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令營在Y城的另一所中學學校, 跟明理一個江東，一個江西，搭乘大巴兩小時左右的車程。
相較往年乘坐飛機前往外省的距離, 今年算佔據了“地利”, 至少不會出現水土不服一類的不良反應，影響考試發揮。
周泉不是此次冬令營的帶隊老師，提前一個禮拜就開始給溫雙沐、林森、蘇起言模擬起考試中可能遇到的意外情形。
下午的競賽課結束，照常把他們多留了兩分鐘。
周泉翻了翻教案, 從裡頭抽出張宣傳手冊來：“留英直通班招生的事應該都聽說了吧？我們學校跟英國NQ大學有合作，本來想要保送到這種國際名校，數競起碼要闖到國際奧林匹克的程度, 不過兩校合作, 條件會放寬許多，有了國金的加成, 像林森這種英語差點的, 雅思只需要達到最低要求限制就行, 早早簽了保送協議，你們高三就能直接解放，還是比較一勞永逸的, 不過需要你們最後幾天咬緊牙關。”
林森莫名被cue, 對溫雙沐小聲：“老實說, 要真出了國, 我覺得我的body language肯定比你的口語好用。”
溫雙沐沒搭腔, 只是在聽到大學名字後, 指尖轉著的黑筆停下來, 將周泉攤在桌上的宣傳手冊轉了個方向, 移到自己的面前來。
蘇起言倒是看著筆記, 不緊不慢接了句話：“上課的時候你也打算用body language跟老師你畫我猜嗎？”
林森：“……你說的對。”
周泉則考慮全面的給他們準備了雙重方案選擇：“不想出國的話，那就再努力往國集沖沖，進了國家隊，清北、復旦任你挑。”
林森聽樂了：“國家隊到您嘴裡怎麼整得跟批發一樣輕巧了。”
周泉：“聯賽難度就低了嗎，你不也成功讓大家眼前一亮，拿了個第一回 來？”
“我那是純運氣，不然第一的肯定是蘇起言啊。”
蘇起言做著題，反手抄了塊橡皮朝人丟去：“就說你句英語差，非要換個地方把我踩回來是吧。”
林森笑嘻嘻地雙掌合十，將橡皮接過。看溫雙沐將宣傳手冊放回去，隨口道了句：“咋的，感興趣？”
溫雙沐：“沒，隨便看看。”
冬令營持續七天，第一天是報道日，參賽學生只需在下午六點之前到指定酒店簽到，由於舉辦點離明理較近，帶隊老師跟學校商量了下，讓學生充分休息，中午兩點的班車集合出發。
到酒店時，各校學生到了七七八八，周邊來回進出走動的都是十七八歲的高中生面孔。
領隊老師找主辦方做完登記，到前臺辦理入住手續。
老師將房卡給他們三人遞去。
“兩個男生認識那麼久了，住一間房應該沒什麼問題。溫雙沐的話，被安排跟附中的一個女生一起，往年也有遇到室友之間發生矛盾衝突的，好在明天的流程安排就是開幕式和看考場，沒什麼重要內容，你試著相處一晚，有問題的話，明天白天老師再幫你調整換房也來得及。”
“好的，謝謝老師。”
老師匆匆看了眼手機簡訊：“那你們現在先把行李放回房間，我一會兒要去開個領隊會議，晚飯自己解決，稍微找好點的地方，注意飲食衛生安全，別吃重油重辣的，到時候把賬單發我，學校報銷。”
老師離開，三人坐著電梯上樓，到18樓時，正好一群男生女生等在外頭。
人群裡有個漂亮扎眼的女生，身上已經披了營服的外套，扎著個秀麗的丸子頭，驀地衝他們抬了抬手：“喲，五木。”
“呀。”林森看看對方，餘光下意識往溫雙沐那兒瞟，“舒……舒姐。”
女生的表情怪了一怪，像被這個稱呼驚到的。
不過看到另個熟悉的面孔，又恢復自如地抬手打了聲招呼。
蘇起言與對方頷首示意過去。
出了電梯，溫雙沐還感到點不可思議：“那女生誰，怎麼你倆都認識？”
林森想了又想，還是覺得在考試的要緊關頭隱瞞一些資訊：“我初中同學。”
蘇起言則道：“上次集訓碰到的附中學生，稍微說過兩次話。”
“哦。”
名字裡帶舒的，林森初中同學，現在又是附中的。
過了兩秒，溫雙沐恍然：“舒申婭啊。”
林森：“……”
林森覺得自己當初就不該在溫雙沐面前多一嘴，說舒申婭追求過陸京。
蘇起言沒多想：“嗯，是她。”
