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方俞得此功名回城後當是宴請無空閒之日, 城中諸多權貴皆想宴請方俞,但卻驚逢喪事,一時間諸人皆是唏噓嘆惋, 想要借宴逢迎結交的機會都沒有了。
宅中次日便掛了白, 下人奴婢借換上了素色衣衫, 腰間繫著白色腰帶, 一夜之間原本應當喜氣洋洋掛上紅綢絲竹爆響觥籌交錯的宅子, 全然是一派壓抑。
宅子裡亂哄哄的,前前後後都是下人走動忙碌的聲音, 也已經是披麻戴孝的方俞在書房待了一個多時辰, 忙著溫習守孝需要注意的事項。
孔夫子有言:“生, 事之以禮;死, 葬枝以禮。”
當今守孝是強制的國家有律法約束的制度,務必要謹慎這。
守孝期為三年, 再此之間不得做官, 不得參與科考,不得婚嫁, 不得參大宴踏足煙花之地尋歡作樂,守孝頭一年不能貼近女色,就是夫妻之間最好也分房而住, 得減少同房次數云云.......總之條條框框一大堆。
方俞看得腦仁子疼,誤了明年的會試也就罷了, 還不得夫妻同房,簡直便是滅人慾。
“主君, 法師們都到了, 您該到靈堂去了。”
方俞收起書站起身來:“好。”
靈堂裡全是法師, 一會兒唸經, 一會兒又是敲鑼吹號子,香燭紙錢都在燃,既是烏煙瘴氣又吵嚷,陳氏的棺材就停靠在靈堂中間。他得披麻戴孝跟在做法的法師身後,走走停停,一番折騰之後再跪倒靈前去燒紙哭喪......
方俞以前雖沒有辦過喪事,大體的事宜還是知道的,只不過今時做法還要複雜繁瑣許多。
臨近靈堂前,喬鶴枝先拉住了方俞。
“怎麼了?可是家裡吵雜忙碌,身子不舒服了?”
喬鶴枝一身白白的孝衣,腰被兩根麻繩勒著顯得格外的纖細,方俞有些神思縹緲的想到那句要想俏,一身孝。
“出什麼神呢!你進靈堂可是沒事,我聽說這些可玄乎,門道又多。”喬鶴枝把人拉在一旁寂靜處去,在方俞腰間繫了個小香包:“尋法師求的,說是不僅能護佑人,也是能護佑些別的。”
方俞瞧著呢精緻的小香包,忍不住笑:“這麼玄乎?聞著還一股香火味兒,價格不便宜吧。”
“東西是我秀的,同法師求的在香包裡頭。又不是單單護佑人的,自然是要貴些。”
得,哄了你的錢還被哄的心安理得:“大師怎不給你一把傘,那話本里不是都寫女鬼都藏在傘裡嗎,收了傘就鑽進去,開了傘就跳出來,多方便。”
“你便是嘴貧吧,那你是女鬼嗎。”
方俞抿著唇偷笑,氣的喬鶴枝狠狠捶了他一拳頭。
“咳!”喬母從外頭走進來,瞧著小兩口還在這兒打情罵俏,碼著臉道:“外頭前來弔唁的賓客都開始來了。”
“靈前有女婿守著,你便同母親到外頭去招待客人吧,此次除了方家原鄉下的親戚,城裡也來了許多大門戶弔唁,不能疏忽。”
方俞輕拍了喬鶴枝的手一下道:“鄉下過來的若是知禮數的都好生招待著,鶴枝你知道分寸的,去吧。”
喬鶴枝點了點頭。
法師算的時辰是明日卯時二刻上山,按照弔唁習俗,當晚親朋好友便會前來弔唁,家裡便得設宴招待,次日一早吃些便飯,若是上山的時辰早就送上山後回來吃,若是上山晚就吃了再上山。
方俞不能受宴請,城中的門戶自也只有另擇門徑前來結交,喪事不像是喜宴,沒有帖子不好來拜訪,這般傷心之事,別人帶禮上門來慰問一番也是好心,諸人自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前來的人也就比原計劃的要多許多。
正可謂是身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
宴客之事有岳父岳母過來幫忙操持,方俞最是放心不過,手指繞來繞腰間的小香包,便去靈堂守著了。
一連氣兒忙碌了到了晚上,方家就一個兒子,方俞一整晚都在靈前敲敲打打,燒錢紙哭喪,好不易得了點空閒還得出去宴客,次日一早便隨著棺材一同上山下葬,忙到頭七過了,家裡才回復了安寧。
方俞負手立在長壽堂屋簷下,瞧著那塊牌匾,不由得微微嘆了口氣,這塊匾未盡其用啊,往後這頭怕就清淨了。
“阿嚏!”
這麼些時日下來,幾乎都是自己一力擔著盡孝之事,身體也有點吃不消。恰逢換季之時,前兩日夜裡起風下了雨,他在靈堂又守了大半夜,當時便覺得有些犯冷,但忙碌著也未放在心上,今下繃著的神經鬆下來,竟覺得手腳虛浮無力的很。
“雪竹,去醫館裡給我抓些治傷寒的藥回來,我回屋睡一覺。”
“主君身子不適?”
