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棠夕湖堤。
一泓清水邊, 立著穿白衣的折雪仙子。
仙鶴飲水於湖濱,面帶病容的仙子身後跟著兩個劍閣灑掃弟子。那兩人抬著一副竹架,架子上躺著裹成繭子的溫亦云。
這一次, 他連臉都沒能倖免。
折雪仙子如今全靠高價收回的一株雪蓮花吊著命。
她看到湖中畫舫往自己的方向移來,眼神一亮,偏頭對溫亦云道:“師兄, 他們來了!”
可憐這位劍閣大師兄說不出話, 只好哼唧幾聲。
折雪仙子掩飾住眸中棄色, 轉過頭不再理他。
寧枝枝立在船上,憑欄望向堤上兩人,她吃得飽,心情不錯, 於是大發善心, 朝著這對師兄妹笑了笑:“不知,劍門二位來我小遙峰有何貴幹?”
折雪仙子緊了緊拳頭。
她來之前, 想到了寧枝師徒現在一定很悠哉, 卻沒想到還能這麼有情調, 泛舟湖心,賞雪觀劍, 還圍爐吃鍋子。
她強忍著胸中一腔酸意:“寧師叔……”
才三個字, 寧枝枝賞賜的那點笑意瞬間消失的一乾二淨。
“小江道友慎言, 貴派掌門難道沒有告知, 我小遙峰已經獨立於七十二峰之外了嗎?哦, 也不對, 往後瀾滄劍門只有七十一峰了。”
這話一出口, 不只是折雪仙子氣, 躺在擔架上那一坨師兄也生氣。
不過他只能不甘地發出擾人的“啊啊”聲。
寧枝枝嫌惡地瞟了一眼溫亦云。這小子莫不是劍道不成, 轉行要進軍顏□□?
她被雷的不行,祈禱合歡宗看不上這種貨色。
折雪仙子提了一口氣,今日倒是有了幾分仙門嫡傳弟子的風範。
“寧師叔,你一時氣話,師父他一貫寵你,又怎麼會跟你計較呢。這不就立刻讓我們師兄妹二人來牽線搭個橋,只要服個軟,咱們劍門還是一家人。”
寧枝枝斜倚在闌干上正喝茶,聞言一口噴出來。
一顆茶葉噴到了折雪仙子臉頰上,另一顆則到了溫亦云的眼睫毛上。
寧枝枝不慌不忙擦了擦嘴:“不好意思啊,不是故意的。”
見對方站著不動,她又補充一句:“那茶葉是新泡的,乾淨的。”
折雪仙子差點就爆發了。
最終,礙於她這越發嚴重的傷情,她只好假笑著取下臉上的茶葉渣子,隨手一丟,看也沒看溫亦云:“師叔言重了。”
溫亦云的眼睛被磨得奇癢無比,眨來眨去,總是不得勁兒。
又忍不住流下了生理性的淚水。
他自小活的孤傲又執拗,費盡力氣爬上劍閣首徒的位置,裝作謙謙君子劍的大師兄,一夕之間,卻被三個女人全毀了。
他情緒上來,好像要把一生的眼淚都流乾。
這頭,幾個人劍拔弩張打機鋒。
誰也沒有看溫亦云一眼。
寧枝枝主動開口,打算聽一聽折雪仙子的小心思:“江道友想要怎麼服軟?”
折雪仙子眼前一亮,這一定是有戲。
回憶起蕭掌門說的天地誓言和六百萬靈石,她自信開腔:“也無需什麼負荊請罪了,師叔只需要把那六百萬靈石和劍冢三千靈劍上交,師父自然便消氣了。”
她主動找來求和,確實是蕭掌門的意思。
既然不能違背天地誓言,只能先從寧枝手裡把東西騙回來,日後再想辦法借他人之手,將小遙峰連根剷除。
折雪仙子願意來,也是有私心的。
她說著,又擅自加了一條:“當然,師叔還是得勸服聶師姐獻出一滴心頭血,為我療傷才是。”
她眼底的貪色太重,寧枝枝厭煩地落了眸子。
“這就是你要說的服軟?”