溫雙沐：“附中進冬令營的學生應該是三男一女吧，那我豈不是跟她一個房間？”
林森像這才想起這茬：“對哦！”
溫雙沐：“對什麼對，你倆初中同學不該很熟嗎，說說她相處起來怎麼樣。”
林森感受到了□□味：“……要不你問問京哥？感覺他更熟一點。”
溫雙沐：“是嗎？”
林森研究起溫雙沐的表情，求生欲極強：“可能也沒那麼熟。”
溫雙沐想笑：“到底是熟還是不熟？”
林森斬釘截鐵：“沒你熟！”
等溫雙沐提著行李進了套房，林森才短暫鬆了口氣，摸出手機給陸京發去個【哀悼】的表情包。
溫雙沐住外面的酒店，都習慣鋪上從家裡帶的床單。
左邊床鋪已經被舒申婭放了部分私人用品，她便佔了右邊那張。
門鈴響起時，溫雙沐已經收拾得差不多。
外頭就蘇起言一個人。
溫雙沐問：“林森呢？”
“說肚子餓，先去下面找餐廳佔位了。”
蘇起言看溫雙沐返回去拿了個包就打算往外走，又道：“晚上了外面有點冷，把圍巾戴上。”
“哦，好。”溫雙沐應聲。
冬日晝短，五點多的時間，天色灰濛濛的，街面的霓虹亮起。
兩人按照林森發來的定位，來到家火鍋店。
林森正對著沸騰的鍋底拍照曬朋友圈。
溫雙沐摘了圍巾坐下：“老師剛還說了，別吃重油重辣的，你一上來就是麻辣牛油火鍋。”
林森不以為然：“考試不就該紅紅火火的嗎，吃火鍋兆頭寓意多好。”
蘇起言和溫雙沐到自助區調料，恰巧舒申婭從另側桌位出來，到冰櫃拿飲料。
兩相對撞，都愣了下。
在電梯碰見時，舒申婭的目光並沒有在溫雙沐身上有過多停留，這回倒是審視了好幾秒。
碩大一條商業街，幾十家餐飲店，他們來的這家還挺遠，溫雙沐思考了下撞一塊兒的可能性，回去後在林森身邊坐下：“我怎麼感覺你是故意挑這家的。”
林森留意到舒申婭的身影，瞭然：“不瞞你說，我剛也嚇了一跳，而且她還給我發了好幾條資訊，打探京哥近況。”
林森說著拿手擋了擋，同溫雙沐悄悄話：“不過你放心，我已經幫你宣誓完主權了。”
溫雙沐：“？”
一頓火鍋吃得人暖和。
溫雙沐去了趟洗手間，順便在前臺把錢墊付了。
蘇起言和林森還坐那聊天說話，兩人話不投機半句多，但每次你一言我一語的，又能聊挺久。
林森看不慣蘇起言的高冷裝逼樣，老喜歡把人激到破功。但在蘇起言的視角里，又覺得自己是在遷就配合林森。兩人明明在不同頻道，卻奇妙地達成了某種平衡，還挺融洽。
不客氣地把賬單發給老師後，溫雙沐沒回座位，獨自走到外面，買了瓶礦泉水，站在樹底下吹風消食。
臨近聖誕節，街道兩側的商鋪都裝潢起聖誕樹和彩燈，火樹銀花，金煌燦爛。
去年的冬令營時間較晚，他們平安夜還和學長學姐在天台燒烤、打牌、喝酒。
眨眼間過去一年，卻感覺一切近得就發生在昨天。
礦泉水冰涼入喉，解膩的同時又讓人感到點無味。
系統工作列的電子屏仍是亂碼驚歎號，像枚藏在枕頭下的不定時炸彈，可能會在任意一個平凡安穩的夜晚爆炸。
溫雙沐突然間有點想和陸京說話，幾乎在念頭冒出的第一時間，就撥了通影片電話過去。
等連載提示音響起，她大腦才稍稍清醒過來，高二之後，學校週日也有晚自習，這個點陸京的手機大機率關機或是靜音著。
正打算掐斷，對面先一步接通。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片黑色的虛影輕晃。
溫雙沐在樹邊蹲下來，將礦泉水放到腳邊，耐心等了會兒。
陸京大約走出教室到了處沒人的地方，才將螢幕豎起。
“怎麼了？”清閒的嗓音被電磁音刷了層奇特的質地，有些溫柔。
天橋上沒什麼光亮，陸京又往前走了兩步。
溫雙沐雙手抱著手機，看他在螢幕上清晰起來的五官眉眼：“沒什麼，就有點無聊，想和你說說話。”
陸京聽她那邊背景音嘈雜，光線比他還暗：“還在外面？”
“嗯，剛吃完火鍋，蹲路邊跟你聊天。”溫雙沐對自己的情緒沒什麼遮掩，就差把“我現在情緒有點苦”、“你快點繼續追問我”的字幕條打在臉上。
陸京笑起來：“怎麼吃個火鍋還emo上了？別坐著，站起來走走，我陪你。”
