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訊並非許希聲結束通話的, 而是謝利。
謝利的全息影像消失後，宿源緩慢眨了下眼。
許希聲說服宿源留在客廳，旁聽他和謝利的通訊, 就是希望宿源看見這些，謝利不令他失望, 結束通話的時機恰到好處。許希聲解掉智腦交給宿源, 宿源立刻搜尋謝利的事情, 蟲巢的半成品區域網訊息侷限，帝國光網的資訊量則浩瀚無窮。
映入宿源眼簾的，是些三年前的新聞。
《驚爆！海國所有美貌的成年男人魚，都要面見謝利陛下》
《不得謝利陛下喜歡，男人魚才能獲得擇偶自由, 這是魚性的扭曲, 還是道德的淪喪？》
三年前的評論，很多對新聞信以為真, 時間接近現在, 反對與澄清的評論越來越多。
“謝利陛下哪有強迫所有人魚面見他, 都會事前徵求同意的好不好。”
“所謂的擇偶權更是胡扯, 想自由擇偶, 拒絕進王宮見謝利就行了。”
“見了也不會喪失自由，有些人說被謝利看中的人魚, 可能進後宮, 那再有道理也只是猜測, 現實是這麼長時間, 謝利沒有看上一條人魚, 那些人魚無論在王宮待幾天, 最終的結果都是打道回府。”
“你們這些被皮相迷惑的太天真, 那些人魚住在王宮，謝利會不做什麼？相信他只是看看的，活在童話世界吧。”
“大家都是男人，劣根性方面人魚也不例外，劣根性嘛，謝利遺傳了他父親的基因，完全潔身自好不現實。”
“如果謝利做了什麼，我感覺是他吃虧，人魚裡有外貌比得上謝利的？我們人類裡倒有，謝利也看上許希聲了，但他還是喜歡人魚的身體結構，有點忍不住，我同情許希聲。”
“許希聲又沒接受海國陛下，人家醉心事業，是無數平民的榜樣，輪得到你同情？”
“還是我們的陛下一心一意，我支援莫洵陛下！”
謝利是海洋的統治者，兩國關係還行，但他與莫洵的私人關係不佳，謝利在帝國光網上的風評褒貶不一，有些人見不得他國陛下受追捧，看見向著謝利的言論就抬槓，但人魚是惹人探究的物種，美麗的人魚更是，謝利相關的新聞與討論貼密密麻麻數不清。
《性取向筆直的男人魚進入海國王宮，回來表示依然不能接受同性》
《還有的直男人魚從回來，直呼如果是謝利陛下，那麼他可以！》
《這位有點保持不住筆直的人魚，再沒有面見謝利陛下的機會》
……
《喜歡看發情期的人魚，究竟是什麼樣的癖好？小編帶你一探究竟》
《十大細節，分析謝利陛下對許希聲有多少真心！》
宿源眼花繚亂，根本翻不完，謝利似乎不會對那些人魚做什麼，搖搖欲墜維持著主角攻的底線，但他的所作所為令人情不自禁多想。
曾經宿源就覺得，謝利滿腦子黃色，對著他這個惡毒男配都有身體反應，通訊裡那條人魚要給謝利剝葡萄，宿源有點懷疑，謝利能把持得住？
人魚的歌聲結束，許希聲完成催眠。
安吉洛疑惑看向宿源，“我還記得他。”
“催眠在十五分鐘後徹底生效。”許希聲解釋道。
宿源將智腦還給許希聲，“謝利與那些人魚是怎麼回事？”
“我不瞭解謝利的私事。”許希聲搖頭道。
宿源語氣驚訝：“你不都是會收他的禮物了？”
許希聲無奈抿唇，他表現的這麼明顯，宿源怎麼總覺得他會喜歡上別人，“人魚之淚是我幫過謝利的忙，他給我的報酬。”許希聲不想宿源覺得，他會收追求者的禮物，“我只收你的禮物。”
宿源咕噥道：“我不會送你。”
許希聲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宿源孜孜不倦把他往外推，許希聲是有怒意的。
他捏了捏宿源的臉，小少爺嫩白的面板容易留印子，許希聲想多用點力，終究沒捨得。
許希聲不厭其煩叮囑：“我的事情尚未處理完，又要走了，你不要做危險的事，我買智腦回來給你。”