“不是什麼大毛病,就是簡單的頭疼腦熱罷了。”方俞道:“不必興師動眾的,讓正夫知道了擔心。”
“是,那小的先扶主君回屋歇著吧。”
方俞擺了擺手:“你只管去就是。”
九月底的雲城再熱也掀不起什麼波瀾了,今年秋雨水又多,好些收莊稼晚的村民曬糧都害了雨,穀物淋了雨水發了黴,人吃不得牲口也不吃。這些日子忙,他也只聽他岳父說了一嘴,等歇息一日,還得理一理秋收僱農的賬。
想著想著方俞便睡著了,等眼睛再次睜開時,屋裡亮起了燭火,外頭已然是黑壓壓的一片,不知是夜裡幾時了。
他撐著身想起來時,覺著額前像是大汗過後幹了一般,冷蹭蹭的,渾身也沒多大的力氣,聽見動靜,臥房外頭匆忙進來個身影,趕緊取了個枕頭塞到他的腰間。
方俞見坐在床邊的直視著他的人眼睛分明紅紅的,卻是抿著唇板著一張臉:“身子不舒服也不早些說,非要一人撐著,時下倒是好,病倒了吧。”
“都睡了三四個時辰了,若是再不醒都要人以為被勾走了魂。”
喬鶴枝見方俞一直不答話,就那麼一動不動的瞧著他,心中一緊,試探著伸手捏了捏方俞的臉,許是因感染了風寒,也可能是睡的時辰太久了,臉熱乎乎的,還有一點泛紅。
“你、你怎的不說話?”
看著跟前的人微撅著唇垂著眼瞼說了半晌,方俞輕笑了一聲將喬鶴枝的手扣在了自己臉上,偏著頭道:“我頭疼的厲害,你還數落我。”
方才睡醒又帶著些病氣,方俞的聲音不似尋常那般清厲,有點鼻音在裡頭,撒起嬌來倒是真像那麼回事。
“我不說你了便是。”喬鶴枝見人如此心疼,折身在桌前端了一碗藥過來:“才熱好的,溫度正好,快喝了身子也好的快些。”
喬鶴枝舀了一勺,放在唇前吹了吹遞到人嘴邊上去,方俞也老實喝了幾口。
“藥喝了我讓絲雨送點清粥來,下午你也不曾吃東西,別餓著。”
方俞點點頭,依著喬鶴枝的意思吃了粥,病來如山倒,平日裡再是健朗一旦是病著便做什麼都沒了力氣,人也沉沉頓頓的。
喬鶴枝餵了藥餵了粥,摸著方俞身上還是熱,又去拿帕子沾了水給他擦了擦臉和身體。
方俞原本是想借著自己生病纏著喬鶴枝撒嬌賣乖,但見人忙前忙後蹙著的眉頭就沒鬆開過,也是不捨得再裝什麼,他拉著喬鶴枝的手道:“也沒有那般嚴重,你不必著急。”
“我怎能不著急,按道理來說你也不是常病的身子,突的就這般病了。”喬鶴枝動了動眸子,湊到方俞下巴前小聲問道:“會不會是在靈堂太久受了法師唸的超度經而害的?”
方俞一拍額頭,又來了,也不知道他媳婦兒什麼時候能改掉神神叨叨的毛病,他用手彎一把扣住了喬鶴枝薄薄的肩背,將人塞到了被子裡:“哪有這麼玄乎,再說這幾日我不是都把你給的香包帶著了嗎。”
“你小心點,我頭髮都被你蹭亂了!你不也說有可能是騙我錢的嗎,也不能保證它完全有用啊。”
“我的小祖宗,我就是尋尋常常的感染了風寒。要不讓你試試我是不是好著?”
喬鶴枝連忙推開了方俞:“別胡來,你是忘了守孝的規矩嗎!”
方俞嘆了口氣:“我自然是不忘的。看在我是個病人的份上,你便留下來陪我一夜吧。”
“定然是要好好照顧你的。”喬鶴枝從床上爬起來:“雖說家裡有了喪事一切從簡,但今年雨水多,有些莊稼受了栽秧,爹孃還是決定放糧食和一些用品接濟災民,畢竟中舉這般難得的喜事還是得慶賀一番的。便是以喬家的名義去,到時候你也過去走一趟,如此便妥當了。”
“岳父岳母這陣子也著實為了我們的事情操勞不少,我也應該去好好答謝一番的。”
“答謝什麼,爹孃說了今下夫君上無高堂,獨只一人了,以後要多加照看。”
方俞拉著喬鶴枝的手:“誰說我獨只一人的,我尚還有夫郎,以後還會有孩子。”
喬鶴枝笑著輕拍了一下他的額頭:“好啦,我知道。喝了藥便早些睡著,好的也快些,我便就在這頭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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