折雪仙子有些不知所措,乾巴巴點點頭。
寧枝枝衝聶青池幾人道:“你們聽到了嗎?他們求上門,竟然是想要說服我們服軟,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三小隻本來還在生氣,聞言也忍不住“噗嗤”樂了。
謝衍之淡淡看向寧枝枝。
他一點都不擔心,因為知道,這個人絕不會輕易吃虧。
折雪仙子見到自己竟然淪為笑柄,氣結質問:“寧師叔這是何意!”
唉,這人閱讀理解能力不行啊。
可能就是腦子不好。
寧枝枝憐憫地看著腦子不好的折雪仙子,掰開揉碎講給她聽:“還不明白嗎?意思就是,你們臉真大,我嫌棄。”
頓時又爆發一陣如雷的笑聲。
三小隻最擅長的就是給寧枝枝捧場,更何況這話糙理不錯,還莫名其妙的讓人感覺渾身暢快。
折雪仙子伸出手,指著寧枝枝抖成了篩子:“你!”
寧枝枝懶洋洋瞧她一眼:“別我了,我看你都帕金森了,估摸著過幾天就能像你師兄一樣橫在那裡。怎麼樣,考慮考慮,從我徒弟手裡定個棺材板兒?”
寧枝枝是故意噁心人,聶青池一聽卻當了真。
連忙翻出她的小本本開始報數:“南山松柏木的棺材最便宜,玉虛上採來的金絲楠木要貴上許多,在這之上還有水晶棺,白玉青石棺,錫山紫翡棺……”
“不過,後面幾種我還沒研究出來自動開關石棺蓋的法子,你喜歡哪個呀?”
我喜歡……個屁!我喜歡活著!
折雪仙子在腦中瘋狂怒罵這對變態師徒,想不通為什麼師尊會跟這種無恥之徒做交易,還被對方騙得連底褲都掉了。
她強忍著沒有開腔去罵,而是露出一抹高深的笑:“寧師叔,說這些俏皮話是能讓你們一時開心,可是,您當真打算與劍門為敵嗎?”
“不瞞您說,師尊很貼心地給您留了兩條路。這條通暢的大路若是不走,接下來,你們小遙峰也只能等著迎來整個仙門的刁難了。”
“哦,那就來唄。”寧枝枝還以為她要說出什麼驚天大秘聞呢,還是以前的威逼老套路,沒新意。
見對方還不死心想要說話,寧枝枝揮手召來小樹枝,發力攪動湖水。
頓時,以小樹枝為中心向四周盤成漩渦。
湖水清澈,依稀可見萬千劍意凝成金色小劍,在水中聚成一尾漂亮的食人鯊。這金鯊游來擺去,衝著湖堤上的人蠢蠢欲動。
折雪仙子被三千劍意凝視著,很快就扛不住,噴出一口血來。
她一把擦去,恨恨道:“寧枝,你今日與劍門,與我桐丘江府撕破臉,就不怕這一樁樁一件件抱在你小遙峰弟子的頭上!”
寧枝枝彎唇,泠然道:“是不怎麼怕。回去給你師尊也報個信兒,我寧枝不跑也不躲,就坐你們隔壁小遙峰等著呢。”
折雪仙子氣結,一聲令下:“我們走。”
結果兩個擔架弟子並不跟著她走,而是把眼神投向哼唧聲越來越大的大師兄身上。
折雪仙子輕皺眉頭,覺得大師兄有些煩人。
不知為何,溫亦云哼哼唧唧,全身上下唯一能動的眼珠子正緊緊扣向聶青池。
寧枝枝意外:“哦?看來你師兄還有話與我小徒弟說呢。”
折雪仙子整個人氣的不行,狠狠瞪了大師兄一眼。
寧枝枝懶笑,她徒弟才對這種破狗血三角關係沒興趣呢。
於是轉頭看向聶青池:“阿池,你想過去嗎?不想可以拒絕。”
聶青池歪著腦袋,看著小火爐上漸漸涼了的辣鍋上結了一層油。她抿了抿唇:“師父,我想親自過去,跟他當面退婚。”
哦豁,斬男於無形。
寧枝枝笑開了花:“去吧去吧,記得對人家友善一點,畢竟都殘成這樣了。”
聶青池鄭重應下,足尖一點上了沙堤,來到竹擔架前。
溫亦云的視線果然隨著她到來有了變化和波動。不過,這細微的差異並沒有被聶青池放在眼裡。
她看著溫亦云,溫亦云也望著她,折雪仙子在背景裡揪手帕。
聶青池突然開口問:“溫道友,你看我的口脂好看嗎?”
