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吭聲?
算了,毀滅吧。
被皇帝深沉且沉默地盯了半晌,離鉞也不想說話了。
雍正就盯著她:“怎麼不說了?”
這回換離鉞不吭聲。
“冶鐵技藝誰教的?”
“……”
“造火器的技術哪學的?”
“……”
“洋人先不先進你怎麼知道的?”
“……”
“講清楚。”
“您這人就很沒意思,不造您管那麼多做什麼?”離鉞不耐煩道,
“況且發現特殊人才,不應該先想辦法收買,然後充分利用其價值嗎?一副審問犯人的口吻,您的氣度呢?”
“你自己先心虛,朕就順勢問了幾句。”雍正瞧著她要炸刺兒,含笑道,“火器之強人盡皆知,那你猜,朕為何不傾力研造?”
造火器必須大量使用精鐵,十斤粗鐵才煉一斤精鐵,這九斤的損耗,損耗的不僅是鐵礦,還有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
而他,是個幾乎要自掏腰包補貼國庫的皇帝,他拿什麼造火器?
想通了其中的緣由,離鉞很同情又很肉疼地表示:“為了皇上的江山社稷著想,奴婢願意把份例銀子貢獻出來,給您造槍炮。”
雍正目露嫌棄:“朕還是別指望你了。”
如今貪腐只懲治了一小部分,猶有千萬百姓不得溫飽。趁著各地叛亂已平,比起造火器備戰,他更應該做的,是還政治一個清明,讓百姓能夠安居樂業。
“火器研造,朕會抓,但不是現在。”
離鉞曉得他這皇帝當得很難,可是:“老祖宗說過,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皇上不擔心,這件事會無休止地拖延下去?”
貪腐是杜絕不了的,以現在的生產力水平,也無法做到讓每個人都吃飽穿暖。
單論吃飽穿暖這項,假設現在共有一百人,能享受溫飽的只有十人。
皇帝透過努力抓民生,漸漸的有十五、二十、三十,甚至五六十人都能溫飽了,那時候他會改變策略,花大力氣造槍炮嗎?
不好說。
也許他會繼續追求七八十,甚至是百人的溫飽,畢竟太平盛世近在眼前,備戰似乎沒那麼急需。
雍正欣賞她的憂患精神,也接受她有關拖延的告誡,便稍微透露了一些:
“再過兩年,待國庫充盈些了,朕就會著手研造火器。你的那些革新技術,倘若真的有,默寫成冊,朕讓造辦處先試試。”
願意造就好,哪怕是小批次,得保持住對槍炮的重視。
離鉞提起筆邊畫邊提醒:“皇上那造辦處,夠乖嗎?確保不會洩露機密嗎?奴婢所知的技術是非常先進的,寫下來交出去,奴婢可就不管了,您自己做好保密工作。”
“朕自然會管好他們。”
今兒原本是要給弘時造保命武器的,離鉞沒忘這個目的,在心中道:“豆芽,把最早的左輪解析圖給我瞅瞅。”
豆芽把圖呈現在識海里,吐槽說:“拿領先這裡一百年的s槍忽悠老男人,他不識貨還好,要是識貨,當心他往後走哪都把你栓褲腰帶上。”
“沒那麼嚴重,他現在不瞭解西洋的火器水平。這個資訊差,會讓他警惕洋人。就算做不到大批次製造火器,為了不落後於洋人,他也會督促造辦廠搞研發的。”
為了讓皇帝看懂左輪s槍的先進,離鉞把結構解析圖畫得非常詳細,連螺絲幾條螺紋都標得清清楚楚。
雍正雖不是槍炮專精的人才,多少也懂些這方面的知識。隨著左輪s槍的全貌一點一點落在紙上,他對造辦處的保密性突然沒那麼自信了。
單手可連發、造型小巧,對刺客來說,簡直是神兵利器。這圖洩露出去,絕對會是一場災難。
除此之外還有射程威力更優的鳥銃、大炮,還有精妙的冶鐵技術……
洋人總是拿一些花裡胡哨的小玩意兒來做生意,對大清的絲綢瓷器大加讚美,好似謙卑又無害。
然而令人心驚的是,洋人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擁有著如此可怕的火器。
藏得這般深,正如黎氏所言,洋人必有圖謀!
雍正成功被帶偏了。
“終於完事兒!累死了,麻煩加個餐。”離鉞撂下筆,齜牙咧嘴地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從中午畫到次日凌晨,除了吃飯上廁所,她基本就沒離開御案。長達七八個時辰的工作,饒是再健壯,也免不了手痠眼花頸椎疼。
雍正看著堆滿了御案的圖紙,已經不知道該贊她赤誠,還是笑她憨傻了。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黎氏好像不懂。
這麼要緊的東西,誰敢就這麼一股腦地畫出來?畫完了還大剌剌地要膳食,得多缺心眼兒?
把圖紙按順序整理好,他問:“你不怕朕拿了圖,會對你不利?”
比如說,秘密處死。
離鉞轉著脖子扭著腰,很沒有危機感地催促:“傳膳唄皇上,咱就不能邊吃邊聊嗎?”
