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墨彎下腰, 將睡眠噴霧擱在宿源面前，問道：“在談什麼？”
“元墨，你去我的房間。”為了讓白瑾池誤會，宿源講的不清不楚, “就像我出院的那晚一樣, 陪我睡覺。”
“好。”元墨應道。
白瑾池陡然抬眸看向他們。
宿源口中的出院, 是指考核結束後, 從學院醫療部出來的那天？
當時, 白瑾池在宿舍樓的走廊遇見過宿源。
白瑾池有意避開宿源, 沒去醫療部探望過他，一直心懷內疚, 在走廊上見到宿源健康的模樣, 他總算放下了心。那天許希聲還一直記掛著宿源的身體情況, 想去敲宿源寢室的門又不好意思，結果夜晚的時候, 元墨正在宿源的房間裡？
宿源沒管白瑾池的反應, 朝元墨伸出手，“我們去房間。”
也不是第一次牽手了，宿源的心理障礙不大。
結果, 元墨握住他的手還不算完。
他與宿源的手指穿插，形成十指相扣的姿勢。
宿源的身體僵了僵, 元墨這樣, 不怕白瑾池告訴許希聲嗎？
元墨喜歡與他肢體接觸，宿源倒有點能理解。
失控症不發作的時候，不代表元墨血液裡的暴虐因子消失了, 那些一直存在於他的體內, 需要元墨用意志壓制, 帶著宿源這個人形解藥，壓制更方便。等元墨恢復三皇子的身份，得到皇室控制血脈副作用的方法，就沒事了。
然而，這不是元墨不打聲招呼，就這樣做的理由。
宿源要讓白瑾池誤會他與元墨的關係，不能甩開元墨的手，只能吃下啞巴虧。
走到臥室的門前，宿源停下腳步，對白瑾池道：“你可以回自己的宿舍了。”
燈光下，白瑾池的金眸裡多了處光照不進的陰影角落，他平和的語氣沒有變：“行李我還沒有整理完。”
“那你整理完再回去。”
宿源拉著元墨走進房間，反手關上門，隔絕了白瑾池的視線。
白瑾池靜靜站了片刻，聽不到臥室的動靜，不知道他們在裡面做什麼。
神術中有可以傾聽聲音的，但他不可能為了這種事情而使用。
白瑾池忽然意識到，今早他服侍宿源的內容，別的僕人大概早已對宿源做過。
收拾完行李，白瑾池看了眼宿源房間緊閉的門，離開這裡，回到自己與許希聲的宿舍。
他的宿舍，與宿源的相隔不遠，在同一層樓。
白瑾池開門進去時，許希聲正在小客廳的桌旁，垂頭看著智腦，黑髮掩映住漂亮的側顏。
許希聲收到同學發來的訊息，有人將他還有宿源的照片放在了論壇上，那兩個帖子已經火了。許希聲的外貌過於出眾，還是下城區出來的優等生，免不了被關注，每次上課，他都主動去靠近宿源，不少人看在眼裡，暗暗揣測他們的關係。
看到記同學發的兩個連結，許希聲有點失望，原來是兩個單人貼子，不是他與宿源的合照。
許希聲沒管自己的，直接點進宿源的照片樓，回覆裡許多人對宿源的誤解消弭，他高興的同時，又有些佔有慾作祟的不快。許希聲將所有照片儲存後，準備聯絡樓主，讓他去徵求宿源的同意。
結果，下一刻帖子刪除了。
許希聲看見別人的討論，帖子刪除應該是宿源的干涉。
他的照片樓緊跟著消失了，會不會也是宿源做的？
許希聲知道，人在暗戀的心態下容易胡思亂想，將各種事情與喜歡的物件聯絡在一起。事實上，可能性更高的是，那個樓主看到另一個帖子刪除，開始害怕了，不想自己也被正主找上，所以跟著刪了。
許希聲努力讓自己不要想太多。
然而，只要想到宿源不希望自己的照片被人看，這個可能性是存在的，他的心頭便溢位甜蜜的喜悅。
聽見白瑾池進門的動靜，許希聲關掉智腦，抬頭道：“瑾池，你回來了。”
白瑾池是從宿源那裡回來的。
腦內冒出這個念頭，許希聲剛因為幻想而萌生的喜悅淡了點，心裡有種形容不上來的奇怪感覺。