畫舫裡,偷偷豎起耳朵聽的寧枝枝差點沒笑出聲來。
她沒想到,小徒弟會用這個當開場白,簡直太壞了,這不是讓人家坐雲霄飛車嘛。
心情平地起,然後直線墜落。她不禁開始同情溫亦云。
溫亦云還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世界,這是他頭一次聽到聶師妹嬌羞的問這種女兒家的裝扮問題。
小師妹就總會纏著他問——
這個口脂,那個釵花,衣服漂不漂亮,我可不可愛。
這才是少女該有的姿態嘛。
他竭盡全力用眼睛表達自己的懺悔和示好,使勁眨眨眼,妄圖讓聶青池懂他的誇讚。
然而,聶青池似乎並不在意他怎麼回答:“其實我沒有塗口脂,這是吃鍋子吃的。”
溫亦云:“……”
折雪仙子:“……”
“其實,我只是想告訴道友,女孩子塗口脂也並不都是為了讓心上人喜歡。就像當初答應與道友在煉心石盟約結親,也並非是心悅於你。”
“我師父說,這樣的唇色叫斬男色。”
“我很喜歡這個名字,也喜歡它的色彩。我可以只做自己,不攀附於人,不高興便肆意暢快地發瘋,被人捅了刀子也可以反手捅回去。我喜歡這種率性,想要保住這份自由自在。”
“因此,溫道友。無關其他人,其他事,你我的婚約,今日就此正式作廢吧。”
隨著聶青池話音落下,兩人手腕之間都出現一道若隱若現的紅色絲線。
那線將他們連在一處,標誌著道侶盟約的結成。
聶青池毫不猶豫地咬破了食指,以血做刃,斬向虛空中那縷紅線。
溫亦云驚恐又悽婉地看著她,眼裡寫滿哀求。
可惜她不能動彈,而折雪仙子樂得見到這個結果。
於是,血刃利落斬斷姻緣,道侶契約在虛空中化為烏有。
溫亦云如喪考妣。
聶青池長吁一口氣,輕鬆加愉悅。
她立刻就飛奔回畫舫中,開心跟寧枝枝報喜:“師父,我解除婚約啦。”
寧枝枝笑出眼淚花兒,她都看出溫亦云的眼神有多悲痛了。
她摸了摸小徒弟腦袋,轉向堤上兩人:“二位道友還不走嗎?”
折雪仙子倒是沒有之前那麼生氣了,冷哼一聲,帶頭轉身離去。
兩個抬竹架的灑掃弟子兢兢業業追了上去,擔架上,溫亦云閉著眸子,宛若死屍。
討人厭的師兄妹兩人走了,一個氣呼呼,一個哭唧唧。一個豎著,一個橫著。
她真心實意覺得這兩人還挺配。
寧枝枝腦中不斷思索,一手搶過謝衍之斟好的茶水,毫無愧疚之心地喝完,又交還到他手裡。
謝衍之頓了一瞬,還是結果茶碗,不與她一般見識。
寧枝枝是在琢磨折雪仙子所說的刁難。
什麼刁難呢?