雍正眉梢一挑,揚聲道:“蘇培盛,拿御膳單子來。”
蘇培盛進門,自覺地把單子遞給了離鉞。
即便不清楚她活啥忙活了一天,可是在養心殿待到這個時辰的女人,只此一位,得小心伺候著。
離鉞開啟選單掃了個大概,嘚吧嘚吧報了一長串菜名,想幹飯的心情非常迫切。
“餓的話,先用些點心。”雍正把糕點盤推了過去,又問,“你真的不怕?”
“奴婢覺得皇上不會。”離鉞拿了一塊玫瑰糕。
“哦?”這理所當然的信任,讓雍正勾起了唇角。
“這些東西又不是隻有奴婢會,殺奴婢還不如殺洋人呢,英明如皇上,不會做那種糊塗事的。”
雍正的笑容淺了。
理是這個理,但沒有“就是相信您不會”動聽。
由於她話回得不動聽,他就想聊點稀奇的了:“黎夫人姓朱,你曉得嗎?”
“嗝!”
離鉞被玫瑰糕噎住了,手忙腳亂地灌下一盞涼茶,她滿懷希冀地說了句沒文化的:“諸葛亮的諸嗎?”
“朱允炆的朱。”
“巧合嗎?”
雍正反問:“你說呢?”
“……”
離鉞狐疑地瞅著他,猝不及防搞什麼呢?忒影響食慾,怕她吃太多?
這皇帝真的摳兒死了!
見她每扒拉兩口飯,就欲言又止地瞄他一眼,雍正老神在在。
等她雲裡霧裡地走了,他才吩咐:“王守和,再查查黎夫人祖上,當真是碰巧姓朱,又碰巧打著反清復明的旗號,成了土匪頭子麼?”
“嗻。”
到大清做生意的西洋商人,以及來友好交流的使者,從未透漏分毫關於先進火器的訊息。
這個訊息可以說價值萬金,卻從未有人拿它做買賣。
雍正不覺得所有洋人都那麼忠貞愛國,他們不曾透漏,更大的可能是,他們根本沒什麼可透露的。
圖紙上那些先進的火器,在西洋也一定是絕密的存在。
那麼黎氏,如何能得知如此詳盡的圖紙?
他猜測,或許漢人有那麼一支間諜,早在三百年前就打入了洋人內部。
那支間諜原本是逃難的,發現西洋先進的火器後,愛國護民的本能,讓他們自主成為了間諜。
在老家無人接應的情況下,他們送了一部分子孫回來。然後東西兩方,就這麼暗中交流了三百年。
話說,失蹤的那個建文帝,有那麼強的愛國護民的本能嗎?有那個能力去西洋當間諜的話,他還會被明成祖造反成功嗎?
這個推測,彷彿是不太靠譜。
換個思路,假如圖紙不是從西洋帶回來的,是有人自主研發的。那一定需要大量的人才,通過幾十年的研造試驗,才能產生這樣的積累。
所謂雁過留痕,黎家真有本事研造這些東西的話,不可能不在蘭水縣留下痕跡,也不可能說來京城就來。
這麼一對比,間諜說反而靠譜了起來。
雍正想得腦仁疼。
反正無論如何他也不會相信,這些東西是黎氏自己琢磨出來的,根本沒可能。
忙了一晚上,一會兒都沒睡成。
上完早朝,雍正立馬帶著十三到造辦處去了。
離鉞就比較悠哉了,做完晨練睡回籠覺,一覺睡到晌午,精神抖擻地起床乾飯。
接連六七日,雍正和十三輪流值守造辦處,每人每天六個時辰,就盯著造辦處建更好的高爐,革新冶鐵技術。
又要處理政務,又要蹲守造辦處,兄弟倆都熬得滿眼血絲。
換班時,十三忍不住建議:“十四弟閒著也是閒著,要不,讓十四弟來守?”
十四再混賬,也肯定知曉這些東西的重要性,做過大將軍的人,必然能把這裡守得一隻蒼蠅都飛不進來。
再者說,天越來越熱了,守這地方實在受罪,哥哥們年老體衰,還是讓身強力壯的弟弟來吧。
雍正疲憊地捏著鼻樑,想了好一會兒,點頭應了。
十四和弘時都很閒,把他倆都弄進來,絕對能守住。
當天下午,叔侄倆帶著面具踏入火燒火燎的鍋爐房,頓時就認出了對方。悲慼地互望一眼,兩人汗流浹背的,都重重地嘆了口氣。
造辦處的人一點也不嫌熱,幹活的熱火朝天地亮出肌肉,管事的熱情洋溢地套近乎:
“兩位督察是否認識,那位設計出新爐子的仁兄?啥時候能喊來見見啊?咱們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表達一番敬仰,順便與他探討探討鍊鐵。”
十四:“不認識,別問了。”
“哎呀,別藏著掖著的,咱都是自己人。”
弘時:“真不認識,我們就是個站崗的。”
“嗐,煩!”沒打聽到能人的資訊,造辦處的人抓心撓肺,
“皇上也是,技術都教給大夥了,還保什麼密嘛?把人帶來探討交流一下,共同進步多好,真不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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