許希聲用理智思考，瑾池成為宿源的僕人是迫不得已，他面對宿源相關的事，不能太過斤斤計較，連好友都容不下。
許希聲調整好心態，將桌上的新鮮食材放進冰箱。
這些食材都是他從學院外面帶進來的，準備做給宿源吃。
許希聲已經構思好了明天的食譜。
殊不知，白瑾池正難以面對他。
入學考核那時，白瑾池已經對許希聲心存愧疚，本以為之後與宿源拉開距離便好，沒想到他成為了宿源的僕人，與宿源有了更多不該有的接觸。
許希聲轉頭看向他：“瑾池，你心情不好？”
“沒什麼。”白瑾池搪塞過去。
許希聲覺得，白瑾池可能是不習慣僕人的工作。
他願意悉心照顧宿源的一切，但白瑾池又不喜歡宿源，不會像他這樣想，尤其是以低人一等的僕人身份。剛才對白瑾池產生了芥蒂，許希聲感到不好意思，道：“瑾池，你看看我買回來的食材，有想吃的嗎，明天我也給你做。”
“謝謝，不用麻煩了。”白瑾池頓了頓，“其實，你也不用給宿源做。”
許希聲表情微變：“為什麼？”
“希聲，宿源不適合你。”時隔許久，白瑾池再度說出了這句話。
“都什麼時候了，還講這句？瑾池，你以後別再說了。”許希聲認真道，“我不喜歡聽，更不會聽。”
“你有沒有想過，宿源更喜歡元墨？”白瑾池猶豫了下，沒有將宿源宿舍裡發生的事情說出來，這是宿源的私事，他不該隨意對外吐露，保護主人的隱私，也在僕人的職責範圍內。
許希聲放置食材的動作停住了。
他轉過臉，白瑾池看不見他的神情。
半晌記後，許希聲吸了口氣，喃喃道：“不會的。”
這句話不是堅信，更像是說服自己。
這裡發生的對話，另一個寢室的宿源毫不知情。
進入臥室後，他從元墨那裡抽回手，走到書架前，翻閱藥理學相關的書籍。
宿源要弄到藍焰海需要的藥劑，將謝利交易過來，成為他的僕人，推動劇情。
藥劑所需的材料，宿源已經讓人蒐集，據管家彙報，那些珍稀材料以宿家的渠道，是可以弄到的，唯一棘手的是藥劑配方，至今沒有半點訊息。
宿源打算翻書找找，有沒有配方的線索。
雖然找到的機率渺茫，但總比什麼努力都不做好，還能順道充實自己的知識儲備。
他命令元墨一起找。
元墨問：“少爺查這些資料是為了什麼？”
宿源不會講出真正目的，道：“我喜歡，不可以？”
元墨不再多問，他清楚宿源確實對藥理學有深厚興趣，
宿源坐在書架下的桌子前，元墨站在旁側，手捧一本厚重的書。
空氣間一時只有翻書的聲音。
不知過去多久，宿源的智腦響起，他低頭看了眼，是謝利的通訊。
當著元墨的面，接謝利的通訊，宿源做的理直氣壯，他開啟書桌抽屜，從裡面拿出一副耳機戴上，謝利的聲音順著電流傳過來，好聽得令人耳朵發癢，像是羽毛輕輕拂過，“少爺有沒有想我？”
宿源的語氣一下子不自在起來：“能不能別問這樣的問題？”
“那我不問了。”謝利失落道，“少爺是不是回學院了？”
宿源應了一聲。
“這樣一來，我們好多天都不能見面了。”
謝利請求道：“少爺有空的時候，我可以和您通訊嗎？”
這件小事無所謂，宿源道：“可以。”
從謝利的聲音，能聽出他心情明媚：“我好奇少爺的宿舍是什麼樣子，能讓我看看嗎？”
宿源隨手拍了張房間的照片，發給謝利。
忽然，元墨將手中的書拿過來給宿源看，“這一頁，是不是您需要的內容？”
宿源的視線移過去，耳機裡響起謝利不滿的聲音：“那個叫元墨的僕人在少爺旁邊？”
“元墨是我的貼身僕人，在我旁邊不正常？”宿源反問。
對面的謝利默不作聲。
宿源從他的沉默中，察覺到隱隱的委屈。
宿源不理解，這有什麼可委屈的。
謝利應該還是在假裝，作出很重視他的樣子。
美麗的人魚為自己爭寵，怪不得原主會飄飄然，被利用得徹頭徹尾。
“看來你沒別的事。”宿源道，“那麼，我掛了。”
