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昨天查案到半夜,今天一早又出來走訪目擊群眾,昨天吃的那桶泡麵早消化乾淨了。
劉宇讓陸徵把車子停在路邊,下去買了幾個包子上來:“正宗大肉包,陸隊,來一個?”
陸徵發動機車子:“我只吃豆沙餡的。”
劉宇敞開袋子:“小妍來一個。”
何思妍搖了搖手:“我不吃,減肥。”
劉宇扯著嗓子:“你減什麼肥?除了我們局裡的人,沒幾個人欣賞的了重案組女警的美。”
何思妍翻了個白眼:“吃包子吧你,省得我用紙巾堵你的嘴。”
劉宇往嘴裡塞進半個包子,笑眯眯地靠進身後的椅子裡:“我說,你倆活得也忒沒意思了,早晨吃上一個香噴噴的肉包多麼治癒啊,再可怕的案子也能克服。人還是得有個盼頭,是吧,陸隊?”
陸徵沒有說話。
劉宇靠進身後的椅子裡,悠哉地開啟塑膠袋,車子裡被肉包子油膩的味道佔據。
車窗打到底,風捲進來,讓人不悅的氣味很快散掉了。
*
紅鑫菜場坐落在城市的最西邊,是N市最大的生鮮、水產、禽肉農副產品批發交易中心。
因為菜價相對低廉,一些職工食堂和時間富裕的老年人,常常會捨近求遠,跨越大半個城區來這裡買菜。
這會兒已經過了買菜的早高峰期,門口沒有了擠著吵著付錢的顧客,那些賣蔬菜的老闆無事可做,正在聊剛聽到的八卦。
“不得了,出事咯,講賣肉的那邊碎肉裡有人手指頭。”
“我滴個乖,赫人吧。”
“講是分屍,屍體還沒找到。”
“那哪能找到啊,都攪碎了。”
“快不要講咯,心裡發毛,我明天早上四點還要去拿菜……”
群眾報警的豬肉鋪,在批發市場的後面,路上經過水產區。
現代人生活方便,魚都是在菜場殺好了拎回去的。
每殺一條魚,潮溼的案板上就留下一團暗紅的血跡,稍微愛乾淨的老闆會在之後補一盆清水。
血水沖淡了些,但是氣味依舊。
今天氣溫驟然升高,那股濃重的腥臭瀰漫當空,混合著下水道里竄上了的臭味,愈發讓人作嘔。
陸徵面不改色地穿過一排排鋪子,何思妍跟在後面,看那暗紅的血汙從他皮靴上滑過又消失,化作一個個潮溼可怖的紅色腳印。
和魔鬼作戰的人,必須親自走到魔鬼身邊去,與黑暗為鄰。時間久了,他們身上也染了魔鬼的氣息。
這也是他冷冽氣質的由來。
報警的那家鋪門口已經拉上了黃色的警戒線,四周站滿了看熱鬧的人。
這間肉鋪,面積不大,五六個平方。朝外的木質操作檯上放著大塊待分的鮮肉,邊上的架子雜亂地上放著一堆刀具,剔骨刀、分骨刀、切肉刀,樣樣俱全。
付錢的地方掛著個二維碼,一面藍一面綠。那底下還放了個鐵盒子,放著些小額的現金。紙幣和硬幣表面有明顯的油汙,顯然,肉店老闆常常用剛剛剁完肉的手來收錢和找零。
切肉臺後面的架子上,放著一臺絞肉機,年代久遠,表面沾滿了黑色的油汙。
見陸徵來了,片警走近把手裡的袋子遞給他:“陸隊,檢視過了,確實是人的手指,只是肉攪得太碎看不出來,已經通知技術科過來了。”
店老闆王大江滿臉愁容:“警官,這真是天大的誤會啊,給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弄人肉來賣,我是正兒八經的生意人……”
陸徵沒接他的話,低頭將那個白色的塑膠袋開啟,如鷹的眼睛望進去——
攪好的肉泥,粉中帶白,一截孩子的小拇指混在其中,詭異而突兀。
正常人看到這些東西,多少都有點怕或是驚訝,但是陸徵神色平靜,線條冷硬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
這……也太冷靜了。
冷靜到可怕。
王大江莫名出了層冷汗……
陸徵忽然抬頭看向他:“這些肉是你絞的?”
“不……不是,這是肉聯廠加工好的的槽頭肉,我們直接進來賣的。”
“哪個肉聯廠?”陸徵瞳仁漆黑,目光冷凝,極具壓迫性,讓人一句謊也不敢撒。
王大江舌頭有些打結:“豐……豐源。我們菜場的肉鋪、活禽都在那邊進貨。”
陸徵朝何思妍看了一眼,她立刻組織人出去了。
很快技術科的同事過來做了地毯式的取樣。
王大江看他們一會兒收集這個,一會兒收集那個,連地上的泥土都沒有放過,心裡直哆嗦:“警官,我沒有殺人,真沒有,問題肯定出在肉聯廠那邊……”
陸徵停下手裡的動作,瞥了他一眼。
王大江被他看得腿抖,立刻閉了嘴。
角落裡放著幾個空掉的白色塑膠袋子,陸徵敏銳地彎腰在在那袋子內側摸了一把,指尖碰到了熟悉的油膩感。
他站起來,將袋子遞給了邊上的同事:“這個也帶回去查查。”
王大江心裡一陣咯噔,再隱瞞下去,他可能要攤上大事。
“警……警官……這個肉……是……是有點問題……”
陸徵停下手裡的動作,抬頭看向他,瞳仁漆黑。
王大江:“昨天早上,我進貨回來,發現我家案板上放了兩大袋加工好的肉泥,足足有二十多斤重,我看肉質還挺新鮮,比肉聯廠的槽頭肉好,就留下來了。警官,你是不知道,最近我們賣肉的鋪子根本不賺錢,肉聯廠那邊一直漲價,我們肉鋪賣貴了就沒人買……”
陸徵打斷他問:“肉呢?”
