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妃應單夫人邀請,抽空來了趟單家。
單夫人嘆氣抱怨個不停。
“……芊月這孩子總是說我偏心。
是,這個我承認。
我是偏心。
王妃,您也是做母親的人。
如果是您對待自己的孩子和別人的孩子能一樣嗎?
就算都是親生的孩子也做不了完全的一碗水端平,更何況她並不是從我肚子裡出來的。
我偏心自己的孩子難道不對嗎?
這天下再好的後孃,又有幾個拿先夫人的孩子和自己的孩子一模一樣對待的?
我是偏心自己親生的骨肉可也沒苛待她欺負她吧?
單家雖然不是什麼達官顯貴,但也吃穿不愁,沒缺了她什麼短了她什麼。
如果她非要親孃式的疼愛,那我是給不了。”
她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繼續說下去。
“就算我再怎麼偏心,可也佔著她母親的位子。
小事說不清,大事上也不能讓她吃了虧。
女子的大事不就是婚事?
我給她找的蕭家六郎哪裡不好了?
蕭家書香門第家世清白。
芊月這孩子性子不是個隨和的那蕭家夫人倒是個能包容的性子。
女子嫁人選個好婆婆可比好夫君還重要。
我怕她挑剔不滿意,怕她又跟別人說我這個後孃對她不好,仔細觀察過蕭六郎,不說性情才學好,就連相貌也是不錯的。
她還有哪裡不滿意?
哭哭哭,整天就知道哭”
單夫人將手中的杯子重重放在桌子上生悶氣。
康王妃早就習慣了單夫人總是喋喋不休,她讓侍女又給單夫人倒了水,還沒來得及勸。
單夫人又繼續抱怨下去。
“不大點的孩子,非要搞什麼非君不嫁這一套她自己挑中的人要是正經人家我也懶得多管。
可是她挑中了一個江湖人她以為自己是女俠呢?
要真是跟一個跑江湖的走了,她的衣食住行還能有現在好?
她是多愛美的孩子一天到晚嚷著要新衣服從我這兒要不說還跑你去那裁了多少新衣?
小姑娘家家的說著為真愛不在意吃個三年苦能毀得腸子都青了”
“也不知道那個劍客到底有什麼能耐勾得一個個眼巴巴跟著他私奔。
那個花朝公主的下場還不夠慘?
堂堂公主都落的那樣下場還不夠她警醒的?
跟著那人走再來幾個江湖恩怨她還要走花朝公主的路子不成……”
說到這裡單夫人說不下去了。
花朝公主的經歷她想想都心驚。
花朝公主與雲劍時的事情並非很多人都知道可單夫人因為單芊月幾次向康王妃打聽過。
康王妃三言兩語帶過卻把單夫人嚇白了臉。
單夫人終於住了口康王妃這才溫溫柔柔地開口:“芊月年紀還小隻是一時鑽了牛角尖。
會想開的。
再說了她以前有些任性刁蠻經過這個事兒我瞧著她性子沉穩了許多倒也不算壞事。
人呀經歷些事兒才能更快地長大。”
單夫人想了想單芊月的性格是比以前好了一些。
康王妃在單夫人這裡坐了很久才去後院找單芊月。
康王妃與單家的親戚關係不近可她遠嫁來京也只有單家一個親戚所以對單家的事情也算關心。
婚姻大事單夫人求到她這裡來她也不得不過問。
康王妃去找單芊月的時候單芊月正坐在湖邊發呆。
“表姐。”
她悶聲打過招呼繼續望向平靜的湖面。
“還在想那個人?”
康王妃挨著她坐下。
“表姐難道我真的要嫁給一個不喜歡的人嗎?”
說著她的眼睛立刻紅了一圈。
康王妃琢磨了一會兒不答反問:“那個人喜歡你嗎?”
單芊月一怔過了好一會兒失落地搖頭說:“他的心裡有一個人不是我。”
康王妃淺淺笑著說道:“倘若你和那個劍客在一起那個劍客是不是也要反問一句——難道我真的要娶一個不喜歡的人嗎?”
單芊月呆在那裡不敢置信地望著康王妃。
好半天她才結結巴巴地說:“那、那不一樣花、花朝公主已經死了。
他現在不喜歡我天長日久他知道了我的好會慢慢喜歡我的”
康王妃順著她說:“那……天長地久你知道了蕭家六郎的好也會慢慢喜歡上他的。”
單芊月被噎住了。
“我、我說不過你”
康王妃溫柔拍了拍她的手背:“因為姐姐說的有道理你反駁不了。”
單芊月甩開康王妃的手憤憤道:“表姐嫁給了心上人沒有那樣的經歷根本不會懂”
“你怎知我不曾經歷過?”
康王妃半垂了眼。
單芊月不解地望著康王妃忽然想起來自己剛剛的話不對。
康王妃嫁去王府之前是不曾見過康王的。
康王妃坦然道:“得到賜婚旨意的時候我有青梅竹馬的未婚夫。
而我只能遵從聖旨背井離鄉遠離父母姐弟遠嫁給從未見過的聽說雙腿有疾的康王。”
單芊月半張嘴忽然不知道說什麼她絞盡腦汁才說:“表姐和康王感情很好京裡不知多少人羨慕”
康王妃笑著點頭道:“是日子很好我很滿足。
芊月你也會的。
許多姑娘家都有英雄情結他救了你從那一刻起他便跑到了你的心裡去。
心動繼而情動。
可是日子不能一直靠恩情來維持。
你仔細想一想去掉那場相救的恩情你與他的相似有多少?
