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請叔叔吃雪糕……
這話要換旁人說倒還好,偏偏是陸徵。
就挺……意外。
簡直就跟撒嬌似的!
設想下,你去酒吧,點了杯超烈的威士忌,滿心滿意地準備好要接受刺喉的辛辣,一口下去,卻發現嘴裡含著的是氣泡水。
雲渺現在就是這麼個感覺,她差點以為自己的聽力出現了問題。
陸徵單手插兜,嘴角勾著抹笑:“捨不得?”
雲渺挑了下眉:“當然捨得。”
陸徵聞言從善如流地鬆開她的手腕,從口袋裡拿了包煙,敲出一根,迎風點上。
“最近胃不太好,有點挑,口味倒是無所謂,日期一定要新鮮。生產日期超過一個月的雪糕,吃了會不舒服,幫叔叔找找?”
“……”春天賣雪糕的本來就不多,還要生產日期新鮮……
不用看她都知道這個冰箱裡,不可能有他要的那種雪糕。
唱的哪一齣?
鐵漢矯情?
陸徵見她不動,忽然彈了彈手裡的菸灰問她:“叔叔今天的衣服好看嗎?”
雲渺這才注意到他沒穿警服,墨綠色的飛行夾克,敞著,露出裡面的純黑T恤,如果仔細看,能發現底下清晰明朗的肌肉紋理。
夾克的袖子被他隨意捲了一截到手臂,這身打扮讓他身上那種正義凜然之氣,褪去了大半,憑空多了抹粗獷的匪氣,粗糙又英俊。
重案組沒破案前是不可能休息的,他一身便服出現在這裡,只可能是這裡有情況。
他在查的這個案子,恰巧也是她想破的。
雲渺拉開面前的冰箱,貓著腰、低著頭,開始認真地檢視每一個包裝袋上的標註的生產日期。
很快,陸徵踩著皮靴進去了。
冰箱裡的冷氣一陣陣冒上來,又散開。
雲渺趴在那裡找了有近五六分鐘,店老闆除了正常收銀,都在看她——
終於,他忍無可忍,走了出來:“姑娘,你是沒找到喜歡的顏色嗎?”
雲渺直起背,佯裝懊惱地擰了下眉:“我朋友讓我幫他買個三百塊錢的雪糕回去,我剛剛已經算到兩百多了,被你打個岔,又亂了……”
她生的漂亮,聲音又甜,輕而易舉地營造出一種無辜感。
那老闆把袖子往上一擼,“嗨,你早說啊,算賬這事兒我在行啊。”
雲渺笑:“那太好了。”
說話間,他換了雲渺的位置,“十五,二十三……”
雲渺收了笑意,抬頭往裡面看了一眼,陸徵已經縱身越進了賣肉的攤子……
果然,她猜的不錯,陸徵在讓她打掩護。
“姑娘,夢龍要不要來幾支嚐嚐?”
“可以。”
“要幾支?”
雲渺:“我看看……這裡多少錢了?”
“九十六。”
“那就……來兩支吧。”
“一百二。”
“好貴。還是隻買一支吧,我那朋友小氣的很,現在多少了?”
老闆:“一百零八……”
就這麼加加減減到了兩百六十多,陸徵還沒出來。
再這麼下鋪要兜不住了。
她迅速在腦海裡過了遍近身格鬥術的技巧——
人類眼角垂直往下到下巴上方的十釐米區域是危險地帶,只要一拳砸下去,兩米大漢也會暈倒。
“兩百七十六……”
雲渺掄起拳頭,帶起一陣細微的風,手腕忽然被人握住了——
她側眉,對上陸徵漆黑含笑的眼睛,“老闆,結賬!”
他很快鬆開了她。
被他握過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就來!”那老闆從冰箱裡直起背,衝雲渺比了兩根手指,笑:“姑娘,再加兩夢龍,正好三百整。”
雲渺低眉,隨手勾過兩個紙袋,丟進去,然後提著一大袋雪糕進去付錢。
兩人在櫃檯上分別結了賬,拎著東西出去。
雲渺走前,陸徵跟在後面。
時值傍晚,春意暖融,頭頂的雲被夕陽染成了橘紅色,遠處河岸上的楊柳,青翠如煙。
小商小販們都陸續出來擺攤了,空氣裡充斥著鐵板魷魚、炸串和蒜蓉龍蝦的香味。
陸徵忽然開口:“買這麼多雪糕,不給我一支?”
雲渺轉身看向他:“你不是隻吃日期新鮮的嗎?”
陸徵:“我是為了讓你幫我拖延時間,沒看出來?”
