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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師妹不可能是傻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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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東海羅山,是青陽國山峰之最。

 羅山靠海而生,山高兩萬丈,想要登頂,須得過海市蜃樓,再攀萬丈懸崖,對外有言:非聖者境界難以上羅山。

 山腰往上日夜有云霧環繞,在山巔大片奇花異草遮掩中,隱約可見紅牆黑瓦。

 黑瓦之下的屋中佈滿燭火,慘白的蠟燭在地面擺放成一個個小圈,靠近桌案處的蠟燭偏長,照亮掛在案上的一幅老舊畫像。

 畫紙邊角泛黃,像是浸水後讓顏料,固定線條的支架散去,於是只見五彩斑斕的顏色,卻不知畫中景物。

 夜裡零碎的月光從屋頂灑落,落在桌案左手邊的搖籃裡,襁褓中的嬰孩正巧睜開懵懂的眼迎接月光。

 一個月。

 整整一個月,虞歲才慢慢接受自己變成一名嬰兒的事實。

 嬰兒狀態的虞歲精力十分有限,不是睡就是睡,清醒的時間很少。

 她這才剛醒,漆黑的眼珠子緩慢地轉了轉,發現自己還在這座陰沉詭異的房間。

 屋外一直有侍女守著,偶爾會開門進來看看虞歲的狀態如何。侍女見虞歲睜眼後,便去請示素夫人。

 素夫人是她的母親,只在虞歲清醒的時候來看她。

 推門而進的素夫人身似扶柳,長髮如瀑垂落在白色的綢緞錦衣,她有一雙極黑的瞳仁,在蒼白膚色與脆弱身姿中顯得妖冶的瞳仁。

 素夫人只是安靜地看著虞歲,不常說話。

 虞歲努力裝成一個真正的嬰兒,裝瘋賣傻試圖逗素夫人,包括但不限於傻笑、流口水、四腳朝天。

 她想從那張絕色容顏上看見點為人之母的欣慰表情來。

 可素夫人始終保持著平靜冷淡,今兒更是匆匆看她一眼便離去。

 虞歲遺憾地捏了捏自己的小拳頭。

 每當這種時候,她都要懷疑自己究竟是不是素夫人的孩子。

 好在母親的想法雖然捉摸不透,但她還有一個三歲的阿姐。

 阿姐青葵也喜歡在虞歲醒著的時候來看她,常跟她碎碎念,拿自己在外面摘的花湊近去冰一冰妹妹的小臉蛋,見虞歲咯咯地笑出聲後,阿姐也會跟著她開心地笑。

 在素夫人走了沒一會,身著紅襖長裙,被打扮的精雕玉琢的小女孩進屋來。青葵小心翼翼地避開地面的燭火圈,來到搖籃前,她要踩在足凳上踮起腳才能看見搖籃裡的虞歲。

 “花花。”

 青葵將手中還帶著露珠的梅花在虞歲臉蛋上輕輕一碰。

 虞歲回以笑聲,青葵也望著她笑。

 雖然分不清到底是她在陪小孩玩,還是小孩陪她玩,但虞歲很快又感到累了,閉上眼入睡。

 *

 按理說後半夜虞歲就不會再醒,可她卻覺熱得不行,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一樣,忍不住在襁褓中扭動身子,將雙手舉起散熱,卻毫無用處,無奈又疲憊地睜開眼。

 月光依舊,在陰沉昏暗的屋中,這一束月光像是為她而來。虞歲極黑的瞳仁倒映光芒,忽覺有些奇怪。

 光束中有浮塵飛舞,這並不稀奇。

 可此刻這些浮塵沾染了顏色,遊動的速度也比往常要快上許多,逐漸在虞歲眼中變作燃燒的細碎星火。

 奇怪的,她竟一點都不感到害怕。

 星火在光束中墜落在她身上,沒有傳來任何灼燒痛感,虞歲腦海中卻出現星辰碎裂的一幕:

 天上無數流星飛墜,永不熄滅的火焰將天地間的一切都焚燒殆盡。

 萬物崩潰慘叫,高樓坍塌,大地崩裂,目光所及之處皆是人間煉獄之景。

 星火中有黑色的灰燼飛舞,千千萬萬的灰燼連線成無數長鏈,朝火海中扭曲的五道身影追去。

 虞歲耳邊傳來斷斷續續、扭曲猙獰的惡鬼之音:

 “滅世者。”

 “異火。”

 “你。”

 “趕盡殺絕。”

 虞歲一瞬回神,月光依舊,光束中沒有星火,彷彿剛才只是一場幻覺,可她腦海深處燃燒的一簇火焰告訴她,這是真實存在的。

 ……不、不是吧?