無非就是經濟和武力兩重唄。
經濟上,寧枝枝不覺得這群窮劍修能擋她發財路,他們接下來連自己老婆都保不住;
至於武力嘛,折雪仙子倒是給她提了個醒。
他們小遙峰的整體實力也該提升一把啦。
畢竟,放著湖底這金光閃閃的“金斧子銀斧子”不用,只老老實實抱著鑄造用的“鐵斧子”,確實有些可惜了。
寧枝枝並不打算用騙的。
她是想跟“金銀斧子”們做筆買賣。
入夜,三九寒天。
碧水閣裡如火如荼。
鑄劍爐燒得正旺,裡頭丟了一團霹靂火,火勢熊熊,正由聶青池親自重新煉製著那柄卻邪劍。
寧枝枝還有別的正事要忙,分身乏術,索性揪了坐在一旁閉目養神的謝衍之去幫小徒弟看著。
畢竟“重煉卻邪劍”的想法就是他提出來的。
劍廬十三塢的弟子們很久沒有上過夜工了。
煉器弟子們嘰嘰喳喳聚在一處,有點懵逼,但更多的是興奮,他們手裡的打鐵錘已經飢渴難耐啦。
寧枝枝便在這時出了煉器室,來到正廳,一拂袖,掀開了碧水閣正殿的六扇門。
大門敞開,門外是夤夜閃爍,三千點金光或近或遠地環繞在左右階上空。
小遙峰的弟子們從未見過這麼震撼的場面。
一時間鴉雀無聲,甚至有人屏住了呼吸,生怕嚇跑了這些靈器。
對於器修弟子來說,看到靈器比看到靈石要更讓他們感到渴望。
更何況,這些可都是帶著千古傳承,生出劍靈的寶劍。
寧枝枝瞧著弟子們傻呆呆的樣子,不由笑了笑,揮手召來前方一柄銀色的獸首劍。
這柄劍古樸小巧,劍刃有一絲絲仿西域制式。
寧枝枝看向器修弟子王陽明。
“陽明啊,我記得你極擅長西域刀劍的護理與維修,又是理論紮實的學術派,這柄劍有些年頭,就交給你來保養了。”
器修王陽明很迷惑。
於是誠惶誠恐地雙手接下寶劍,轉頭就對著獸首劍愛不釋手,擦了又擦。
其餘弟子的羨慕嫉妒恨都要溢位眼眶了。
寧枝枝連忙笑著解釋:“都別急,人人有份,三千柄靈劍呢,這大幾百年都沒搓過泥了,咱們小遙峰總共才二百三十一人,其中還有二十多人是明水塢的煉丹弟子。”
“也就是說,均攤下來,你們一人得伺候十多柄靈劍。”
這是個鬆快活兒。
不像打磨刀劍,或是修復斷裂的刀刃劍刃,只需要定期給靈劍們上上油,做個spa,實在喜歡也可以讀個睡前故事給他們。
寧枝枝的算盤打得噼啪作響。
與其她天天守著小遙峰弟子,不如讓他們自己立住腳跟。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嘛。
小遙峰這些弟子一個個拉出去,不說豔驚四座,也絕對都是全仙門頂尖的煉器師。只不過一直醉心於煉器,不通外務,才會被劍門這群老東西誆害致死。
想到這裡,她開口道:“咱們每一個弟子若論起專業實力,都比劍閣弟子強出一百倍,一千倍!不就是不能握劍嘛,沒事,咱們就不握。”
“我們是打鐵煉器的手,憑什麼不能用自己的強項,去直接與劍靈做個買賣?”
“今日起,你們就學著去跟劍靈打交道,學著用自己的長板讓它們心甘情願保護你們。”
寧枝枝話音落,器修弟子們突然滿堂喝彩,鼓掌聲不絕於耳。
阿燈阿劍按照寧枝枝的指示,開始給各塢弟子派發靈劍。
為了儘可能快的讓他們獲得劍靈的認可,他們還調取了資料,為每一個弟子匹配了適合他們的劍靈作為服務物件。
寧枝枝一番話說得口渴,正滿地找水喝,一旁謝衍之遞上來茶杯。
“怎麼想到這個主意的?”
寧枝枝連忙接過一飲而盡,抹了抹嘴,才笑道:“當然是從你身上。我跟仙君不是還有那個,‘一對一服務’。”
謝衍之揚眉,似笑非笑:“所以呢,這次你也讓他們搞了那個……包年服務?”
寧枝枝搖頭:“情況不同啦,這次給他們的是‘一對多小班制’保養服務。試用期三天,不滿意包換,滿意後可以簽署5年,10年或20年合同。”
謝衍之:“……”
這人竟然還想綁著這些劍靈二十年?
似乎是看破了謝衍之的想法,寧枝枝終於意識到,這人好歹也是個劍修。
於是連忙解釋了一句:“仙君別誤會。若是劍靈們有心尋找劍主,自然會放他們走啦。這個合同是受小遙峰峰規保護的。”
謝衍之的臉色終於變得好看一些。他淡淡問:“你們還有峰規?”
寧枝枝答:“當然啦,有門規家規,為何不能有峰規?”
