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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書生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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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日子如溪中流水, 眨眼便是去了足月,一杆子書生早時聽講學,午後下地耕種, 這些日子漸漸的習慣了鄉野的清苦生活, 在方俞的帶領下刨地、播種、犁田.......可謂是將農桑生活狠狠體驗了一把。

 富少爺們身子是肉眼可見的比方才鄉下之時要強健的多了,方才來莊子時做一個時辰的活兒腰痠背痛的直吆喝,如今便是幹上一上午的活計也未覺那般勞累,早早的完成了方俞佈置下的任務課業之後, 竟然還空出了時間下河去摸魚捉蝦, 又結伴到淺山處前去打獵。

 不單如此,起風之日還三五成群的紮了風箏在田野平地間放風箏, 引得周遭村莊的小童跟在屁股後頭跑, 總之是沒城裡勾欄瓦舍尋歡作樂, 也找到了不少玩樂的法子。

 春暖花開時節,一派生機盎然,學生們竟是覺得今年的春日實乃是充實的緊, 昔時飲酒作樂遊玩聽戲,日子恍恍惚惚一晃便是幾個月, 光是看著日子溜走,卻是不記得自己在這些時間裡都做了什麼, 今年不過是在莊子裡待了一個月,竟是覺著做了萬千事一般,腦子裡好似也充實了不少。

 方俞見著這些撒歡的書生, 丟卻了在城中的儒雅之態, 一個個縱情狂奔如同山野間的猴子, 比來之時都要黑了一個度, 卻是恰好讓人瞧著膚色康健, 如同田地間豐收的小麥,這才是這個年紀該有的熱情與活力。

 十六七的少年郎,整日捧著書本讀聖賢書,走到哪兒不是坐著便是斜趟著,養出一身文弱來,儒雅之氣是有了,但是男子該有的氣概卻是弱的不能再弱。

 方俞是實打實的滿意了。

 “明日便要回城裡了,我竟覺著恍若隔世,彷彿我生來便是在莊戶一般,分明也來此地不久,竟覺著在花柳巷子裡同行首宴飲是上輩子的事情。”

 “怎的,你這是不想回去了?昨兒莊上的僕婦說還差一個養豬的,你留下正合適。”

 枕著手躺在青草頗上的趙萬鑫斜了孫垣一眼:“你不提這一茬嘴巴要爛不成,我既不說你被大白鵝追著擰了青了腿,你又何必非要提豬這一茬。”

 孫垣頂著暖烘烘的太陽,蓋在草帽下的臉笑的扭曲:“被鵝擰總是比踩著豬屎摔出去老遠要強的多。”

 趙萬鑫一把薅開了孫垣的草帽,得意道:“今兒一早莊子裡的人便將那頭豬給宰了,時下已經恐怕已經在爐子中皮肉椒香了,說來師母還是最疼我。”

 “你得了吧,擰我的鵝時下還已經被師母親自做成酒糟鵝了。”

 “那做來也是給先生下酒吃的,你美什麼美。”

 兩人又互相揭短罵了對方一陣兒,胡亂抓著草坡上的青草往對方身上丟去,瘋累了後又躺回了草地上:“說實在的,我都有些不捨得回去了。在此地同大家夥兒在一道,雖勞作之時累,可忙碌後吃了夜飯躺在莊裡的壩子上,又覺得特別知足。說來也是可笑,昔日我便是得了百畝田地黃金疙瘩也未曾像這般知足過。”

 孫垣抿著嘴笑,但未笑出聲音來,曾幾何時連趙大少爺也能說出這般矯情的話來了,他覺得每個面板孔子都不自在,插科打諢道:“誰先前來時還哭著喊著要走的,時下你若是不回去了你娘還不得急瘋,指不準兒明兒便大轎子殺到村口來接你了。”

 “她早想來看我了,前陣子差遣人來莊子裡遞信兒,我都讓小廝去回信兒我在這頭好的很,沒成想家裡倒是更著急了,人派的更勤,隔三差五的就來,硬是馱著一車的禮品來要打點莊子裡的人,提些金疙瘩給先生,先生素來便是不愛收授這些東西的,這不是反添麻煩嘛,往後先生該如何看我啊。”

 “發了一通脾氣把人罵了回去,如此才算是消停了。”

 孫垣搖了搖頭:“你什麼德性先生不是早就知道了嗎,再者他哪有閒工夫記這些小事,前幾日鄧玦不是從山裡抱了一窩灰兔子回來給師母了嗎,先生回來全部給放跑了,估摸著時下還在哄師母。”

 “你們倆怎還在此處。”蘇漾提著個木桶:“我們都捉了這麼多魚蝦了,趕緊回去烹煮,正好打牙祭。”

 “走走走........”

