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宇?
那個一頭黃毛老是把他當小金毛遛的公子哥?
博安想說他不僅知道,他還知道這人喝醉酒就愛盯著他的頭髮,看上去蠢蠢欲動,恨不得直接上來狂揉一通才心滿意足。
雖然是這麼想,但面對著自家老闆極度不爽的臉色,博安眨了眨眼道:“我知道他。”
莫廣神色徒然就冷了下來,眯起眼盯著他。
博安真誠哄道:“他沒您好看,還老愛跟您站在一塊。”
“我想不記住他都難。”
莫廣微微一愣,緊接著不屑冷哼了一聲,像是壓根就不吃這一套,肩胛卻放鬆了下來,舒展開來靠在車後座上閉目養神。
博安淡定地收回按在太陽穴的手,然後熟練地找出毛毯,蓋在了男人身上,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像是已經幹過無數次。
他知道莫廣為何那麼介意他認識秦宇。
畢竟,在莫廣的眼裡,他博安就是莫霄派來監視自己的眼中釘,肉中刺。
所以在一開始,莫廣就卯足了勁地折騰挑剔,幾乎讓他一刻停歇的機會都沒有。
自從他任職以來,莫家的司機、廚師、園丁,甚至是連莫廣的私人心理醫生都輕鬆了不少。
莫廣出行找博安,吃不慣公司堂食找博安,看不慣老宅後院綠植的形狀也找博安。
就連心理醫生布置的每週閱讀任務,原本一向懶得理會的莫廣,都要叫博安坐在他旁邊,一個字一個字念給他聽,自己則是懶洋洋靠在椅子上聽著這狗屁不通的長篇大論。
到了後面,莫廣似乎是在其中找了某種樂趣,甚至不再專注於與莫霄爭鋒相對,而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折騰他身上。
專注得令博安歎為觀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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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莫家老宅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夏夜的晚風涼得有些陰冷。
將被灌了酒的莫廣送上樓後,博安才鬆了口氣,沿著旋轉樓梯下樓。
樓下大廳的林藝正在跟女傭交代煮醒酒湯,他見到博安下樓神色疲倦,趕緊讓面前人回去好好休息。
博安也不再客氣,打著哈欠就往老宅最左邊的一棟樓走去。
老宅面積大,空的房子也多,當初莫霄直接把最左邊一棟樓的鑰匙給了他,在老宅住了下來。
住所很大,博安擰開門後便直奔臥室,直接一頭栽了床上,看上去睏倦之際。
臥室的窗簾被夜風浮動,趴在床上的青年右手自然垂在床邊,手指鬆鬆垮垮張開,顯得指節修長漂亮。
似乎是感覺到涼意,他翻了個身,手腕上淡青色的血管蜿蜒向上,直到停留在有針孔痕跡的手臂內側。
一個多小時後,博安被一陣敲門聲吵醒。
他睡眼朦朧地去開門,卻發現是一臉緊張的林藝站在門外,看上去滿是歉意,為難地跟他說莫廣找他念心理醫生推薦的本週讀物。
博安站在門框,沉默了大半天,才緩緩開口道:“大半夜,唸書?”
性格憨厚的林藝都知道這件事是自家老闆做得不厚道,只能窘迫地點了點頭。
博安深吸一口氣,匆匆洗了把臉,頂著發沉的腦袋就跟著林藝往主宅方向走去。
三樓長廊燈光柔和,博安站在主臥門前,輕輕敲了敲門。
“進來。”
男人嗓音裡聽不出什麼情緒,隔著門聽上去有些沉。
博安推開門,寬大的臥室中,穿著浴袍的男人黑髮有些溼,靠在沙發上,修長雙腿搭在茶几上,單手撐著頭,眯著眼望向他。
茶几上凌亂擺著幾本書,看樣子是心理醫生推薦的讀物。
見到博安進來,莫廣先發制人,語氣不善道:“今天周幾?”
博安一愣,下意識道:“週日。”
莫廣點了點頭,然後撐著頭平靜道:“心理醫生說每個星期閱讀一本讀物有助於心理健康,對心理療程有一定的幫助,你是知道的吧?”
博安遲疑地點了點頭,然後他就看見大半夜精神抖擻的男人,對他挑剔道:“那你還不念?”
“你在那邊也是這樣伺候莫霄的?”