溫雙沐應了聲“噢”，卻沒馬上站起來。
陸京：“不想動？”
溫雙沐：“嗯。”
陸京想了想：“不然下次少吃點。”
溫雙沐嘖聲，變得有點兇：“不是因為吃多的關係。”
陸京：“是我說錯了。”
他又笑著催促了好一會兒，溫雙沐才勉為其難地起身。
她小聲嘀咕：“就你會服軟……”
陸京：“你才發現嗎？”
溫雙沐臉上不知不覺帶了點笑：“行了，說不過你。”
陸京看她心情似乎好多了：“所以為什麼不開心？”
溫雙沐犯起矯情，真被人問起了，又不說：“也沒有。”
陸京沉吟一聲：“你知道吧，林森今天給我發了一堆莫名其妙的簡訊，問他什麼事，他也跟你一樣的回答，說‘沒有’。”
陸京本來想教育下她，溫雙沐卻是突然舉手報告：“我好像知道他要跟你說的事。”
陸京：“？”
溫雙沐：“聽說舒申婭追求過你？我跟她酒店一個房間。”
陸京怔了怔，好一會兒，憋出聲“啊”來。
溫雙沐：“你啊是什麼意思。”
陸京：“就是一下子有點吃驚，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意思。”
蘇起言和林森出來，溫雙沐和陸京的視訊通話還沒結束通話。
蘇起言瞟到點手機螢幕上晃過的人像眉眼，目光再定到溫雙沐臉上的笑，表情變得有些沉默，什麼也沒說，將她落在店裡的圍巾遞過去，問：“回去嗎？”
溫雙沐：“你們先走吧，我再走走消會兒食。”
蘇起言道了句“注意安全”，和林森離開。
回去路上，林森看不下蘇起言寡著臉的樣子，豪氣沖天地搭上他的肩：“別傷心啦，想喝酒的話我可以陪你。”
蘇起言一臉有毒地看他。
“害，誰還沒受過點情傷，你不說我也懂，喝完酒會好受點。不過我還挺欣賞你的，放手時就該乾脆利落，非常具有人格魅力。”
林森衝他比了個大拇指：“人吶，情場失意，考場得意，這次競賽，你穩了。”
蘇起言無語：“誰要你欣賞了。”
溫雙沐其實也沒和陸京聊太久，等大課間結束，就把陸京催回教室上課。
回到酒店房間，舒申婭早早洗漱完，坐在書桌前刷著題冊。
她看上去已經做題做的有些頭腦發昏，點開手機不知看了眼什麼，又恢復到亢奮狀態。
溫雙沐有點好奇她手機裡什麼東西打雞血那麼好使，洗完澡從浴室出來，經過她身後順勢瞄去一眼。
本以為是跟夏芝裡差不多，把一些類似“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語錄設定成桌布當屏保，誰想一眼瞄到的竟是陸京的照片。
好死不死舒申婭抱著椅背轉過身來。
溫雙沐以為是自己偷瞄人手機被抓包，正想隨便謅兩句，卻聽人向她認真發問：“其實我有點好奇，你是怎麼追上的陸京？”
“……”
溫雙沐沉吟一聲，覺得另位當事人不在場，隨便怎麼說都由她說了算：“應該是他追的我。”
舒申婭放棄：“……行吧，我還想著我當初應該下手重一點，竟然是他追的你，那確實沒戲了。”
溫雙沐心想話題都聊到這兒了，多八卦幾句日後用來調侃陸京也不成問題。
她拉了邊上的椅子坐下，道：“那你又是為什麼喜歡的他？”
舒申婭聳聳肩：“從小到大認識的男生裡，就他最好看啊。”
溫雙沐回憶下午在電梯口看到和舒申婭一起的附中男生：“感覺你們學校男生也挺帥啊。”
舒申婭搖頭：“性格不行，我們火箭班的女生少，這幫男的天天跟當爹一樣，都要被他們的爹味衝死了。”
溫雙沐聽樂了。
舒申婭突然伸筆在她桌前敲了敲：“說起來我對你們學校那個大學神也挺感興趣的。”
溫雙沐反應過來：“蘇起言啊，他確實不錯，我之前喜歡過他。”
舒申婭愣：“那現在怎麼不喜歡了？”
溫雙沐笑起來：“你說呢。”
舒申婭下意識看向自己的手機螢幕，感嘆：“確實，品味跟我一樣好。”
溫雙沐笑得更厲害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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