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顆星星在跟蹤我》
竹已/文
第一章
漏夜，天空暗沉如墨，沒沾染半點兒雲霧，像是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海。盛夏難耐，在這夜裡從耳邊刮過的風，依然夾雜著幾絲燥熱。
街道上空蕩蕩的，半個人影也沒見著。小巷裡更是萬籟俱寂，偶爾傳來幾聲嘶啞的貓叫聲，斷斷續續，尖銳刺耳，更顯得陰森詭譎。
此時已經快凌晨了。
於清覺得有些瘮人，下意識從口袋裡摸出手機，沒事找事做般地翻了翻訊息。順帶注意到今天是十五。
她抬頭看向天空。
圓月高掛，比起往常都要明亮。一般來說，會襯得星群稀少淡薄。可此刻卻仍有一顆星星在黯淡的星層中脫穎而出，甚至搶盡了月亮的風頭。
很少能見到這麼亮的星星。
於清覺得稀奇，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因為角度，於清還沒走幾步，星星就被遠處的高樓擋住了。
高樓連成一排，高而齊整，覆蓋了大半的天空。她沒太在意，接著往前走了好一段路。
本以為走出那塊區域，被高樓遮擋的星星就會再度出現。但直到月亮冒出頭來，於清都沒再看到那顆星星。
就像是剛剛看到的畫面是幻覺一樣。
她納悶地撓了撓頭，注意力漸漸被這事兒吸引。
很快，於清開始納悶自己為什麼要在意這莫名其妙的事情。她回過神，不想這麼晚還在外邊逗留，抬腳繼續往前。
又走了一段路。
儘管是這麼想的，但於清的目光總時不時地往天空的方向看。沒幾秒，她嘆了口氣，因自己的好奇心認命般地折返。
一直走到最開始的那個位置。
出乎意料的是。
從這兒再往上看，無邊的天空除了明亮的月，只剩幾顆淡得可以忽視的碎星。剛剛那顆極其吸引目光的星星，奇異地在這夜裡消失不見。
“……”
什麼情況？
於清有些懵。
難不成是被雲擋住了？
可是今天沒有云啊……
於清皺了眉，低不可聞地嘀咕道：“是我看錯了嗎？”
想到自己因為這蠢事在這條街上來來回回地走，於清心裡多了幾絲煩躁，忽然無理取鬧地發了個脾氣，一字一頓地說：“還是說我這東西被耍了。”
這話落下。
等於清再抬眼，卻意外地發現那顆星星又重新出現了。
但位置卻變成了在遠處那幾棟高樓的前面。
於清：“……”
她剛剛沒眼花吧？
這極其古怪的狀況，讓於清開始懷疑自我。
可就算是看錯，總不會連續看錯兩次吧。她又不是神智不清，眼睛也沒有毛病，但現在怎麼感覺像進入了詭異的異世界似的。
於清猶疑地盯著那顆星星。
僵持幾秒。
正當於清想收回視線，忽然間，原本閃著醒目白光的星星倏地變成紅色，在這樣的夜裡透出一股詭異的氣息。
微風吹過，此刻依然悶熱的風竟讓於清感受到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
她搓了搓手臂，不再停留，腳步也比剛才快了不少。
不知不覺間，空街上似乎有了其他人的存在。
在路燈的照耀下，於清往側邊一瞥，突然注意到除了她之外，地面上還有另外一個人的影子。身後隱隱約約還傳來了腳步聲。
時快時慢，跟她的完全一致。
像是在告訴她，即將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於清呼吸一頓，心臟隨之提了起來。將手伸入包裡，她翻到裡面的防狼噴霧，屏著氣將步子邁的更大，幾乎都快奔跑起來。
這反應格外明顯。
身後的人知道自己已經暴露了，也不再隱藏，直接跟著她追了上去。
極為猖狂。
被這樣的舉動嚇到，於清大腦一片空白，喉間的呼吸越發的急促。
腳步聲越來越近。
越來越近。
像是馬上就要從背後將她抓住。
自知跑不過，於清咬了咬牙，只能迎面而上。她猛地轉身，將噴霧對著後面的人，胡亂地按壓了幾下噴嘴。
雖然方向沒對準，但還是有些許液體進入了中年男人的雙眼。他瞬間哀嚎了起來，伴隨著重而痛苦的咳嗽聲。
於清剛鬆了口氣，便看到那個男人的身後——
還有一個年輕男人。
他目不斜視地給中年男人遞了包紙巾還有一瓶喝過的礦泉水，臉上帶著猥瑣而猙獰的笑容，對著她的身材嘖嘖讚歎。
剛放鬆的心情頓時又緊繃，於清的瞳孔一縮，恐懼仿若成為了一隻無形的手，將她的脖子扼住，讓她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身體比大腦的反應更快，於清立刻轉頭想跑。
但不過一秒的時間，年輕男人就拽住了她的頭髮，向後用力一扯。他用手捂住她的嘴巴，隨即轉頭對著還在用紙巾擦眼睛的中年男人說：“在那邊那條小巷，趕緊過來。”
菸酒混雜的惡臭味撲面而來，燻得於清幾乎都要吐出來。
她拼盡全力掙扎著，但全身都被年輕男人固定住，力氣也被壓制。
與此同時。
路的盡頭出現了個男人，高大而清雋。
而在這之前，沒有人注意到，那顆讓於清莫名在意了那麼久的星星，在夜空中閃了兩下後，忽然消失了。