 春耕結束回城前,方俞讓莊子裡準備了許多自養的雞鴨豬羊等做了一頓烤肉,又許了學生吃酒,一下午諸人都在吃喝玩樂好不快活,次日一早,一行牛車拉著人徐徐往城裡去。

 方俞牽著喬鶴枝從馬車上下來,看著自家宅子的大門,出去了這麼些時日,竟是覺得自家家門都有些陌生了,上回如此還是鄉試趕考的時候。

 “不光是學生們曬黑了一圈,我也是比以前要黑一些了,春日陽光不如夏時毒辣,倒是更叫人不知節制的曬太陽,黑的反倒是比夏天要快。”

 喬鶴枝笑道:“溫水煮青蛙大抵便是這個道理了。”

 此次回來的是時候,瀚德書院裡恰巧到了放假的時間,學生們可以好好休息一番再回課室去。方俞同喬鶴枝回宅子以後休整了一日,次日又到湖風井前去拜會了喬父喬母一趟。

 這朝大課又一次講畢,方俞算著時間也要院試了,清明過後時間一翻眨眼就是六月。

 院試不似鄉試會試一般的大考三年才考一回,院試卻是年年都在考,且各地院試的時間不同,全數因地制宜,依照京都下派到地方上的學政大人來定。

 學政隸屬京官,沒有固定的品級,依照京中的官級所定,多從翰林院調遣下派,雖然要離京遠赴地方上做官,但是許多文官還是會以做過學政為榮,履歷上有這麼一筆也是十分光榮的事情。

 自從李學政調回京城以後,去年又來了一位張學政,雲城雖有學政府,但並非是每位學政任職都會住在雲城的,這得看學政的工作安排以及喜好,畢竟一位學政要統管一個府地的院試,而他們所在的雍江府底下有九個縣城,可選擇住下的地方是很多的。

 此次的張學政便未曾住在雲城,為此雲城的院試時間也比李學政在雲城時要晚上一些,學政得一個一個縣城的考著過來,挨著雲城時便已經是六月了。

 方俞算著時間晚上一點也好,多些時間備考嘛,不過不妙之處便是六月天氣十分炎熱,雲城更是一場災難,縣城的考場破落不堪,到時候可別有人中暑才好。

 清明後書院開了一場大會,首先就著考場的事情說了一通,讓諸位夫子下去好生給學生做些叮囑,講些避暑的措施;其次,也是最重要的開會內容,關於升學率的事情。

 瀚德書院在歷任院長的帶領下,從昔年的鄉野小書塾慢慢發展成今下聞名一方的大書院,夫子優質是一方面,最直觀的讓學生慕名前來就讀的還是升學率。

 從前幾年書院升學率陡然高升,名聲大噪之後慢慢走起了下坡路,好在是前兩年出了個解元又挽回了不少名聲,今下王青山和幾位院長都在狠抓升學率。

 童生升秀才升舉人,在三關是書院主要的難點,至於像方俞這種前面已經說過了,大多數都各自有了建樹和安排,是不會繼續待在書院的,多數都是憑藉自身的刻苦和學識繼續往上走,至於往後是會試高中成了天子門生啦,登科入仕造福一方百姓啦,這書院都已經管不了了,也給不了過多的幫助。

 但是!你成功了以後總會有人問出師何處,又從哪個書院出來的,這時候書院的名聲便可以蹭蹭蹭的往上拔,為此書院雖然不會管中舉後的學生,但一年半載的還是會請這些舉子前來書院講學什麼的,兩方相宜,互贈臉面名聲。

 話又說回來,要想多出舉子,首先還得把基礎打好,若是童生秀才都沒幾個,便是人人都中了舉,那基數也不高啊,還得把童生秀才的基變大,如此成就更高的天花板機會才更大。

 雖說這些道理方俞再清楚不過,但還是拿著鉛筆有一搭沒一搭的做著會議記錄,王青山在講臺上激情演講,他若是不裝點認真聽記的模樣,給院長捧場的話,可是辜負了王院長對他的諸多厚待。

 “今年院試不同以往,不光是李學政任期滿離開換了新的學政督考,我在府城之時得到訊息稱今年過考名額也會大幅度的縮減。過考名額一旦縮減,那考題定然會比往年的要更為複雜困難,還望諸位夫子引起重視,在僅剩下的一個月時間裡督促學生勤加學習。”

 諸位夫子聞言眉頭不由得皆是一緊,尤其是課室中童生多的夫子,這頭的壓力可直接就壓到了身上來了。

 像是帶童生的夫子是最苦的,上頭指著多出些生員全靠他們這些夫子,童生試最為簡單,只要學生有些志氣把夫子教授的都學習了大抵都能過,兒秀才到舉子,眾所周知,越往上通道越窄也便越難,為此帶秀才的夫子受到學院施壓,還能有推脫之詞說鄉試難考,也能得人諒解,偏生是帶童生的最慘,沒得推辭可說。