博安:“……”
那邊挑剔的男人還沒停下,語氣不鹹不淡對他道:“不想念?行,不想念就滾回莫霄那……”
下一秒,莫廣的話驀然就停了下來,視線被一塊柔軟的毛巾遮住。
接下來,鉑金髮色的青年單膝跪在沙發上,跟他保持著一段距離,一邊替他擦拭著頭髮,一邊像是嘆了一口氣,然後好聲好氣道:“念,怎麼不念。”
“念之前我要給您擦擦頭髮呀,不然您明天又該頭疼了。”
縱然是在那麼無理的要求下,博安依舊好聲好氣,像是習以為常,對的一切無理蠻橫的要求能做到包容。
莫廣抿著唇,低垂著眼,感受著頭髮被毛巾很輕柔地擦拭著,以一種令人舒適到昏昏欲睡的力度。
單膝跪在沙發上的博安與他保持一段很巧妙的距離,既不會過分親密讓他感到反感排斥,又恰好在他接受的範圍之內。
他擦得很認真,也很熟練,彷彿早已就幹過成千上百次這樣的事。
舒服的力度,巧妙的距離,堪稱完美的包容,彷彿經過了誰的調、教,才會那麼熟練。
莫廣的心情徒然就惡劣起來,他沉默地盯著遮住視線的毛巾,忽然嗓音冰冷道:“夠了。”
“滾出去。”
臥室裡安靜了下來。
隨後,莫廣能很清楚地看到單膝跪在沙發上的博安有一瞬的停頓,然後才沉默起身,將毛巾放好出門。
當臥室門被輕輕關上後,整個臥室都沒了動靜。
臥室門外,博安嚥了咽口水,他剛才一走神就把莫廣的腦袋當成了極其熟悉某種犬型動物的腦袋,十分嫻熟地給狗腦袋擦著頭。
估計是因為太嫻熟了,一不留神就順手薅了好幾把毛,被莫廣發現了不對勁,然後一怒之下叫他滾出去。
心虛的博安話都不敢多說,麻溜地就滾了出來。出了臥室門,他還有點驚魂未定,喃喃感嘆自己還好沒有順手拍一拍老闆的屁股,叫老闆站起來抖一下毛。
而臥室內,則是一片寂靜。
靠在沙發上的莫廣神色晦澀盯著那塊毛巾,彷彿透過那塊毛巾見到了什麼場景。
在那個場景中,博安的動作遠沒有那麼熟練,他半跪在沙發上,動作生澀地小心翼翼替沙發上的男人擦拭著頭髮。
沙發上的男人笑著握住博安的手,偏過頭教他用什麼力道最舒服,教他保持什麼樣的距離最合適,在漫長歲月中慢慢地將人調、教至熟練。
莫廣煩躁地深呼吸了幾次,才將那陣想象給打散。
他仰頭,閉上眼,整個人看上去陰鬱得厲害。
他調查過很多次,莫霄給博安的薪水報酬方面都十分正常,並不存在什麼其他交易,兩人也並不存在什麼淵源。
而博安的能力並不差,他完全可以選擇去一個更加好的地方,但他卻選擇跟隨莫霄。
即使莫霄選擇將他送人,即使那人脾性惡劣,喜歡反覆折騰人,但博安依舊選擇聽莫霄的話留下來。
就好像,莫霄對於他有多重要一樣。
真他媽是煩透了。
莫廣帶著幾分暴躁將茶几上的心理讀物全部都丟到了垃圾捅裡,神情陰鬱。
臥室裡的垃圾捅發出了沉悶的響聲,很快便歸於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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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
莫氏分部公司,氣氛有些壓抑,幾個抱著檔案的秘書面如菜色,小心翼翼關上總裁辦公室的門後,才敢長吁一口氣。
幾個人面面相覷,邊走邊低聲交流道:“這好幾天了吧……莫總心情怎麼還是那麼差?”
“誰知道呢……”
博安端著泡好的咖啡,迎面路過幾個一臉生無可戀的秘書,他頓了頓,立即轉身回茶水間給咖啡多加了一塊糖。
辦公室裡的莫廣微微靠在椅背上,神色發冷地盯著桌面上那份檔案。
檔案是莫霄那邊發來的,內容是希望對某種罕見特效藥加大生產量,並且研究改進配方。
最重要的一點是,因為這種罕見特效藥針對的人群極其稀少,市場也小,所以在研究資金上,莫霄願意自費出資一部分資金。
莫霄是個無利不逐的商人,這堪稱慈善的古怪舉動,葫蘆裡賣什麼藥?
“扣扣”
思緒被敲門聲打斷,莫廣目光掠過檔案,淡淡道:“進來。”
博安端著咖啡,放在了辦公桌上,看到桌面上的檔案時,他動作下意識停滯了一瞬。
桌面上的那份檔案毫不避諱,就這樣光明正大地攤開,就像是特地給誰看的一樣。
靠在椅背上的莫廣唇邊的笑意有些冷,他伸手將拿份檔案移到了博安面前,單手支著下顎,漫不經心道:“你覺得這個方案怎麼樣?”
他在對面前人進行一場拙劣到不行的試探。
偌大的辦公室沉默了很久,莫廣看到博安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了猶豫的神色,青年一向帶著笑的薄唇此時也抿成了一條直線。
明明只是一場拙劣到不行的試探。
可面前的博安卻在長久的猶豫後抬眼,似乎是欲言又止。
莫廣知道,博安一向是識趣的,不然也不會在他那麼爛的脾氣下撐了那麼久,但是就這樣一個識趣的人,會在這樣拙劣的試探上沉默。
就因為這份檔案是莫霄的。
莫廣冷笑了一聲,他慢條斯理地拿起那份檔案,在博安面前晃了晃,然後起身,親自將那份檔案放到了碎紙機裡,當著博安的面,將那份檔案一點一點攪碎。
在碎紙機運作聲中,莫廣盯著他,惡劣地一字一句道:“你放心。”
“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同意這個提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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