於清想要求救，卻只能發出“唔唔”的聲音。她能預想到即將要發生的事情，覺得無力至極，眼睛也不受控制地湧出淚。
中年男人很快就跟了上來。
被那噴霧折磨了半天，他滿臉通紅，明顯一肚子火。他啐了一口，把年輕男人的手扯開，狠狠扇了於清一巴掌。
“靠，這妞折騰死老子了。”
這一下使了十足十的力氣。
於清的臉一偏，眼冒金星，甚至有了種要失去意識的感覺。她費勁地睜開眼，完全顧不上這疼痛，帶著哭腔喊：“救命！有人嗎！救救我！”
在安靜而空蕩的巷子裡格外突兀。
中年男人呼吸頓住，立刻將手裡的那包紙巾塞入她的口中。
年輕男人再次捂住於清的嘴，眉頭皺起，聲音帶了幾絲不悅：“你有病吧？打腫了的話我還有哪門子的興致？”
被他這麼一說，中年男人也有些後悔：“這不是火一上來了就……”
他的話還沒說完，於清驀地感覺自己身上一鬆。她瞬間癱軟在地，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第一反應就是跑。她把嘴裡的紙巾丟掉，喉間發著嗚嗚的哭聲，茫然而掙扎著爬起來。
而後，身後的寂靜被巨大的尖叫聲取代。
於清動作停住，往聲源處看。
此時，兩個男人同時飛了起來，在空中定格住。
他們似乎也不知道是什麼狀況，像是被什麼東西捆綁著，一動不動。兩張臉煞白，只有嘴巴大張著，發出恐慌的叫聲。
於清被這場景震住，半天沒回過神，連逃跑的事兒都忘掉。
不過幾秒的光景，兩人失了禁錮，直墜下，重重摔在了水泥地上。中年男人的腦袋磕到地上，暈了過去。另一人的腿彎成扭曲的弧度，因為疼痛和恐懼，話都說不出來。
小巷的轉彎處，響起了腳步聲。
只一瞬，那輕而平緩的聲音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位高高瘦瘦的男人。眨眼的功夫，他就憑空出現在於清的跟前。
模樣極為出眾，面容平靜。膚色白得幾近透明，身上泛著清淡的白光。
像是不食人間煙火。
男人垂下眼，慢慢蹲了下來，向於清伸了手。注意到她臉上的紅腫，他的目光一頓，唇角輕輕下拉，眼裡多了幾分戾氣。
身後那個在原地掙扎著的年輕男人再度哀嚎了起來，像是受到了極大的痛苦。
於清仿若完全沒聽見。她的四周浮起一層白色的霧，將她與外界分隔開來。周圍變成了大片的色塊，一切變得不真切。
唯有眼前的男人，清晰到難以忽視。
她覺得意識有些模糊，啞著嗓子問：“你是誰？”
男人沒說話，指尖觸碰到她臉上的紅腫。
於清不由自主向後瑟縮。
他的指尖定在原處，沒有多餘的動作。他直直地看著於清，表情沒太多的變化，似乎沒有因為她的反應感到不悅。
儘管在此之前於清完全不相信有這樣的存在。
但此刻唯一的解釋，也只有，面前的男人是個非人類。
一個奇幻得像是夢境的夜晚。
想到那兩個男人的下場，於清覺得自己逃不掉了。剛出虎口，又入狼窩。雖然是因為這男人才出得虎口。她後知後覺地開始後悔自己今晚拖拖拉拉的行為，絕望地低下頭，閉了眼。
兩人陷入安靜之中。
許久。
於清彷彿聽到了男人的輕嘆聲。
她重新睜眼。
就見男人的指尖上移，在她的眉心處輕點，白光隨之亮起。
於清稍稍睜大了眼。
男人面無表情地開了口，聲線清冷低醇，讓人禁不住沉醉其中。
“不要怕。”
話音一落，於清的眼神變得空洞，心底的懼意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男人站起身，順帶把她從地上半抱半扯了起來。
似乎只有在這種狀況下，他才敢稍微放肆一些。
男人抬起手，輕撫著於清臉上的紅腫，輕聲說：“臉上的傷口是拍戲時傷到的，回家的一路上都跟平時一樣，什麼都沒有發生。”
“但不能忘了，”他的聲音低了下來，眼裡的情緒似意味難明，徒勞般地補充，“見到我時的感受。”
-
於清覺得最近有些不對勁。
比如某一天醒來後，她的臉上有被人打過的痕跡。印象裡是拍戲的時候弄到的，但是她當□□演的角色根本沒有被人掌摑的戲份。
並且也完全沒有被人觸碰到臉的記憶。
為此，於清還專門找了那天的導演問了問。
也同樣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如果不是非常確定自己沒有喝過酒，於清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哪天出去跟人喝斷片了，然後在這段時間裡被人打了一頓。
想不到緣由，她也沒太糾結於這件事情，還是隨意地將它歸為不小心磕碰到哪兒了。
因為比起這事兒，於清還發現了一件最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她好像，被一顆星星跟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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