雲渺語氣平淡:“嗯。”
他暗示得那麼顯眼再看不出來,就蠢了。
她頓住步子把整袋雪糕遞給他:“都給你。”
陸徵接過來,拿出手機,輕點幾下調出二維碼,遞過來,“加個微信,錢轉給你。”
紅蛇案還要繼續查,陸徵就不能不理。
思及此,她掏了手機,加了他。
下秒,金幣撒地的聲音響了,雲渺沒點,又是嘩嘩啦啦的好幾聲。
她轉身,擰著眉看他:“你可以直接轉賬。”
陸徵:“那多沒意思啊。”
“……”
陸徵收了手機,眼底依舊含著笑意:“剛剛配合得不錯,挺有做刑警的潛質。剛剛我要再晚點出來,你打算怎麼辦?”
雲渺語氣淡淡:“不打算怎麼辦。”
陸徵莞爾,他沒揭穿她,將隨手停在不遠處的車子解了鎖:“住哪?我送你。”
雲渺:“不用,不遠。”
陸徵把手裡的鑰匙轉了轉:“必須送,叫了這麼久叔叔,總不能讓你白叫。”
雲渺:“……”
晚高峰還沒過去,坐車其實比走路慢,天色稍暗,沿街的燈火已經亮了,一串串從漆黑的玻璃上越過,晚風漫進來有些涼意。
陸徵想到很久以前的事——
那年他25歲,雲渺16歲。
小姑娘奶奶去世後,他開車去鄉下接她回N市。
柯嚴洪夫妻倆在N市有房子,那件事之後,那座房子一直空著。
陸徵提前讓人來打掃過,但小姑娘到了門口,忽然抱住他的手臂,不肯進去。
“我不要住這裡,陸徵。”
“這裡是你的家。”
“我害怕……”小姑娘紅著眼睛,聲音也是低低的。
陸徵參與了當年的那個案子,雲渺當年親眼見到父母慘死在眼前。他們做了很久的心理疏導,才讓她開口說話。
再把她送到那裡睹物思人,確實有點殘忍。
“那我看看幫你找個其他地方……”
雲渺打斷他:“不用找其他地方,我和你住一起就行。”
陸徵倚在牆邊點了支菸,白色的煙霧將他的英俊的五官淹沒其中:“你是個小姑娘,住我那裡可不合適……”
雲渺走近問:“為什麼我是小姑娘,住你那裡就不合適?”
這個問題不太好答,陸徵笑,“等你長大了你就知道了。”
雲渺仰著臉看他:“我知道為什麼,我住你那裡,會影響你找女朋友,對不對?”
陸徵一口煙嗆住了。
小姑娘的眼睛清亮如星,“放心,要是真影響你找女朋友,我不會讓你孤獨終老的。”
再往下,小姑娘可能還要說他娶老婆生孩子等雷人話題。
他丟掉煙,把手抄進口袋,語氣有幾分無奈:“行吧,去我那住。”
陸徵家有兩個房間,雲渺住次臥,他住主臥,中間隔著個客廳。
為了避嫌,雲渺搬來的第一天,陸徵抱著東西去了單位宿舍。
只是當天晚上小姑娘給他打了二十幾通電話,她一個人在家害怕。
陸徵無奈又回來。
那時候雲渺上初三,快中考了,課業繁重,兩人的作息時間出奇一致,他出門正好捎上她去學校。
從前,他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可現在家裡忽然多了個小姑娘,總不能讓她餓著去學校。
他琢磨著煎了個餅。
那是買房以來,他家廚房的首次開光。
只是,餅煎得糊了,裡面的餡也很鹹。
雲渺倒是不嫌棄,慢條斯理地吃完後,放下筷子說:“陸徵,明天開始,還是我做早飯給你吃吧。”
陸徵指節在桌上敲了敲:“柯雲渺,我比你大幾歲,知道不?”
雲渺收了桌上的碗筷:“知道,九歲。”
陸徵瞳仁漆黑如墨,“那禮貌點,喊我什麼?”
小姑娘面不改色:“陸徵。”
“……”
後來,拗不過,也就不拗了。
雲渺的聲音很快將他拉回現實:“你剛剛查的是小帥案?”
陸徵:“嗯。對這個案子感興趣?”
雲渺抿唇:“我找了他很久。”
陸徵:“我們今天找到他了,在菜場,兇手將他碾壓成了肉泥。”
“肉泥……兇手為什麼要這麼做?”
“現在還不清楚,但有一點,可以推斷出來,兇手碎屍並不是因為洩恨,不然他可能會選擇更為熟悉的菜刀等工具來剁肉。直接丟進絞肉機,會大大降低他碎屍的快感。”
陸徵說到這裡頓了一瞬,“而且,他選擇骨肉分離,很可能是職業習慣或者樂趣,就像選擇做外科醫生的年輕人,最初只是因為喜歡開膛破肚的殘酷。”
“他為什麼要把肉丟在菜場?那裡不是很容易被發現?”
陸徵:“他是個多次得手,過於自信,長期藐視法律的慣犯。”
雲渺脊背莫名發寒。
陸徵將車窗關了一些,他的聲音聽上去比之前高了一些:“我的微信不要刪。”
雲渺:“?”
陸徵摸了下鼻尖:“有訊息和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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