 而方俞便是帶著一堆童生的夫子,壓力自然是沒得說。

 “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幾個課室中的童生皆為十二名,此次過院試的目標是四個。”

 幾位夫子抿緊了嘴,擰著一張老臉,誰都看得出心情不甚好,前頭說了一通今年比往年要難,結果卻是白說了一通,這目標數量也與往年無異。

 “二十四課室童生十一名,且念在方夫子是頭一次帶課室,時間也不足一年,為此便定為兩個秀才。”

 方俞靜靜聽著安排,未置一語,心裡想著若是沒有達標會有些什麼懲罰。

 扣錢大會批評這些都好說,畢竟他有錢臉皮還厚,無所畏懼,就是怕沒有達標再給安排些資質更差更頑劣的學生來,如此惡性迴圈下去,他的職業生涯可謂是一眼望不到頭的苦澀。

 開完會後,諸夫子皆是神色凝重,夾著書本三兩往外走。

 “眼下在書院學生是越來越難帶了,如若再此般下去,我恐得提前請辭還鄉了。”

 “黃夫子哪裡的話,您次次達標都還嫌學生難帶,那咱這些回回吊尾的豈不是不能活了。”

 聞言立有夫子附和:“是啊,我們這些不上不下的才當真是難,院試過後恐怕便要被院長請吃茶水了,彼時還望諸位莫要笑話。”

 “誒,此言差矣,今年可比往年要強了,不是有新來的夫子嗎,定然是有人兜底的,諸位也別太過擔憂。”

 幾位夫子頓了頓,皆是會心一笑。

 方俞開完會當即便衝去了茅房,回來時正巧聽了一席話,自是不必問也知他們言談中新來的是指的誰。

 人總是如此,比上不足尚且可以接受,比下無餘可就難受了,只是沒想到在這些老頭兒眼裡他竟是如此,想素日裡他還對他們頗為敬重。

 他輕哼了一聲,揹著手往課室去,是騾子是馬,還得出來溜溜才知道。

 過了一陣子,天氣逐漸熱了起來,方俞的衣裳也一路從厚重的大氅裘子慢慢減少成長錦單衣,待到五月之時,喬鶴枝過了巳時都不怎麼出門了。

 考場的事情倒是因著天氣熱給解決了,原還是因為方俞課室中的童生今年都要下場,家中父母可著這些寶貝疙瘩,生怕五黃六月天兒裡考試把孩子給熱壞了,城中的大戶人家集體出資,在官府衙門的帶領下把考場復建了些。

 如此一來考場環境便大幅度的提高,貧寒之家的學子也跟著沾了光。

 考場的憂慮沒有了,方俞的憂愁卻是未曾解開,院試一天比一天近,他還是很有壓力的。

 雖然他覺得學生德智體美勞各方面都得到了發展,但畢竟帶這群孩子的時間並不長,他也沒有太多的把握,到時候真掛個零蛋,就算是他的面子上過的去,可以不在意同事和其他人的閒言碎語,但指不準以後院長就不要他用新形教育方式教授學生了,要他應試教育,他很為難的。

 為此收斂起尋日裡的鬆散懈怠,方俞也是各種收集歷年來的院試考題,總結歸納自制了題集印發,二十四課室的學生人手一本,天天刷題惡補基礎知識。

 方俞瞭解這群崽子,畢竟是富家子弟,在見識層面上比書院很多學生都要強的多,腦瓜子是十分靈光的。

 但萬事皆是一把雙刃劍,有拓寬見識的基礎,若是把握不得當便會落得個亂花迷人眼的下場,這些崽子便是如此,在學習打基礎的時候荒廢了,時下便是腦子靈光,但比起死記硬背的基礎知識遠比不上其他整天抱著書本啃的。

 不過幸在有了以前講學和下鄉的磨礪,課室裡的學生一改昔日的心浮氣躁,眼下已經可以靜下心來認真的讀寫文章了,再者方俞出的題集也不似尋常夫子的講學一般枯燥,帶著新鮮和趣味在裡頭,倒是更能對得上他們的口味。

 為此五月時書院的學生和夫子都驚奇的發現,以前打鈴總是率先衝出學院的已經不是二十四課室的學生了,上課打鈴最後進課室的也不再是那一幫人,差生突然上進,倒是激勵了不少要院試鄉試的學生,一時間學院裡的備考氣氛濃重,院長看到濃濃的讀書氛圍甚是欣慰。

 不過就是做出了肉眼可見的改變,許多學生和夫子還是對二十四課室的學生嗤之以鼻。

 俗話雖說浪子回頭金不換,可是浪子哪有那麼容易回頭的?不過是學院施壓臨時抱佛腳罷了,荒唐慣了的學生又遇上個頗為不靠譜的年輕夫子,此番登對搭配,你不兜底誰兜底?