 虞歲緩慢地轉動眼珠子,試圖在周遭尋找什麼,內心有些恍惚。

 在異世界從零開始已經很難令人接受了,忽然之間又被告知,你的身份其實是會毀滅世界的大魔頭,正在被全世界追殺——可我還是個才剛滿月的小孩誒!

 虞歲捏了捏自己的小拳頭,我要靠什麼毀滅世界,靠我這嬰兒大的拳頭?

 不太好吧。

 虞歲正思考著,忽聽嘭的一聲巨響,嚇得她渾身汗毛直立,試圖朝門口的方向看去。

 門上有兩道血跡,血水順著門縫朝屋中流去,守門的侍女渾身是血,悄無聲息地靠門滑倒在地。

 虞歲聽見悅耳的長刀出鞘聲。

 屋中的嬰孩大氣不敢出,動也不敢動。

 這才剛知道自己滅世者的設定,追殺的人就到家門口了?

 虞歲正考慮要不要喊素夫人救命,就聽素夫人清冷的聲音自門外傳來:

 “不是聖者,以十三境強闖羅山之巔,算你運氣好,能撐到這裡還沒有死。”

 虞歲看不見外邊的情況,便豎起耳朵仔細聆聽。

 屋外的男人咳嗽兩聲,啞著嗓子道:“你也是十三境,不也在這羅山之巔?”

 素夫人說:“我能活,你不能。”

 黑袍老者嘿了聲,抬手抹了把嘴角血跡,一手提劍,地上的影子有些搖晃。他站在院中月色下,盯著屋門前的素夫人道:“難說,我能到這,你以為其他人會到不了嗎?只要你的孩子們不死,就永遠會有人來。”

 “天下九流十三境者,只多不少。”

 屋中的虞歲轉了下眼珠,聽起來不是她滅世者的身份暴露,才招來殺身之禍,問題出在素夫人那。

 素夫人極黑的瞳仁在夜色中尤為明亮璀璨,宛如燃燒的星火,沒了白日的平靜疏離,取而代之的是冷冷的殺意。

 她說:“可惜了,你這個年紀,若不來走這一遭,或許還能入聖。”

 虞歲再次聽見刀劍出鞘聲,碰撞聲,聲聲清脆,帶著磅礴之力,彷彿在斬天劈地。

 素夫人嘴上說著可惜,手中殺招卻一點也沒有為他人可惜的意思。屋中燭火搖曳,屋外纏鬥的影子倒映在門窗,影子飛速變化,看得人眼花繚亂。

 虞歲也想看到一星半點,可惜心有餘而力不足,自己這會連翻身都難。

 她的耳邊只能聽見風聲,猛烈的風聲和屋門被敲打的巨響,黑袍老者試圖繞過素夫人破門,卻被攔在外邊無法前進一步。

 這名九流十三境的黑袍老者過海市蜃樓、攀萬丈懸崖,到山巔早已被羅山的寒雲霜霧重傷,也要不顧生死,拼著最後一口氣完成使命。

 兩道人影已至門前,屋門未開,屋中大片燭火受壓一面倒去,火苗被壓彎腰,忽地熄滅。

 刀劍脆響的聲音彷彿就在虞歲耳旁,屋門被破,有人重重地摔倒在地,吐血不止。

 纖細的白衣身影站在門口垂首看去。

 黑袍老者雙眼逐漸失去光彩,張嘴時血流不止,他最後似乎想說什麼,卻什麼也沒能說出。

 襁褓中的虞歲安安靜靜,不敢動彈。

 好像結束了。

 作為一個剛滿月的嬰兒,面對這種情況該如何?

 虞歲猶猶豫豫,嚎了兩嗓子,表示作為嬰兒有被嚇到。

 素夫人聽見孩子哭嚎,目光從黑袍老者身上轉移到虞歲,她進屋時抬手挽花,滿地燭火重燃。

 屋中恢復光亮,虞歲看見走到身邊的素夫人,便朝她咧嘴笑了笑,不知道第多少次試圖親近這位母親。

 素夫人盯著她看了會,在虞歲傻笑時,緩緩朝她伸出手。

 虞歲以為素夫人要抱她起來。

 她維持笑臉,眼見那蔥白玉指靠近,朝她的脖子落下。

 ——咦?

