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希聲離開後, 宿源與安吉洛之間突兀陷入沉默。
安吉洛先忍不住，試探著問：“你不如高興點？”
宿源沒好氣道：“換你被關在這裡出不去，能高興？”
安吉洛猶豫, 那可是許導師，有骨氣抗拒許導師包養的不多。
“對了, 你對許希聲有好感。”宿源想起這件事, 語重心長勸道：“放棄吧。”
安吉洛摻和進主角攻的修羅場, 就是炮灰的命，而且許希聲變化太多，已經不是原著裡良善可親的萬人迷。
宿源非自願的情況下，許導師做的確實過分，安吉洛沒有幫導師辯解的餘地, 也沒那麼想辯解。
“要不要喝水？”安吉洛轉移話題, “廚房應該有水壺，我幫你燒？”
宿源搖了搖頭, “不用, 我想喝會自己來。”
許希聲囑咐安吉洛照看他, 不代表宿源能心安理得接受照顧。
“你會自己燒水？”安吉洛目露驚訝。
宿源反問：“這麼基礎的事, 很奇怪嗎？”
“我的貴族同學裡, 有不會燒水的。”安吉洛摸了摸鼻子，“他們將享受特權視為理所當然, 你的態度要客氣很多。”
宿源道：“我已經不是貴族。”
安吉洛想到宿家沒落的事, 他不知道宿源與宿家的關係, 以為家族沒落是宿源的傷疤, 不好接話。家道中落的貴族少爺, 被昔日的追求者重新纏上, 追求者如今位高權重, 他都沒法反抗，仔細想來確實慘，安吉洛不自在舔了舔乾裂的唇，“我想喝水，還是燒點吧。”
“你缺水就用浴室。”宿源道，“不用聽許希聲的。”
這麼大的房子，衛生間不止一個，外面的公共衛生間能給安吉洛用。
“我在蟲巢頂層的客房補充過水。”
許導師買給心儀物件的房子，安吉洛不敢亂用，“喝點水就行。”
安吉洛匆匆前往廚房，精神力鋪開，一直關注宿源的情況，免得宿源砸窗逃跑。
宿源不會做這樣不理智的事，他目前無法改變外貌，一旦被監控拍到，立刻就要上社會新聞。
等安吉洛端著兩杯茶回來，宿源依然坐在沙發上，彎腰研究茶几上的虛擬控制面板。
智慧面板的UI簡潔易懂，還能玩些小遊戲，宿源選中一款，栩栩如生的三維立體遊戲場景投在牆壁前，安吉洛道：“這款遊戲一般，我給你推薦。”
將茶杯擱在宿源面前，安吉洛微微滯了下。
屋裡只有他們兩個，宿源身上香甜的味道清晰至極。
安吉洛嚥了咽口水，點開另一款遊戲。
安吉洛推薦的遊戲確實有意思，宿源津津有味投入，可惜遊戲體量小，一個半小時就差不多通關了，宿源意猶未盡：“還有這樣的嗎？”
“沒了。”安吉洛道，“還有幾款稍微次點的遊戲，我大致描述下型別玩法，你選感興趣的。”
聽著安吉洛如數家珍，宿源驚訝問：“你都玩過？”
“差不多。”
居然是同道中人，宿源興致勃勃詢問，市面上有哪些高質量的新遊。
安吉洛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介紹，開啟智腦給宿源展示。
宿源湊上前看智腦，距離拉近，香甜的味道愈發濃郁，安吉洛不禁恍惚，思緒逐漸脫離話題。
“怎麼了？”宿源問。
安吉洛喃喃道：“你怎麼這麼香？”
宿源嫌棄道：“哪裡香了。”
“真的。”安吉洛情不自禁道，“能不能給我咬一口？”
宿源拉開距離，毫不猶豫拒絕：“憑什麼給你咬。”
“我救你離開蜘蛛巢穴，不在莫斯宇面前賣掉你。”安吉洛有點著急，“你不給我報酬？”
宿源理虧，當時他等不及諾亞甦醒，接受安吉洛的救援，是自己的選擇，“我不喜歡被咬，你想別的報酬。”
“想不到其他的。”安吉洛越想越饞，上前拉住宿源的手腕，“我就咬一口。”
玄關的正門冷不丁開啟。
安吉洛渾身的汗毛都要豎起，悚然望向門口。
身穿軍服的許希聲手握門把，漂亮的眉眼沐浴在冬季陽光下，寒意逼人。