小少爺在家裡等他，許希聲想到這點，便產生無與倫比的幸福與滿足，同時有些感覺不真實的惶恐，從發現宿源活著，到將小少爺帶到自己買的房子裡，像一場美夢，他怕再回來就發現，小少爺已經不在屋裡。許希聲患得患失，不放心宿源獨自在家。
“你是不是想見我的母親？”許希聲壓住惶恐不安，努力撐出笑容，“我帶母親過來，這樣你沒有智腦，也不會一個人在家無聊。”
宿源確實想見許母一面，看看自己治好的首個絕症病患，從許母那裡獲得治癒過程的反饋。
他和許希聲弄成這樣，等諾亞來帶他離開，宿源就不想再找許希聲了，現在是見許母的唯一機會。
宿源點了點頭。
許希聲不知道他的盤算，笑容加深，驚豔的臉在笑意渲染下奪人呼吸。
安吉洛不再喜歡許導師，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許導師笑起來竟然這麼好看，要是拍成照片流傳出去，追求者又得多一大批。安吉洛再看向宿源，像根不懂欣賞美色的木頭，受盡追捧的許導師，卻吸引不了自己痴迷的物件，安吉洛暗暗幸災樂禍。
許希聲使用新的傳送裝置，先帶安吉洛離開。
屋內變得安靜空曠，宿源該感到自由，但提不起勁，許希聲帶他來這裡本就是拘束，先前有人在，能分散宿源的情緒，只剩宿源一個人後，內心積累的不高興都往外冒，宿源嘀咕著看錯許希聲了，點選茶几上的虛擬面板，切換到電影介面。有部今年的恐怖電影，劇情簡介刺激，宿源覺得他現在入不了戲，而且窗外陽光明媚，沒什麼好怕的，選中電影開始播放。
穿越前，宿源的心臟不能受驚嚇，父母禁止他看恐怖電影。
繼在人擠人的熱鬧環境過節，恐怖電影宿源也能體驗了。
電影剛開始都是人物走劇情，沒有靈異的鏡頭，宿源半躺在沙發上看。
等劇情逐漸展開，宿源不知不覺坐起身，將沙發靠枕抱在懷裡，想暫停緩一下，又好奇接下來的情節。
主角身邊的好朋友展現女鬼真容，宿源嚇了一跳，驟然起身。
電影是三維的全息投影模式，栩栩如生的猙獰女鬼就在宿源不遠處，宿源情不自禁瑟縮，第一反應不是關電影，而是抱著沙發匆忙躲到別的房間，由於倉促，被茶几絆了一下。
一根玉琢般的手指按住虛擬面板，關閉電影。
所有聲音消失，背對著全息投影的宿源毛骨悚然，女鬼做了什麼？
不對，哪有什麼女鬼。
但聲音消失得反常。
宿源做足心理準備，謹慎轉身，看見黑色長髮的白衣身影，心臟重重跳了下。
緊接著看清人影的全貌，宿源呼了口氣，分明是位相貌優美的青年。
還是熟識的人。
“抱歉。”白瑾池歉疚笑道，“嚇到你了？”
宿源打量他，目露驚異，“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在宿源見到的故人裡，白瑾池的外表變化最大。
白瑾池留了長髮，沒有戴沉重的冠冕，穿著屬於教皇的繁複長袍，潔白的外罩邊緣繡著神聖的金色紋路，中央由淡金色的細鏈相連，搭在白瑾池身上。他的臂彎半抱著權杖，令人安心的澄澈金眸，轉變為突兀的赤紅，莫斯宇是黑眸，因為血脈副作用偶爾會浮現猩紅，他的眼睛變成紅色，給人的反差感沒那麼強烈，白瑾池的變化則令人心驚肉跳。
漆黑長髮散落在白袍上，同樣是鮮明的反差，散發聖潔與墮落交織的矛盾氣質。
曾經白瑾池的外貌，猶如壁畫上雌雄莫辨的天使，如今他不再像天使的一員，而是天使侍奉左右的高位者。
“六年不見了。”白瑾池輕聲感嘆，“我非常的想念你。”
宿源警惕問：“想報復我？”
“時隔多年，你依舊是這樣的思路。”白瑾池感覺好笑，“神淚房間裡，我為救你而做的事，沒令你看明白？”
“看明白什麼？你是不贊同神淚計劃吧。”
“算了。”白瑾池無可奈何垂眸，“你不變是件好事。”
“你變了很多。”宿源道，“老教皇做的？”
“他奈何不了我。”白瑾池淡淡笑道，“是我把自己弄成這樣的。”
宿源不理解：“為什麼？”
白瑾池並未直接回答，提起另一件事：“七年前的神恩日，我在教堂見過你和諾亞。”