柴米油鹽間你和他又有多少可以談笑的話題。
他若快意江湖你見了那些血腥會不會哭?
你滿心歡喜穿了漂亮裙子給他看可他並不知道這條裙子和昨天的那一條裙子有什麼不同。”
單芊月安靜地聽著。
她聽著聽著眼淚流了滿臉。
康王妃用帕子溫柔給她擦去眼淚含笑道:“人生路很長動心也未必只一次。
第一次動心更未必是相伴走到最後的人。
將那些美好放在心裡不好嗎?”
康王妃走了之後單芊月又在湖邊坐了很久。
她在想康王妃的話也在想雲劍時的話。
那次分別她已對雲劍時死心決定回家聽父母的安排。
可是後來得知雲劍時的心上人是花朝公主而花朝公主已經死了。
她那顆已經死了的心又跳動起來。
她又去找了雲劍時一次。
她滿懷希望地去見他。
她告訴雲劍時自己不介意他心裡永遠懷念著花朝公主。
可雲劍時拒絕了她。
“我介意。”
他說“她自私、殘忍、草菅人命可是我愛她。”
那是單芊月第一次看見雲劍時笑。
四個月後在單芊月十六歲生辰日的那天她穿著大紅的嫁衣嫁去了蕭家。
她的年紀本可以先定親可蕭六郎前些年因為守孝才未能成婚如今已二十有四。
是以兩家一商量將婚期往前提了提。
單芊月一整日安安靜靜不說話。
夜色爬上來喧囂遠離敬酒的蕭六郎也回來了。
她低著頭從鮮紅的蓋頭下看著蕭六郎的靴子有些緊張。
紅蓋頭被掀開遮擋了一日的視線終於寬敞了。
單芊月慢慢抬起頭看向陌生的夫君。
蕭六郎的容貌是完全不同於雲劍時的凌厲他的五官更柔和有著讀書人的書卷氣儒雅彬彬。
“聽下人說夫人也沒吃些東西。
可覺得餓了?”
單芊月搖搖頭又小聲接了一句:“有點渴。”
蕭六郎轉身去倒了杯水走回來遞給她。
杯子那樣小單芊月伸手去接的時候小指不小心碰到蕭六郎的手揹她尷尬地鬆了手杯子打翻水灑了一裙子。
她臉上頓時一紅趕忙手忙腳亂地去擦裙子上的水漬。
身邊沒有帕子或者是她忘了帕子在哪慌張地抓了床邊的紅蓋頭才擦裙上的水。
“新娘子害羞了。”
屋內的幾個丫鬟忍俊不禁。
單芊月低著頭更覺得窘迫。
蕭六郎搖搖頭讓屋內的幾個丫鬟出去。
丫鬟們出去屋子裡便只有她與蕭六郎了單芊月更覺得緊張。
蕭六郎往前走了一步去摘她的發冠。
“你做什麼”
單芊月驚呼一聲向後退去瞪著他。
蕭六郎失笑道:“夫人這發冠太重了想給你拆了。
好我不再動手了。”
他話音剛落驚見單芊月忽然哭了。
他一怔趕忙道:“是今卓唐突了夫人別哭。”
單芊月吸了吸鼻子“你叫蕭今卓。”
蕭六郎再次失笑心道娶回來的夫人對他也太不上心了些恐怕這婚結的不情願。
他說:“蕭琳字今卓。”
單芊月點了點頭悶聲說:“我渴。”
蕭六郎這才想起剛剛那杯水打翻了趕忙又給她倒了一杯看著她將整杯水都喝光。
單芊月將杯子裡的水喝光下意識地遞還給蕭六郎然後才想起來他不是自己的下人趕忙訕訕縮回手。
蕭六郎卻先一步接過她手裡的杯子放到一旁的桌上。
然後他從抽屜裡取出一個錦盒遞給單芊月。
“聽說今日剛巧是夫人的十六歲生辰選了這個送給夫人。”
單芊月飛快地看了他一眼立刻收回視線。
她接過錦盒開啟眼中閃過一抹驚豔。
裡面是整套的瑪瑙首飾漂亮得不像話。
她最是喜歡漂亮的衣服和首飾。
蕭六郎含笑望著她。
他比她年長了八歲她年紀還小是要多寵著才好。
今日康王妃也來喝了喜酒。
康王卻沒有來。
因為腿腳不便康王一向深居淺出。
康王妃踩著月色回王府。
“母妃”
昭未一路小跑向康王妃。
康王妃蹲下來將兒子抱在懷裡。
她抬起眼望向簷下康王在門口等著她。
簷下燈籠暖融融的光照在他的臉上十分柔和。
康王妃牽著兒子的手朝康王走去。
晚上康王妃哄睡了昭未讓奶孃將他抱下去。
“這麼晚了也該睡了。”
康王放下手裡的書。
“嗯我把昭未明日要讀的書準備好。”
康王妃踩著小杌子去拿書架上排的一本書。
許是因為今日赴宴吃了酒她踩在了杌子邊兒一個不穩小杌子傾翻她的身子也跟著朝一側栽過去。
康王一驚立刻起身衝過去穩穩扶住了她。
康王妃鬆了口氣看向康王時又蹙起眉道:“快坐回去裝你的瘸子”
康王笑著說:“再過兩年請旨離京便也不用再裝了。”
他無意爭權可皇子的身份逼他陷於風波中他便借一場病裝瘸遠離爭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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