宿源結束通話了通訊，摘掉耳機放回抽屜，繼續看書。
從宿源的隻言片語，元墨猜出了與他通話的物件：“是藍焰海的謝記利？”
“沒錯。”宿源翻了頁書。
元墨不動聲色道：“我記得，您打算向藍焰海買下他。”
“藍焰海的條件有點麻煩。”宿源道，“不過沒關係，終歸是能達成的。”
“您是謝利獲得自由的希望，所以他會纏著您。”元墨道。
宿源道：“我清楚。”
他不是謝利自由的希望，是復仇的希望。
元墨的視線垂落回書本。
看樣子，小少爺不怎麼喜歡那個謝利。
與藍焰海做完交易，給謝利自由後，兩者應該就沒有交集了。
不必放在心上。
又看了會兒書，宿源開始犯困，用手揉著眼睛道：“我要睡了，你回房間吧。”
元墨合上書：“少爺不是要我陪同入睡？”
“當時我心情不好，完全不困。”不需要走劇情時，宿源並沒有讓人陪著睡覺的興趣，他隨便找個理由，打發元墨離開，“這會兒我看書困了，只想安靜睡覺，不希望有人打擾。”
“是。”元墨只好遵從命令，離開房間。
宿源撐著睏意去衛生間洗漱完，回來躺上床鋪。
宿舍與莊園的床鋪差距過於明顯。
為了防止自己睡不安穩，宿源決定用噴霧，他剛要去拿，智腦再度響起。
依然是謝利。
帶著被打擾的不耐，宿源問：“還有什麼事？”
“對不起，先前我不該任性不說話，我是來道歉的。”謝利將姿態放得卑微，“少爺是不是在睡覺，我又做錯了？”
謝利得知他們通話的同時，元墨在旁邊，只是打算使一下性子，從宿源那裡要點福利。
他身負重傷，能力有限，昨晚入過宿源的夢後，有段時間都無法再操控宿源的夢境。然而，在夢裡肆意親吻宿源的感覺，謝利食髓知味，才隔了一天便忍受不了，何況接下來許多天都不能得到，他試圖從現實裡找補點福利，不料宿源直接切斷了通訊。
當時，謝利真的有些氣惱。
他將智腦扔到一邊，等宿源主動傳訊，結果輾轉反側，怎麼都等不來。
看看時間，才過去不到兩個小時。
從情緒的矇蔽中清醒過來，謝利意識到，宿源不會主動找他。
說不定，元墨還在宿源身邊。
煎熬的只有他一個。
謝利低頭認輸，撿回智腦重新撥打宿源的通訊號，一時都忘記了，現在是許多人類的睡覺時間。
他裝得可憐，宿源的態度隨之緩和：“沒事，我還沒開始睡。”
聽出元墨已經不在，謝利心情不錯提議道：“我可以為少爺講故事。”
宿源道：“我又不是需要用童話故事哄睡的小孩子。”
“故事不重要。”謝利解釋道，“我的聲音能幫助您入眠。”
宿源的好奇被勾起。
人魚聲音的助眠效果，他想體驗一下。
都躺在床上了，宿源也犯懶，不想去客廳拿噴霧。
謝利開始用輕緩的聲音講述：“少爺知道粉海嗎？”
“不知道。”宿源閉上雙目，回應著他，“是真實存在的地方？”
“是海國裡類似藍焰海記0340;地方，不如說，藍焰海的名字正是由此衍生出來的。”謝利道，“唯一不同的是，粉海面積很大，相當於一座小城市，裡面有多個類似於藍焰海的場所。”
宿源內心瞭然，那就是海國的聲色場所聚集地。
“很久以前，有位身份高貴的男性人魚，隱藏身份到粉海遊玩。”謝利聲音更輕，“他看中了當時粉海最美麗的女人魚，沒有上來就提交易，而是使出渾身解數追求她，像是在學院裡追求自己心儀的女神。女人魚很快淪陷，被他的攻勢打動，自願將身心都交給他，兩人度過了一段甜蜜的時光。”
“忽然有一天，那個男人魚消失了。”
“女人魚只知道對方肯定身份貴重，不清楚他的具體身份，他連長相和名字都是偽造出來的。”
“大人物基本聚集在海都，她拖著懷孕的身體前往海都尋找，一無所獲。”
“她回到粉海，堅持生下了腹中的孩子，並辭去原本的工作，滿懷愛意將孩子撫養長大。玩樂場所在粉海佔據主導，但還是有居住區的，只不過治安差，她堅持住在這裡，等待孩子的父親回來找她。”