安吉洛緊緊閉嘴，試圖裝出自己什麼都沒說的樣子。
但這樣的表現不自然，安吉洛重新開口，語氣乾巴巴的：“導師，你的事這麼快結束了？”
“沒有。”許希聲只是中途抽出了些空閒，歸心似箭，回來和宿源相處會兒。
若不是中途返回，許希聲都發現不了，安吉洛偷人偷到他的導師頭上。
“安吉洛，我不配當你的導師，你下學期跟著別的導師學習。”
“不要啊！”
安吉洛是大三生，開啟了實戰課程，由於實戰的且不確定因素大，一位導師只帶幾名學生，他幸運當上許希聲的學生，不知得到過多少豔羨的目光，就這麼泡湯了？許希聲年紀輕輕跳級畢業，在皇家學院當導師的資歷很淺，但安吉洛覺得他就是最好的導師，努力爭取：“宿源的味道太好聞了，換別的人魚也忍不住，我沒有別的意思，導師相信我。”
許希聲面若寒霜，“你鬆開宿源的手再說話。”
安吉洛像燙到一樣，慌忙鬆開宿源，許希聲問：“你忍不住，不告訴我？”
“再不濟，你離宿源遠點，聞不見味道就可以。”
安吉洛的嘴唇動了動，小聲狡辯：“導師讓我照看他的。”
“拉遠距離，你能用精神力感應宿源的情況，那不算照看，咬他就算？”
安吉洛啞口無言。
“謝利也提過我的味道，可能我在人魚眼裡肉質鮮美？”宿源胡亂猜測，“安吉洛不是故意的。”
安吉洛暗戀的可是許希聲，宿源相信他。
雖然宿源不懂，為什麼人魚蟲族都覺得他美味。
宿源沒注意到，他吐出謝利的名字後，安吉洛的綠瞳充滿不可置信。
換導師的事，安吉洛都顧不上了，宿源還認識他們的陛下？
安吉洛不禁產生可怕的猜測，宿源和謝利陛下也有特殊的關係？
應該不至於，安吉洛搖頭甩開自己的猜想，大眾都知道，謝利陛下對許希聲有意思。
謝利陛下的審美取向是人魚，他欣賞不來人類，許希聲是人類中唯一的特例。
“我小肚雞腸，不能毫無芥蒂教這樣的學生。”許希聲面無表情，兩國陛下與教皇當過僕人的事情，都嚴格保密，安吉洛不清楚很正常，仔細想來，宿源集郵夠厲害的，“皇家學院優秀的導師很多，找別的導師對安吉洛也更好。”
安吉洛垂頭喪氣接受現實，只怪自己管不住本能。
“我可以幫你找合適的導師。”許希聲道，“前提是你接受催眠，不透露宿源的事。”
安吉洛小聲說：“就算不催眠，我也會保密。”
“你不說，但言行舉止可能暴露。”
那些競爭對手不會放過任何線索，許希聲不放心。
許希聲厭惡諾亞自顧自刪除他的記憶，支配他這個碎片。
因此，許希聲也不隨便催眠安吉洛，會徵求同意。
安吉洛猶猶豫豫看向宿源，“我答應催眠，能咬一口嗎？”
許希聲語氣一冷：“你還敢提這個條件？”
安吉洛帶著心虛的表情頂嘴：“他不是導師的所有物，導師不能替他決定。”
暗戀破滅，下學期也不再是許希聲的學生，安吉洛忽然有了頂撞的膽子。
許希聲氣笑了，“那你問。”
安吉洛目光期許看著宿源，宿源委婉拒絕：“你不接受催眠也行。”
他復活的事已經暴露給莫斯宇和許希聲，三個主角攻候選喜歡許希聲，不會在意他，宿源直接擺爛。
也不能說三個主角攻，他沒看見白瑾池的緋聞，但另外兩個淪陷了，白瑾池跑得掉？
安吉洛苦著臉，“算了，催眠我吧。”
安吉洛有些不捨，大概是美食沒吃到嘴裡的緣故。
導師不會讓他再來看宿源，美食永遠吃不進嘴，乾脆一勞永逸，根絕惦記，嚮導師賣給個好。
許希聲早有預料，小少爺不會答應安吉洛奇怪的條件。
被人親那麼多遍了，宿源也不覺得親吻是值得耿耿於懷的事，但就是下意識保守，臉皮薄。
許希聲的睫毛微微扇動，剋制住當著安吉洛的面壓住小少爺，將人吻得喘不上氣的衝動，拿出一顆人魚之淚。
安吉洛同意正好，許希聲不用想別的辦法。