“諾亞將你擁在懷裡，親吻你。”六年的時間，白瑾池已經消化這件事，能夠平靜提起。
他還有心情微笑，“原來我們第一次見面，不是許希聲託我關照你。”
宿源猛然一驚：“你見過，怎麼以前不說？”
“那部分記憶被諾亞清除了。”白瑾池道，“你死後，我才想起來。”
這就是他覺得宿源沒死的原因，諾亞在教堂面對宿源的意亂情迷，以及發自內心的真愛，都不可能作假。
宿源死在神淚房間裡時，神像也在，他不相信諾亞會眼睜睜看著宿源死亡。
白瑾池道：“然後，我在漫長的年月裡調查神。”
宿源愕然張了張口，諾亞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還改過白瑾池的記憶。
白瑾池被譽為最接近神的教皇，當時教堂所有人都看不見諾亞，唯獨白瑾池能看到，不是沒可能。
信仰的神生命垂危，白瑾池還親眼目睹諾亞，被消除記憶，進行調查理所當然。就是那段記憶不太好，諾亞親吻了宿源，宿源都無法想象白瑾池作為信徒的心情，他們中間還隔著僕人的恩怨，與爭奪許希聲的事，宿源開始心虛。
“我的調查有了結果。”白瑾池牽住宿源的手，伸向自己的權杖。
宿源正心虛著，有些瑟縮，白瑾池溫聲道：“別怕，就是碰一下權杖。”
指尖碰觸到漆黑的木製杖身，宿源微微意外，“古遺物？”
“一下子分辨出古遺物，你的體質還在。”白瑾池分析道。
宿源有猜測，是他的靈魂早早與
宿源與諾亞的關係那麼好，能感受到古遺物的強度，也不奇怪。
“調查的結果，令我能夠使用所有古遺物，若不是這件古遺物，我還不能這麼輕易找到你。”宿源忘記抽回手，白瑾池就一直握著，碰權杖是表面理由，這才是真實目的。
時隔六年的肢體接觸，感覺美好。
“許希聲費盡心思，將你藏得很好。”
然而，白瑾池知道宿源沒死，會密切關注其他人的動向，看他們有沒有見到宿源。蟲巢星的距離太遠，白瑾池有些觸及不到，但許希聲離開蟲巢星太突然，就算許希聲找了合適的理由掩飾，以防萬一，白瑾池還要細緻探查。
結果，讓他找到了。
終於找到了。
宿源想到：“你能使用所有古遺物，那生命能獻祭給諾亞嗎？”
白瑾池的赤瞳靜靜看著他，“如果能，你要不要勸說我獻祭？”
“不會。”宿源立刻搖頭，諾亞有別的方法挽救自己。
就算諾亞沒辦法，宿源也不會勸白瑾池，白瑾池的生命屬於他自己。
白瑾池的赤瞳浮現暖意，環顧四周，“你喜歡許希聲這裡麼？”
“不喜歡。”宿源不假思索道。
白瑾池心裡有數，宿源被關在這裡不是自願的。
按許希聲如今的性格，發現宿源活著，在蟲巢肯定會做些什麼，不知道都親吻宿源多少回了，莫斯宇也有份。
聽到宿源親口說不喜歡，白瑾池內心的嫉妒輕微緩解，語氣溫柔：“我帶你離開吧。”
“去哪？”有許希聲的前車之鑑，宿源不由警惕。
白瑾池目前為止的表現都正常，性格彷彿沒發生變化，但發現許希聲的真面目前，宿源也覺得主角受是無害的白兔。
而且，白瑾池異樣的赤瞳明晃晃提醒著宿源。
許希聲喜歡宿源，諾亞還親吻過他，白瑾池真不會找個地方，解決掉他這個禍害？
白瑾池問：“你相信諾亞，為什麼不信我？”
對了，諾亞才是佔便宜最多的那個。
曾經在教堂，宿源被諾亞圈在懷裡親吻，毫不反抗。
白瑾池第一次見貴族少爺那樣順從的姿態。
當年的白瑾池多無知，如今的負面情緒就有多深。
宿源被諾亞救活，肯定更喜歡他。
宿源道：“你是神的教皇，不代表我要像相信諾亞那樣，相信你。”
“我不止是教皇。”白瑾池輕輕道，“你不好奇，我調查神得到的結果是什麼？”
“什麼？”
“我是諾亞的一部分。”
看見宿源驚愕的神情，白瑾池有些快意。
宿源對諾亞的喜歡，他能分到。
宿源呆滯半晌，對白瑾池的話竟然生不出懷疑。
白瑾池曾經澄澈神聖的金眸，與諾亞近乎一樣。
宿源看著諾亞的金眸，也不止一回聯想到白瑾池。