謝衍之點點頭,覺得是這個道理:“何種規矩,說來聽聽。”
寧枝枝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憋了半天,才紅著臉用蚊子嗡嗡般的聲音道:“器修都是最棒的,劍修全是臭狗屎。”
謝衍之冷哼一聲,似乎是氣笑了。
寧枝枝低下頭不敢看他。
謝衍之接著問:“還有呢?”
寧枝枝無地自容:“沒了。”
可能是實在太無語了,謝衍之半天才反擊:“你現在也算是半個劍修,那你猜你是什麼?”
最棒的臭狗屎?
寧枝枝覺得這不能忍。
謝衍之還點點頭,補了一句:“不愧是峰主。”
兩個人在這裡小學雞互掐,其餘弟子們卻在兢兢業業地與靈劍進行友好互動。
一時間,閣內閣外,廊下屋脊,到處充滿了竊竊私語,偶爾還能傳來一兩嗓子劍靈們的謾罵。
阿燈和阿劍時刻都在打探敵情。
阿劍刷著玲瓏玉【全仙門】,阿燈則暗戳戳盯著【宗門】,只怕瀾滄劍門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還真讓兩人發現一些端倪。
[全仙門][一劍飛仙]:號外號外!聽聞瀾滄劍門將一整個小遙峰逐出師門了。
[全仙門][刀刀的刀]:什麼情況?不是丹器雙修那位?我記得還是個大美人來著……
[全仙門][魚腸]:不是,盜取劍冢靈劍,重傷劍閣傳人,還搶了門派靈石倉庫。
頓時,【全仙門】頻道炸開了鍋。
[全仙門][無相禪]:她是器修,何來此等本事?
[全仙門][刀刀的刀]:說起來,我們門派謝師叔失蹤前,見過的最後一個人是她。
[全仙門][一個散修]:不會是美人計辦到的吧?
[全仙門][生何歡]:不要逮著個女人就在那裡散發惡臭。
又是一通有關男修女修的爭吵。
阿劍看著這些無效資訊心煩,轉而望向阿燈。阿燈的面色十分難看。
宗門頻道內,似乎正在商議如何聯合更多人,將他們圍困在小遙峰上。
[宗門][一劍飛仙]:師姐,下一步我們該如何?
[宗門][秋水可折雪]:那個‘刀刀的刀’說的,是否屬實?
[宗門][一劍飛仙]:應該是吧,最近很多刀宗的尋人啟事,都是在找那位謝神使的下落。
[宗門][秋水可折雪]:呵呵,聯絡刀宗,就說找到謝神使了。
阿燈和阿劍沒能看到後續。
萬劍峰的人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很快就將小遙峰上所有人踢出了【宗門】頻道。
兩人對視一眼,連忙起身跑去跟寧枝枝稟報。
寧枝枝呢,跟謝衍之打嘴仗打累了,兩人正靜悄悄坐在桌前。
阿燈阿劍到的時候,謝衍之在煮茶,寧枝枝在啃瓜。
阿劍是個急性子:“峰主這都什麼時候了,您還有心情吃瓜?”
寧枝枝擦了擦嘴:“怎麼了,你這一臉踩到狗屎的表情?”
話音落,謝衍之隔著黑紗發出了死亡凝視。
阿劍才不管這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湧,語速機關槍似的:“瀾滄劍門在玲瓏玉上放了訊息,說您盜取劍冢,打傷劍閣傳人,還搶空了宗門靈石寶庫。現在,不少散修都在蠢蠢欲動了。”
寧枝枝笑了笑。
早料到蕭掌門會搞大動作,結果又是這種下三濫,玩剩下的把戲。
劍冢靈劍到底是她偷得,還是瀾滄劍門自己沒得到認可,等到時候人來一看便知;
靈石嘛,有天地誓言作證,怎麼能算是搶;
至於打傷弟子就更好笑了,修|真|界誒,打你一頓怎麼了?有意見你打回來啊。
總之,這三個理由並不是能讓仙門各家出動的緣由。
看寧枝枝一點沒當回事,阿燈想了想,又補充道:“峰主,恐怕這次不只是劍門和我們小遙峰的恩怨。江折雪已經去請刀宗的人了。”
聽到這話,煮茶的謝衍之手一頓,冷聲問:“什麼理由?”