 素夫人伸出的手掐住虞歲的脖子。

 ——誒!

 素夫人清明的眼眸透露自己下定決心,五指用力,就要捏斷虞歲的脖子,恰在此時,兩人都聽見青葵的聲音從外傳來:“娘!”

 “花花!”

 “我給小妹的花花!”

 青葵出現在門外時,素夫人瞬間收手,眼中倒映門口那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後有瞬間的恍惚。

 “又、死人啦?”青葵在門口不敢進去。

 素夫人朝她走去,語氣是對虞歲從未有過的溫柔:“葵兒,走,別呆在這。”

 青葵懵懵懂懂,牽著素夫人的手離開。

 兩人都沒有回過頭。

 素夫人聽身邊的女兒好奇追問這次死的又是誰,神色卻有幾分恍惚,腦海中閃過之前的一幕:

 她掐住那孩子時,那雙黝黑的眼依舊在笑,完全不知自己已是命懸一線。

 新來的侍女將死去的侍女帶走,關上門後,屋中又只剩下虞歲一人。

 重新燃燒的燭火搖晃時,在地面浮現一道道火圈,入侵死去的黑袍老者血脈,將其化為灰燼。

 虞歲望著月光緩慢地眨了下眼,無人能從那雙眼中看出任何情緒想法。

 她想:

 脖子好疼。

 *

 素夫人連著一個月都沒有來看虞歲,也沒有再遭遇刺殺,就連青葵也來得斷斷續續。

 虞歲趁自己清醒時,試圖理清當前局勢:

 從那天晚上的刺殺中得知,她住在名叫羅山之巔的地方,來刺殺的人是九流十三境,目標是殺了素夫人的孩子們。

 意思是不用殺素夫人。

 可素夫人為什麼要殺我?

 如果不是出生當天她就看見素夫人,確定彼此的親子關係,按照素夫人對她和青葵的區別待遇,虞歲就該懷疑自己不是素夫人的親生孩子了。

 若不是親生的還情有可原。

 可對親生女兒也能狠下心的原因是什麼?

 虞歲想不出,她現在是個小嬰兒,自保能力為零,就算素夫人想殺她也沒辦法,只能躺平任掐。

 她想著想著覺得有些好笑,心裡嘀咕:就我這樣隨便用力一掐就死,一點金手指都沒有,主角光環也沒有,還滅世者?

 有病!

 主角光環就算了,我這設定拿的一看就是正義主角最終通關要打敗的反派。

 虞歲閉上眼,靜心凝神,意識剝離,視角從外看內,見到了腦海最深處那一簇約莫指甲蓋大小、始終沒有熄滅的火焰。

 雖然這玩意看起來像金手指,但除了能看見,無法觸控、召喚、溝通,暫時還無法知曉它有什麼用。

 虞歲甚至不能確定它是不是滅世的“異火”。

 比起金手指,它更像是一種印記。

 如果是異火,那要怎麼召喚觸發滅世?

 仔細想想,滅世者一共有五人,也就是說除去她,還有四個倒黴蛋,那滅世者會不會有特殊的聯絡方式?

 也許單打獨鬥不行,得湊齊五個才能觸發滅世。

 虞歲打了個哈欠,陷入沉睡前,忽然見那火苗一閃,火中出現一個緩慢轉動的小黑點。

 她的腦海中響起數道聲音:

 “喲,又是哪個倒黴蛋要死了?”

 “怎麼不小心點。”

 “咳咳……”

 虞歲瞬間打起精神來,強迫自己不準睡過去。

 咳嗽的沙啞男聲聽起來狀態不是很好,他咳了好一會才啞著嗓子說:“你們……是誰?”

 最開始吊兒郎當的男聲說:“滅世者唄。”

 第二個溫柔的老者聲音也道:“滅世者死亡時,會透過火靈球產生共鳴。”

 第四個雌雄難辨的聲音說:“你是怎麼死的?”

 沙啞的男聲低笑道:“……被燒死。”

 “草!”第一個男聲道,“老子這沒水!”

 虞歲還來不及問這兩者有什麼關係,被焚燒的灼痛感毫無預兆地降臨,在最初的大腦空白過後,嬰兒的慘叫哭喊快要掀翻了屋頂。

 守在門外的侍女慌忙進來檢視。

 虞歲渾身骨骼血肉都被烈火蒸烤,無法壓制這痛苦,只能放肆慘叫哭嚎。

 痛!

 痛痛痛!

 痛痛痛痛痛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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