“賣……掉了。”
“賣去了哪裡了?”
“附近的包子鋪……餛飩鋪。”
“嘔……”剛剛吃過四個肉包子的劉宇,一口吐了出來。
陸徵從同事那裡接過酒精在手上衝洗過,“我想你的刑偵學老師沒有告訴你,發生碎屍案的時候,最好不要吃肉包子。”
“嘔……老大,你下次這種事可以早點說。”
陸徵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吃的包子是用昨天的肉包的。”
劉宇:“……”
陸徵:“剛剛我看了一圈,菜場沒有監控,你去排查下週邊路上的監控。”
王大江汗意涔涔:“警官,那個肉真的是我撿的,我真不知道事情會是這樣,我沒有殺.人。”
陸徵將手插進口袋裡,睥睨了他一眼:“冤不冤枉,我們只看證據。”
“……”王大江看著陸徵的眼睛,覺得自己被拉進了無盡的深淵裡,而他就是撕扯他的那個惡魔。
*
下午技術科那邊送來了幾份報告。
一份是那隻腳和小帥家裡的毛髮DNA的對比報告,死者的確是小帥。
一份是肉鋪塑膠袋殘餘和手指的DNA對比報告,那些肉屬於手指的主人,而且測序結果和小帥高度相似。
“現場的其他物品取樣中,沒有找到任何人體相關的組織物質。”
何思妍:“看來,王大江沒有撒謊,肉確實是他撿到的。”
劉宇:“隨便撿來的肉都敢拿出去賣,這孫子壓根也不是什麼好人,關他幾天,給他長長記性……”
陸徵“嗯”了一聲,這事不光是他不是人這麼簡單。
兇手認識、甚至非常瞭解王大江,他篤定王大江會把肉售賣而不是做別的處理。
兇手應該是個男人,沒有接受過高等教育,做事丟三落四,熟練使用剔骨刀、碎骨刀這類工具,這些應該和他的職業有關。
受害者死亡時間雖然因為碎屍被模糊了,但是肉糜還是新鮮的,死亡時間應該在48小時以內。
王大江每天去進貨的時間在凌晨4點,兇手選擇拋屍的時間是在更早的凌晨一點到三點之間。
附近大路上的探頭都沒有拍到他,說明他走的小路,對這一帶非常熟悉,很可能就住附近。
陸徵:“大宇、思妍,去查下紅鑫菜場那些賣肉的鋪子,那些和王大江認識的人,著重排查下最近三天的行動軌跡。”
“收到。”
N市熟練使用剔骨刀,又熟悉王大江的還有一批人。他們從王大江手上批發肉,然後加了價格在社群門口的超市裡銷售。
陸徵檢查了王大江的收款記錄,他有幾個固定的大主戶。
其中一家距離小帥的家和城陽小區都很近,名叫福榮超市。
貿然去容易打草驚蛇,他回家換了神便服,將車子開到了福榮超市門口。
*
下班高峰期,N市區的交通非常擁堵,雲渺把車停進地庫,然後步行去了一街之隔壁的福榮超市。
老闆在門口放了個冰箱,裡面裝滿了各色的冷飲。天太熱,雲渺買了支巧克力雪糕,邊吃邊往裡走。
這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社群超市,一樓賣生鮮和零食,二樓賣日常用品。
來了總歸要買點東西回去,雲渺在一樓拿了些蔬菜,又上二樓買了把雨傘。正要下去付錢,看到有個穿著黑色衣服的男人蹲在地上選橡膠手套。那種很薄的橡膠手套,平常人用的很少,他卻將整個貨架都搬空了。
男人身形高大,稍有些瘦,雲渺注意到他臉上戴著口罩和墨鏡。
雲渺咬了口雪糕,走近說:“您能勻一包給我嗎?給家裡的寵物清理糞便太臭了,我找了幾家超市,就他家有這種手套,麻煩您了。”
男人沒說話,低頭從懷裡拿了包手套遞給她。
雲渺的視線在他手上掃過一圈,他穿著長袖的外套,根本看不到手臂,而且他手上帶著一副黑色的手套,將纖細的骨節包裹得略顯病態。
男人很快下樓結了賬。
雲渺跟下去——
男人沒有使用年輕人喜歡的電子支付,而是給的現金,他付錢的時候指了指雲渺手上的手套。
雲渺付錢時,發現手套的錢被那個奇怪的男人付過了,連忙追出去。
她出去得太急,一時不查,迎面撞進一個堅硬熟悉的懷抱。
“嘶——”陸徵揉了揉胸口,正想罵人,發現這姑娘是雲渺。原本冰冷的臉上,一瞬沾染了柔軟。
那個黑衣男人快步走遠了,雲渺皺著眉要跟,卻被陸徵捉住了手腕:“撞了我,道歉的話總要說的吧。”
雲渺收回視線,不情不願地說:“陸叔叔,對不起。”
呵,又喊他叔叔。
陸徵挑眉,今天就想做個無賴:“就對不起?”
雲渺:“不然呢?”
陸徵抱臂,“請叔叔吃支雪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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