寶石的人魚之淚品相完美，在陽光下折射出炫目的光彩，放到拍賣場能引發富豪名流爭搶抬價，而類似的宿源曾有滿滿一抽屜，裡面都蘊含謝利的精神力。唯一不同的是，許希聲持有的人魚之淚附帶血絲，這不影響寶石的美麗，還增添了悽美感，宿源有點不敢認，安吉洛則問：“陛下的眼淚？”
安吉洛從未見過謝利陛下的眼淚，但如此美麗的寶石，除了來自陛下，他想不到別的人魚。
沒有人魚能否認陛下的外貌，簡直是海洋的瑰寶，陛下行事有些荒唐，也有許多人魚與人類如痴如狂。
宿源恍然意識到，人魚之淚含帶的血絲，對得上謝利的眼傷。
他脫口而出：“定情信物？”
許希聲的臉色隱隱發黑，宿源信了網路緋聞，覺得兩國陛下都在追求他。
而他要讓宿源繼續這麼以為，許希聲撥出口氣，“我怎麼可能收謝利的定情信物。”
“謝利的眼睛，是什麼導致的？”宿源頓了頓，“是因為大量流淚傷到了眼睛？”
“不是。”
宮殿抽屜內的人魚之淚，在宿源死後都被取出來，作為遺物整理。
留給宿源大量眼淚，對謝利的眼盲其實有影響，許希聲不能讓他知曉，萌生對謝利的虧欠心理。
“是奪位造成的。”許希聲道。
看著寶石內的血絲，宿源能體會到謝利流淚時雙目的痛楚，當初謝利倉促離開，就是海國那邊出了意外，眼盲看來是意外伴隨的蝴蝶效應，宿源想等諾亞來，偷偷到海國治好謝利。帶血的人魚之淚不算定情信物，也是非常珍貴的禮物，宿源有點找回了圍觀主角攻受感情糾葛的吃瓜心態，見許希聲用精神力弄碎寶石，開口制止：“別這麼粗暴。”
“你心疼謝利的眼淚？”
“好歹是人家的心意。”
宿源撮合主角攻受，盼望許希聲移情別戀，不再喜歡他。
寶石表層碎裂，內部儲存的人魚歌聲洩露出些許。
許希聲道：“我用謝利的歌聲進行催眠，不打碎寶石要怎麼辦？”
宿源回憶道：“能含在口中融化。”
“我嫌髒。”許希聲臉色難看，心裡記了謝利一筆，“謝利教你含在嘴裡？”
宿源替主角攻鳴不平：“安吉洛不是說過謝利潔身自好，哪裡髒？”
“相較於他的父親，是潔身自好。”許希聲道，“你沒看謝利的更多緋聞？”
“沒有。”宿源怔了怔，“他的緋聞很多？”
“等下我給你智腦，你查查就知道。”
人魚之淚已經開啟，許希聲先給安吉洛施加催眠，再輔以神力，就算謝利也看不出痕跡。
安吉洛對許導師不復憧憬，更維護自己的陛下，“陛下喜歡欣賞美貌的人魚，但沒對他們做什麼。”
許希聲冷嘲熱諷：“他那樣的欣賞，算正常範疇？”
欣賞美貌人魚是什麼意思，除了主角受，謝利心裡不該什麼都沒有？
宿源正疑惑著，許希聲看向他，語氣多了體貼，“我用掉人魚之淚，謝利可能來問，你不要出聲。”
宿源猛然一驚，“那我該到別的房間。”
許希聲用掉禮物，謝利都要盤問，看得這麼緊嗎。
如果發現他在許希聲這裡，主角攻會有什麼反應？
宿源心臟一緊，他尚不能在諾亞回來前掉以輕心，在主角攻面前暴露身份。
他被許希聲帶到這裡受困，主角攻捨不得責怪許希聲，只會遷怒宿源，說不定拿他做人體實驗。
宿源那麼折辱他們，曾經他們出於種種原因，沒來得及報復，現在有可能報一箭之仇。
宿源有點被自己的想象嚇到。
“你沒必要避開。”許希聲不知道宿源在想什麼，“謝利平常用精神力視物，他的精神力不能隨便蔓延到帝國，相對應的，莫洵的精神力也不能到海國。隔著通訊，謝利無法用精神力探查我們。”
“他看不見你。”
正準備起身的宿源停住。
宿源之前都是從別人口中，聽到謝利眼盲的事。
切實感受到謝利失明對生活的影響，宿源的心情有些複雜。
宿源想見六年後的謝利一面，看看謝利的情況，於是留下，注意不發出聲音。
許希聲徹底弄碎寶石，剛開始使用人魚的歌聲，謝利的通訊便來了。
年輕人魚陛下的全息影像出現在客廳。
