中完全是一面倒的情況，賀無寧看起來也根本不需要幫忙的樣子。
怪物指著賀無寧大叫起來：“人類，記住他！”
“就是因為這個男人，因為這個軟弱的男人，你們失去了成為太陽系、銀河系霸主的機會！”
“你們要繼續guī縮在這個貧瘠星系當弱小的碳基生物，都是因為這個蠢貨！”
氣喘吁吁跟上來湊熱鬧的薛尋一邊擦汗，一邊一副看戲的語氣問：“這是gān嘛呢？臨死前說胡話了？”
帕德拉煞有介事地分析：“我覺得很有可能是反正知道自己要死了，但還是希望給我們添點麻煩，這是在引導我們內訌吧？”
“嚯，用心險惡啊這些外星人。”薛尋嚇了一跳，他趕緊和帕德拉握住了手，“同志，我們並肩而戰過，大家都是一家人，可不能被這種低階招數給唬住了。”
“和平萬歲，和平萬歲。”
帕德拉立刻回握：“沒錯沒錯，我懂我懂，love&peace！”
羿羅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人家好歹這麼激情充沛地演講了一番，你們這個反應是不是太不給面子了？”
“我有很多話想要糾正你。”賀無寧並沒有生氣，他踩著怪物的胸口，稍稍歪了歪腦袋，“但想了想，教育你好像也並不是我的責任。”
他的刀尖對準了怪物的心臟，“不知道你們姆西亞有沒有來生這種說法，如果有的話，希望你下輩子稍微懂點做人的道理。”
刀尖毫不猶豫地往下送去。
怪物發出最後的悲鳴，賀無寧擁有的那把鑰匙終於成為了完整的形狀，不過此時沒有人有空去研究這些，人群爆發了劇烈的歡呼，他們一蜂窩地衝了上來。
巨大的白光從玩家們身上發出，彷彿被血洗過的天空區域一下子被燦爛的光芒籠罩，彷彿被溫和的光芒清洗了一遍，緩緩恢復了原來的模樣。
所有人都看見了天上的異狀，天梯上、野外、安全區的所有人都發出了燦爛的歡呼。
“我們贏了，我們贏了！”
“人類勝利了！我們可以回家了！”
“嗚嗚嗚，媽媽、爸爸……”
“啊啊啊我要回家！我要小籠包灌湯包開洋餛飩！我要水晶肘子龍井蝦仁脆皮片烤鴨！”
“不要報菜名啊聽餓了啊！”
服務大廳的大樓裡，賀安安呆呆看著遠處燦爛的白色光芒，緊緊攥著的手心總算鬆了下來。
啟鴻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他身邊，他指了指天邊，笑著說：“你看，是光，是我看見過的光。”
……
世界之聲開啟了最終播報：“恭喜藍星玩家……”
“等一下！”
羿羅打斷了它的播報，十分挑剔地“嘖”了一聲，“這麼重大的勝利你就這麼gān巴巴地播報嗎？放點應景的BGM啊。”
“來一首古老東方的喜慶歌謠——《今天是個好日子》吧！”
賀無寧沉默了片刻：“會不會喜慶過頭了？”
羿羅一把勾住他的肩膀，對著玩家喊：“大家想不想聽？”
那場面簡直是一呼百應：“想——”
賀無寧被他們的氣勢震懾，呆了呆後嘆了口氣：“那就放吧。”
世界之聲沉默了片刻，洪亮的女聲、充滿歡快氣氛的“嘿！嘿！”響徹了遊戲區每一個角落。
它就在這樣吵鬧又歡快的BGM裡播報：“恭喜藍星玩家獲得最後的遊戲勝利，獲得獎勵一百年遊戲體驗時間，百年期間，管理員賀寧寧……”
賀無寧糾正他：“賀無寧。”
世界之聲沉默片刻，破罐破摔般什麼都答應了：“管理員賀無寧享有遊戲內一切權利，管理員可自行設定輔助系統，代理管理員世界之聲百年間將進入暫時休眠，如有必要，可以利用管理員之鑰喚醒。”
“祝您遊戲愉快。”
它似乎就此消失了，但只有賀無寧一個人聽見，它低聲說，“百年後再見，尊敬的管理員。”
賀無寧低低笑了一聲：“再也不見。”
作者有話要說：正文完結！我來第一個撒花！
我覺得在這裡完結是最恰當的時機，還有一些後續沒有jiāo待的事情會放進番外裡啦，大家有啥想看的可以評論區提，我挑一點有靈感的寫嘿嘿嘿，之前大家提的已經記下來一些啦！
另外正文完結了開個抽獎！1wjj幣，20號開獎，抽多少看手氣了朋友們，記得拜拜季歐，80%就能參與了，不買番外也能抽的不用擔心，謝謝大家陪我到這裡，人類勝利！和平萬歲！回家啦！感謝在2021-10-16~2021-10-1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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