阿燈嘆氣:“有刀宗弟子說峰主是您失蹤前見過的最後一人,江折雪注意到了這一點。今日午後在畫舫時,您雖然沒有露面,但在這之前,蕭掌門是見過您的。”
寧枝枝與謝衍之默契抬頭互望。
“仙君,若是刀劍聯手,二雄一起找上門來,你可有把握……”
謝衍之心中早有答案,沒等寧枝枝說完,便回到:“強行破境,可戰。”
與此同時,寧枝枝擲地有聲:“可有把握逃跑?”
二人面面相覷。
謝衍之不贊同地看著她:“為何要跑?”
寧枝枝心說你一個小廢物,我一個小金丹,糊弄過去一個蕭掌門都算運氣好了,您還想著來兩個殺一雙呢?
但她沒有這麼說。
對付謝衍之,得順毛捋:“仙君一定也不想再被楊宗主抓回去。只要他抓不到,你早晚恢復功力,回去滅了他。”
謝衍之默了一瞬。
他想起來了,當時寧枝枝來救他,匆匆忙忙,事後也沒問起為何被鎖於四方石柱之間,他自己也忘了說。
被楊指玄抓住這件事,謝衍之是故意而為之。
他記憶缺失的部分實在是太關鍵了,謝衍之每日想不起來,卻又覺得時間緊迫,箭在弦上。
於是,便順著上一世的走向,加入刀宗。
他知道楊指玄有問題,拉他進刀宗目的不純,也隱隱約約知道,這幕後有個推手。
但總是不得其真面目。
想到這些,謝衍之搖了搖頭:“無礙,他若抓我走,你不要管,我自己能應付。”
寧枝枝覺得這人太軸了。
她能有什麼辦法呢,當然是看他作死,順便鼓個掌啦。
雖然覺得在小遙峰的主場應該不會落了下乘,但寧枝枝為了防患於未然,奮筆疾書,制定出一套魔鬼的訓練計劃。
給自己的名為《最騷最野的風禾劍訣練習生》;
給小徒弟的叫《平a攻速流,野區刺客王》;
給煉器弟子們的就大有來頭了,叫《五年護理,三年摸你》。
做完這一套魔鬼特訓計劃表,寧枝枝啟唇一笑,覺得勝券在握了。
謝衍之淡淡看著她,輕哂一聲。
同一時間,煉器室裡發出一聲驚天轟鳴。
碧水閣上頓時雷劫應下,趕在雷劈下之前,太陰幽熒的祝願破開夜空灑下銀芒,化去這一道紫色雷電。
幾人對視一眼,齊齊望向煉器室大門。
很快,聶青池激動到破門而出:“師父,成了!我煉成了!卻邪劍是紅階靈劍誒!”
寧枝枝懂了。
原來不是小徒弟的雷劫,而是紅階法器產生的,只不過被纏繞的“太陰幽熒的祝願”化解掉了。
總而言之,可喜可賀。
寧枝枝起身就看到小徒弟懷裡的寶劍,銀芒利刃,劍柄與劍鞘上的邪鬼雕鏤十分精巧,哪裡還有半分黑鐵疙瘩的樣子。
她很替小徒弟高興:“阿池的劍真漂亮!”
聶青池小狗眼亮晶晶地看著她。
於是,寧枝枝接著微笑道:“來,這是師父為你定製的《平a攻速流,野區刺客王》,明日起,拿著你的劍,開始這套魔鬼訓練計劃!”
聶青池驚喜極了,師父對她太好啦!
小姑娘雀躍的感謝恩師,然後一臉鄭重地翻開了這冊特訓秘籍第一頁,只見上面寫著——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用心平砍就完事了。
再往後翻,全是空白。聶青池罕見地沉默了。
謝衍之突然出聲:“你師父難得說了句聰明話,凡所有劍式劍招,不過都是變法,萬變不離其宗,大道至簡,只要夠快,便足夠了。”
寧枝枝連忙點頭:“沒錯,仙君深知我意。”
聶青池頓時又有了信心,抱著自己的小冊子和卻邪劍去練習了。
這一夜,整個小遙峰都進入了瘋魔的修行狀態。
只除了寧枝枝。
這人給別人佈置完家庭作業,就趴在桌上睡著了。等一覺醒過來,是在自己寢殿的臥榻上。
她伸個懶腰,朝外間喊道:“阿燈?”