“其實在我看來，那個男人魚追求她，同樣是種玩樂的手段。”謝利漫不經心道，“男人魚回去享受生活，恐怕早已忘記她是誰，她也猜到這點，卻依舊堅持等待，不願意開始新生活，以前我完全不懂她的心情。”
“如今，我稍微理解了。”
宿源那邊沒有回應。
聽著謝利的聲音，他已經睡著了。
曾經生活在粉海，謝利從不吃虧，別人給了他一刀，他會回敬兩刀，致使他淪落到這番境地的海國王子，謝利同樣沒讓他好過，這還不夠，今後謝利依舊不會放過他。被人單方面結束通話通訊，還眼巴巴找過來，哄對方入睡，換做以前的謝利，是不可想象的。
宿源睡著後，謝利也沒有結束通話。
他靜靜聽著對面人類的輕微呼吸聲，就像在海洋裡，他喜歡尋找安靜無人的場所，閉眼傾聽海水的聲音。
直至宿源翻身的時候，觸到智腦螢幕，切斷了聲音的通道。
*
翌日，宿源恢復了忙碌的生活節奏。
皇家學院不懂寬容兩個字怎麼寫，新生剛休假回來，就是一上午滿滿當當的體質訓練課，宿源差不多去了半條命。幸好，下午只有他選修的藥劑學課程。
許希聲同樣選修了藥劑學，為了母親的病。
在相同教室裡上課，許希聲都會坐到宿源旁邊。
宿源邊上的位置，有時會被袁倚彤或者妄圖接近宿源的人佔據，久而久之，許希聲都會早到，幫宿源佔座。一開始，很多人看到許希聲旁邊的座位空著，紛紛過來詢問，能不能坐在那裡，被拒絕多了，他們也知道那個位置是宿源的。
藥劑學的教室內，許希聲在座位上看書，外貌如同奪目的發光體，他旁側的位置空蕩蕩，卻無人再去問。
坐在倒數第二排的徐姓貴族，對著許希聲的記;背影看入了迷。
可惜，這是宿家少爺的人。
宿源與許希聲的關係，他們私底下猜測紛呈。
一部分人覺得，許希聲喜歡宿源，主動追求；另一部分覺得，是宿源看中了許希聲的美貌，許希聲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主動對宿源笑臉相迎。徐姓貴族傾向於後者，高中時他去討好宿源，反被羞辱一番，從此對宿源的印象跌落谷底，他絕不相信，許希聲會對宿源抱有真心的好感。
最近他蒐集到資料，許希聲的家裡負債累累，母親患有不治之症，徐姓貴族更堅信自己的猜測，許希聲是為了家中困境，不得不委身於宿源。
高高在上的出身，父親的縱容，宿源真是什麼都有了。
要是他敢拿同學的家境威脅對方委身自己，家中長輩能打斷他的腿。
徐姓貴族不爽得牙癢癢，卻沒有辦法。
這時，宿源從外面走進教室。
許希聲放下書，臉上綻開微笑：“這裡。”
他幫忙佔的都是好位置，再念在加餐的份上，宿源都會坐過來。
許希聲以為，今天會與往常一樣。
然而，宿源瞥了他一眼，徑直走向後排。
為了防止許希聲坐過來，宿源隨便找了個隔壁有人的位置。
他坐在了徐姓貴族旁邊。
徐姓貴族的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擺放了。
宿源曾經不是羞辱過他，怎麼會主動過來？
對了，許希聲什麼反應？
不用強迫自己與宿源坐在一起，會不會開心？
這樣想著，徐姓貴族望向許希聲，剛好對上許希聲的視線。
他心裡一驚。
平常許希聲給人的感覺如春風化雨，與白瑾池差不多，是好脾氣的型別。此刻，徐姓貴族卻從他的目光中感受到了審視，以及微不可查的敵意。
許希聲看著他們，然後起身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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