謝利懶洋洋倚坐著海洋珍寶擁簇的王座，歪歪斜斜戴著的王冠壓住銀色短髮，藝術品般的冰藍魚尾變得更長，同樣完美的藍眸則沒有焦距，微微褪色，在周圍珍寶的襯托下黯淡無光，帶有鮮明的殘缺感。相較於莫洵的成熟，謝利的少年感更濃，曾經他的長相，帶有人類形態的清純，現今他已經不需要柔弱無害的偽裝，才能誘騙獵物，隨意坐著給人的感覺，就像盤踞的危險怪物。
“人魚之淚用在了小事上。”謝利單手支著下巴，“許希聲，你這麼浪費？”
“我喜歡浪費就浪費，不需要你管。”
“人魚之淚交給你，就是屬於你的物品，你確實能隨意使用。”
謝利多疑的目光環視四周，掃過屏住呼吸的宿源，但什麼都看不見，“我就是好奇。”
許希聲冷冷道：“你是閒得無聊。”
“莫洵帶走他後，時間就變得很慢。”謝利的魚尾煩躁甩了甩，面上不顯，“我確實閒著，不如弄清好奇的事。”
“人魚之淚用在了安吉洛身上。”
“你帶的人魚留學生。”謝利有印象，哦了一聲，“他怎麼了？”
“安吉洛拆解我製作的傳送裝置，誤傳到蟲巢頂層，莫斯宇的房間。”
謝利微扯唇角：“你給學生的傳送裝置，不至於到傳送進莫斯宇房間的強度吧。”
“莫斯宇當時與蟲母互相侵蝕，防禦出疏漏，給他鑽了空子。”許希聲半真半假道，“安吉洛看見莫斯宇製作的慰藉品，宿源的人偶，一見鍾情，還想帶他私奔。”
謝利彎了彎形狀誘人的唇，臉上沒有笑意，在看不見的情況下，轉向安吉洛。
“你也是一見鍾情？”
人魚對聲音敏銳，聽呼吸聲判斷，謝利清楚安吉洛在什麼位置。
宿源位於智腦的收音範圍外，海國陛下則聽不見他的呼吸。
安吉洛不懂“也”是什麼意思，海洋生物的本能令他的神經元不停發出危險訊號，恐懼感比面對冷著臉的許導師深重數十倍，安吉洛暗暗叫苦，哪有私奔那麼誇張，他不能反駁許導師，艱難擠出聲音：“差不多。”
聽出安吉洛說的是真心話，謝利的神情陰沉了一瞬，緊接著恢復正常。
這麼弱小的人魚不值得在意，就是他同樣對宿源一見鍾情，謝利相當不快而已。
“許希聲，你按皇家學院的規矩處罰他？”
許希聲點頭：“是。”
安吉洛的表情愁雲慘霧，嘀咕著抱怨：“我的魚尾會斷的。”
“正好。”謝利笑了笑，顯得五官愈發豔麗，“等我到帝國，可以看望你。”
安吉洛瘋狂搖頭，“感謝陛下的關心，還是不用了吧。”
謝利沒理會這句話，許希聲問：“你要來帝國？”
“不正常嗎？”
謝利不可能忍受半年不見宿源，當然要來探望。
宿源的屍體在他那裡時，莫洵也是這樣。
許希聲道：“莫洵剛帶回來一天。”
謝利懶懶託著腮，“不是說了我閒？”
旁聽的宿源一頭霧水，他們在打什麼啞謎？
扯上莫洵，那還是主角攻受的修羅場？人家感情方面的秘密，聽不懂也正常。
宿源正在想，謝利來帝國是為了見許希聲，就聽謝利那邊傳出侍從的聲音：“陛下，新的人魚到了。”
“剛成年的人魚，正在發熱期，希望陛下喜歡。”
宿源打起精神，這就是所謂的，謝利欣賞美貌的人魚？
還是剛成年，正在發熱期的人魚，這兩個因素疊加，宿源忍不住心情微妙，對主角攻的信任產生動搖，連關心都淡了點。抱著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的想法，宿源摒除雜念，先觀察謝利讓發熱期的人魚來幹什麼。
然而，謝利沒給他觀察的機會。
全息通訊並未錄入那條發熱期人魚的影像，只能聽見他羞澀的聲音：“我幫陛下剝葡萄。”
謝利的全息影像轉頭，朝向房間無人的位置，應該是在看那條人魚。
宿源的角度，無法看見謝利的表情。
下一刻，通訊忽然結束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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