阿燈帶著燈,打著哈欠進來:“峰主,您醒了。”
“我怎麼回來的?”寧枝枝看著他兩個大黑眼圈,有點想笑,“你也跟著他們熬夜了?”
阿燈一聽這話可不困了,擠眉弄眼朝著東北方位努了努嘴:“當然是謝仙君扛著您回來的。”
寧枝枝很敏銳的捕捉到這個“扛”字。
她眼角一抽:“扛?不會是扛沙袋那種吧?”
阿燈點點頭:“正是。”
謝衍之,不愧是你啊。
你就天生該是個耍大刀的,怎麼偏要練劍呢?
寧枝枝懶得再過問,起身梳洗,用了早飯便出門了。
這會兒,漫山遍野都是小遙峰弟子們和滿地亂跑的劍靈唇槍舌戰。
她想找個沒人處練練劍。
挑來挑去,只有謝衍之的地盤沒人打擾。
她還沒兌現所謂的“修築金屋藏美人”的諾言,只是在這處竹林掩映的閣舍內掛了塊牌匾,上書“闌煙閣”三個大字。
字還是人家謝衍之自己題的。
別提多寒酸了。
寧枝枝也沒進去打招呼,而是獨自在竹林裡練劍。練著練著,把謝衍之給練出來了,看了沒幾秒,他就忍不住出聲糾正。
“劈歪了。”
“你這不是劈砍,是砍柴。”
“這一招妙在收鞘出鞘,打人措手不及,你這速度是生怕別人看不清是嗎?”
“你不挽那個劍花,對方就死了。”
寧枝枝一邊背身翻著白眼,一邊虛心求教。有這麼個頂級劍修指點,連日來倒也進境不少。
小遙峰上,就這樣平平無奇地過了半個月。
阿燈阿劍還是每日盯著玲瓏玉。
事件一步步發酵,瀾滄劍門藉著見死不救的旗號,引起了不少“有愛修士”的聲援;而刀宗也一直在造勢,逼迫小遙峰交出謝衍之,不然就要與劍門聯手打上山。
寧枝枝對此一概不理會,只淡淡吩咐大夥兒繼續魔鬼訓練營。
直到凡間的小年這一日。
一大早,寧枝枝跟謝衍之還在用飯。阿燈今日做的是生滾粥,醃製好的牛肉和雞肉裹著薑絲兒,泡在黏糯的米粥裡,配著嫩生生的碎菜葉,瞧著就讓人食慾大增。
寧枝枝還沒喝完,人就打上峰頭了。
阿劍帶著守在渡口的弟子及時撤了回來。
“峰主,這次很奇怪,劍門是讓刀宗在前面衝鋒陷陣的,他們只遠遠墜在後面。”
寧枝枝擦了擦嘴,冷笑:“不稀奇,畢竟蕭掌門跟我立下了天地誓言,不能因為這件事對小遙峰動手,他當然得找一個強有力的打手在前面。人到哪裡了?”
“已經到雲棲塢正門外了。”
寧枝枝想了想道:“召集十三塢弟子埋伏在棠夕湖上待命,等我訊號,再趕來雲棲塢支援。”
阿燈連忙應是。
她部署好了應對策略,又擔心地看一眼謝衍之。
謝衍之比她還快,起身道:“走吧。”
寧枝枝嘆氣,帶著為數不多的幾人出了寢殿,一路直奔大門外。
這次竟然是楊指玄親自帶人來捉謝衍之。
這老頭留著一把白鬍,個頭不高,腿腳卻很利落。看到謝衍之竟然還敢現身,不由笑道:“那日老夫恍惚間看到的女賊,竟然就是寧峰主。”
寧枝枝拱手做了個平禮:“女賊當不起,倒是蕭掌門前幾日贈我一個‘毒婦’的稱號,甚是喜歡!”
楊指玄冷了面,哼一聲,顯然沒把寧枝枝放在眼裡。
刀宗這次來的人不多,探修為卻都是高手。反而是劍修們裡三層外三層,讓寧枝枝懷疑是不是舉家出動了。
蕭掌門姍姍來遲,身後遠遠跟著一副步輦一副擔架。
他看向寧枝枝,面色嚴肅,痛斥道:“你不敬兄長,不愛後輩,貪財殘暴,覬覦劍冢,樁樁件件,罄竹難書。叛徒寧枝,你可知罪?”