“你是諾亞的一部分，調查他怎麼會弄成這樣？”
“因為產生了害神的念頭。”白瑾池平緩的語氣不變，“並且實踐過。”
白瑾池覺得，諾亞不會讓宿源死亡，但多一天見不到宿源，白瑾池金眸的陰霾就增添一分，他光顧著調查神的事，沒有參與爭奪宿源的屍體，莫洵與謝利達成可笑的協定，聯手防著他，白瑾池見到宿源的次數寥寥無幾，日積月累的私慾瀕臨極限。白瑾池不擇手段使用禁術，還用各種手段尋找神，對自身與諾亞有害都在所不惜，要找神問明白。
而且，碎片為何要接受被諾亞回收的命運。
諾亞救不了人，不如把全部力量給他，由他來做。
然而，諾亞直接帶宿源到了七年後，那七年間不存在諾亞，白瑾池怎麼做都沒用。對神不利的念頭，與瀕臨瘋狂的私慾，汙染了白瑾池的神眷者體質，再遭受各種手段的副作用反噬，變成了如今的樣貌。
宿源理解，白瑾池形成了完整獨立的人格，不願被回收是人之常情。
諾亞經歷過無數次轉生，也有本體不下場，分出化身生活在世上的情況，白瑾池的神眷者體質那麼厲害，性格也與諾亞相似，看來是諾亞的一部分。但是，諾亞的狀態差成那樣，為什麼還分割碎片？宿源的腦子有些亂，追根究底問：“諾亞分出你的原因是什麼？”
“不清楚。”白瑾池道，“我能力有限，查不出那麼多。”
許希聲覺醒的特殊能量，白瑾池早已認出是神力，覺得碎片就他們兩個。
結果找出宿源後，白瑾池發覺問題，許希聲的神力增長，只可能來自諾亞。
白瑾池使用古遺物查了蟲巢星的情況，意識到諾亞正在那裡融合碎片。
莫斯宇同樣是諾亞的一部分。
少了這個心腹大患，白瑾池不知該不該高興。
莫斯宇和諾亞都是宿源偏心的物件，兩者相加，白瑾池不可能比得過，除了接受融合沒有第二條路。
宿源暫且按捺住震驚與困惑，等見到諾亞再問。
忽然，宿源腦內閃過謝利的身影，他擁有與諾亞相同的髮色。
謝利的性格，與諾亞差的就有點遠了，應該不會。
“白瑾池，你能確定諾亞目前的情況嗎？”宿源仍在意這件事，懷著期望看向白瑾池，“諾亞被許希聲奪取能量，怎麼樣了？”
“諾亞出了嚴重問題，我會有感應，至今沒有感應，證明問題不嚴重。”
白瑾池笑容苦澀，“諾亞只是損失能量，而我會死。”
宿源的瞳孔微微放大，“你決定融合？”
宿源內心將白瑾池稱作主角攻，實際清楚這是真實的世界，白瑾池是獨立的生命，捨棄自我融入神明，宿源覺得殘忍。
“不融合，諾亞活不了多久。”白瑾池道。
宿源陷入沉默。
每當看見宿源對諾亞的重視，白瑾池都忍不住嫉妒，就算他知道那是自己。
白瑾池在神淚房間祈禱時說過，只要神達成他的願望，他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現在宿源復活，他的願望完成，到了履行諾言的時候。白瑾池唯一的牽掛就是母親，他的母親早已再婚，有了新的家庭，而且白瑾池融合後不會離開，會處理好教廷與家庭的事，陪著宿源生活。
白瑾池握緊宿源的手，貼到自己臉上，溫聲道：“希望你陪伴我最後的時間。”
不是最後。
白瑾池確信融合後，自己的人格不會消失。
但他作為單獨個體存在的時間，確實不剩多少。
他對宿源說的算實話。
年輕的教皇已不像學生時期那樣，面對宿源容易失態，乃至做出不理智的事。
他會用更好的方法，帶宿源到自己那裡，同時得到想要的重視。
等他悄然帶宿源離開，許希聲會找瘋。
許希聲同樣是碎片，那又怎麼樣，他們的關係不會重新變近。
不如說，正因為許希聲是碎片，白瑾池才要這樣。
幾天找不到宿源，許希聲就什麼都願意了。
融合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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