 總之除了方俞的恩師張夫子之外,大多數夫子面上對方俞也甚是和藹可親,嘴上說著二十四課室的學生成長了許多,此次定然可以考出個好成績,心裡卻並不這般想,個個都還是盼著方俞墊底的,畢竟這樣的事情,年輕人承擔就好了,他們一把老骨頭就犯不著再去丟人現眼了。

 張夫子不知方俞知不知曉諸夫子的心境,他在瀚德書院大半輩子,這些老妖怪的想法他門兒清,但是也未曾說出來讓方俞寒心,雖他的手頭上目前並沒有童生,但也忙的跟有院試指標的夫子一樣,把以前帶童生時記錄下來的心得盡數都搬去給了得意門生。

 方俞心中感激不盡,書院裡也就只有張夫子待他是最為赤城的,時時都為著他著想。如此緊密的忙碌了一個月,學政親臨雲城,熱火朝天的院試也便拉開了序幕。

 夏時的天原本就亮的早,清風繞繞的,吹的人身體涼爽舒坦。

 方俞早早的起了身用了早食,雖昨日同學生說了不去考場外頭送他們,想來定然是有爹孃僕役相送的,他懶得跑一趟,時間到了卻還是爬了起來。

 兩人乘坐著馬車到縣城的考場外頭,此時已經雲集了好些人,因著都是縣城周遭附近的學子,不似鄉試會試一般要跑老遠,諸位長輩今日都來送孩子考試了。

 院試的孩子年紀小,大抵都是些青澀孩提面孔,小的甚至有十一二歲的孩提,在方俞眼中已經是相當年幼了,他們課室裡那些崽子這麼一比較已經是高齡。

 他站在外圍處伸長了脖子張望:“此次除了兩名秀才和兩名尚未過童生的小崽子,其餘人都是要下場的,如何一個都未瞧見,可別是今日這般日子還踩點來。”

 喬鶴枝道:“想必不會,大家都懂事了不少,再者就算他們想按著時間點兒來,家裡也是會催促的。”

 話音剛落,便是聽見身後朗聲傳來少年人的聲音:“先生、師母!”

 兩人回過頭去,瞧見了一張張在熟悉不過的面孔。

 “先生要送我們進考場也不去顯眼著些的地方,瞧其他課室的夫子都在考場門口吆喝,若非學生身長體闊,可不還瞧不見先生。”

 方俞朝學生說的那頭望了一眼,幾個書院常見的夫子都在,此時正苦口婆心:“定然要好好考,讀題仔細認真些,別想著你們考試是為了夫子達標,考的成績都是你們的。”

 “此次若是再考砸,回去便自請抄書罰題吧。”

 方俞收回目光:“誰來送你們的,同你們師母出來走走罷了。”

 喬鶴枝見他嘴巴硬,笑了一聲:“別聽他胡說,便是來送你們進考場的,東西可都帶齊全了?”

 “都齊整了,檢查了好幾遍的。”

 “如此甚好,夏日天熱,難免心中煩躁,若是遇見不會的題目慢慢寫,多多飲用些水。院試不比鄉試嚴苛,茅房還是可以去的,再者考場翻修過了,環境也好。”

 “多謝師母關切,學生們定然謹記在心。”

 諸人聽完喬鶴枝的交待又看向了方俞。

 “多的夫子也便不說了,你們心裡都有數。”

 方俞臉上難得的溫煦,其實自莊子上的一番歷練之後,諸學生和方俞已經是再親厚不過,今下他嚴肅與否,大家都知道他的心意。

 “不必急功近利,你們有沒有學進去東西,學到東西,這些夫子素日裡都看在了眼裡,一次成績並不能定下什麼,只要儘自己所能的把自己學到的都用上去了,便是最好的。”

 “先生放心吧,咱們定然考個好成績回來!”

 方俞擺了擺手,狀似不耐煩一般:“去吧去吧,都進考場去。”

 瞧著灌進考場口的學生,方俞不得不感慨,想必昔時喬鶴枝送他進考場的心境也如此一般吧,不求他們當即考出個極好的成績出來,但求一切順利,發揮正常即可,到底是還年輕,有的是機會。

 他攤開掌心,對身旁之人道:“走吧,我的小公子。忙碌了這麼久,今下可算是能鬆下一口氣,城西的冰酪我可都饞了好一陣兒了,今日合該是能去解解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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