寧枝枝點點頭:“不錯,這次知道借刀殺人了。蕭掌門有進步啊。”
蕭業竹皺眉,不欲與她多言。
反正這次與刀宗宗主已經達成共識。一起上小遙峰,刀宗帶走謝衍之,並幫他殺了寧枝。
果然,楊指玄很有眼力見兒地接過話茬。
“哼,伶牙俐齒,也就現在能靠嘴巴佔點便宜了。真當我刀宗無人,竟敢擄走宗門神使,今日,老父便替蕭掌門來了結了你!”
話落,楊宗主大刀出鞘,一刀當頭砍來。
同一時間,寧枝枝召來無枝劍,燃燒霹靂火,劍氣化形直接迎了上去。
謝衍之也悄無聲息地動了,他動了兩根手指。然後,彈出一顆早上喝粥時配菜裡的黃豆。
下一瞬,楊宗主手裡的刀被黃豆氣勁擊中,刀身震顫,直接帶著他向後飛出幾百米,砸在了正門前的一堵花牆上。
楊宗主不可置信地看著寧枝枝,而後恍然大悟,震驚望向謝衍之。
謝衍之不避不躲,也面向著楊指玄。
楊指玄頓時生出一種被強大的神識凝視的感覺,可他在要去探時,卻絲毫沒了蹤跡。
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寧枝枝高舉著小樹枝,在高空中炸了個絢爛的煙花。
刀宗和劍門沒有一個人看得懂這個招數意義何在。
然後下一秒,他們敬愛的楊宗主砸倒了一片花牆,胸口慢慢暈開血跡。
恐怖如斯!
這招劍氣化形竟然只是聲東擊西?
楊宗主努力想要起身,但謝衍之這一彈指沒有收著力道,還故意打在了楊指玄的琵琶骨上,穿了個大洞。
刀宗的出場成為全場尷尬,沒人想得到楊指玄這麼不經打。
楊指玄怎麼也想不明白,穿了十六個孔的謝衍之怎麼還是如此厲害到變態。他忌憚地看著謝衍之,久久憋不出一個字來。
血順著鎖骨上的打洞汩汩流下。楊指玄只能全力呼叫靈力,先求自保。
劍門此時也沒好到哪裡去。
刀劍雙雄加起來來了一千餘人,結果呢?
沒有一刻鐘,刀宗就給跪了。
蕭掌門一看大事不妙,悄悄扭頭想要溜走,寧枝枝卻笑了:“這位瀾滄掌門人,剛才不是還想問罪於我?怎麼,這就要走了?”
蕭掌門收斂情緒,皺眉看來:“你這毒婦,又想要如何?”
“在折騰的難道不該是蕭掌門嗎?”寧枝枝好笑道,“我也不想要如何,不過是覺得你們實在煩人,想要一網打盡罷了。”
她雙手抱臂,一根小樹枝抱在懷中,莫名生出一分飄逸仙人之姿。
風聲中鶴唳長鳴。
小遙峰二百多位弟子從更外圍包圍了這群刀宗與劍門的人。
蕭掌門嘲諷一笑:“就憑這些煉器室,二百人,也想攔住我們劍門離去?寧枝,你是不是太小瞧瀾滄的劍法了?”
寧枝枝笑得招搖極了:“那蕭掌門不妨再仔細看看?論人數或許我們是弱勢,可若論起個數,恐怕你們加起來都不夠呢。”
蕭掌門右眼皮突突直跳。
他猛然仰頭環顧高空。
之間這二百餘號小遙峰煉器弟子的身後,竟然齊刷刷綴滿了靈劍。
不!怎麼可能!
劍修都沒有辦法締結兩把本命劍契約,他們怎麼可能一人十好幾柄劍!
蕭掌門有些崩潰,他覺得自己關於劍道的信仰在一步步崩塌。
寧枝枝享受的便是這一刻,這種從各個維度上的碾壓感。
她偏了偏頭,對眾人道:“既然蕭掌門不信,你們便讓他開開眼吧。”
百人應是,萬劍爭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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