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公子冷笑一聲道：“大相師早就提過了，這書冊是他命中必得之物，能夠為皇上分憂之寶，怎會是字跡模糊，還破掉了大半的書冊？分明是你背熟了這書冊裡的東西，然後害怕別人看見，索性燒掉了事。”
聞言，凌沐妍毫不畏懼地看了回去，挑眉道：“雲公子此話實在冤枉了人，我回來後小睡了一會，剛剛起床用了些吃食沒多久，丫鬟們剛出去院門守著，公子就闖進來了，前後連一刻鐘的時間都沒有，我要如何把冊子都一字不落背下來，公子未免太抬舉了我。”
她轉身回到貴妃椅前，佯裝撿起落下的帕子，把黑珠子收進袖子之中。
剛才凌沐妍雖然大聲嚷嚷要把言恆藏身的這顆黑珠子送給別人，她卻是不願意讓雲公子這等人拿去的。
言恆實在厲害，若是在好人身邊，那是能指點迷津。若是在心術不正的人身邊，那就是助紂為虐了。
她回過頭來看著兩個侍從圍著雲公子，一疊聲叫來大夫給他包紮，扯了扯嘴角道：“不管如何，雲公子就這樣闖入一個姑娘家的院子，實在是有些失禮了。”
城主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凌沐妍真是夠大膽的，連他都不敢對雲公子這般說話，畢竟是大相師的高徒，就算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怎麼也不能把雲公子得罪狠了。
誰知道雲公子回京後，會不會在大相師面前說什麼不好聽的話，又或者在皇上面前上眼藥，叫自己失了聖心？
哪能想到凌沐妍這個小小的丫頭卻是絲毫不害怕，偏偏話還說得在理，叫人反駁不出一句來，氣得雲公子險些一口血吐出來。
“雲公子，請。”凌沐妍抬了抬手，做了一個送客的姿勢。
雲公子冷笑一聲道：“等我回京後倒要把這裡的事稟報大相師，讓他知道要的書冊被姑娘一把火給燒掉了。”
凌沐妍點點頭，絲毫沒推脫自己燒書的事，而是慢悠悠補充道：“雲公子可別忘了說，這書破舊又字跡模糊，帶回去也瞧不出啥名堂來，還不如燒了，好歹能暖一會身子骨不是？”
她一副坦坦然然的樣子，壓根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不能看的書就該燒掉，不然留著也是礙事。
雲公子冷哼一聲，帶著兩個侍從拂袖而去。
城主嘆了一口氣，邱辛更是出了一身冷汗，對凌沐妍無可奈何地道：“雲公子好歹是大相師的高徒，凌姑娘未免對他太不客氣了一些。”
“我只是實話實說罷了，再說這樣的東西留著是個禍害，倒不如燒了乾淨。”凌沐妍含糊過去，邱辛有些瞭然，只怕書冊裡寫的不是什麼好東西，她才會著急把書冊直接燒掉的。
城主搖搖頭，只道：“凌姑娘到底還是魯莽了，我這就手寫一封親筆信，讓人快馬加鞭送去京中，讓京中好友幫著往宮裡遞一遞。”
凌沐妍的事他是不能袖手旁觀的，畢竟她住在城主府裡，在雲公子眼中就算得上是城主府裡的人了。
她犯了錯，城主也逃不過干係的。
與其費盡心思也撇不清關係，他還不如出手幫凌沐妍補救一番。
不管有沒用，好歹也是盡過心了。
凌沐妍矮身行禮道：“叫城主大人費心了。”
“沒有的事，我聽邱先生說了，多得姑娘幫忙，不然這次去寶庫也不會如此順利。”城主知道路一在寶庫裡沒能脫身，雖說是自作自受，也是想再派人下去瞧瞧的。
只是邱辛提醒，寶庫沒進一次，機關就越加複雜，他便歇了這份心。
大相師不會只讓城主派人去寶庫裡一看，等雲公子回去後，恐怕很快就會另外派人過去的。
城主要是讓人下去一回，等大相師的人來的時候，機關更難破，折損的人手肯定不少，大相師要是追究下來，可就麻煩了。
凌沐妍有些想家了，於是說道：“城主大人，事情已了，民女是不是能回家去了？”
城主讓她稍等片刻，很快驚蟄就過來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便退後了。
城主這才轉過頭來說道：“雲公子已經啟程回京了，卻留下了一個侍從和兩個侍衛。”
凌沐妍聽了，滿臉疑惑道：“雲公子留下人來，跟民女回家有什麼關係嗎？”
邱辛無奈，在一旁解釋道：“這位雲公子心高氣傲，在姑娘這裡吃了癟，只怕心有不甘。趁著回京的路上，他不在城裡，交代底下人給凌姑娘一些教訓也是可以的。”
畢竟凌沐妍的身份不高，城主就算有心護著，她出了城主府就不可能日夜跟緊了，總有機會下手。
就算以後城主鬧起來，雲公子還能推脫說是底下人善作主張，就輕輕鬆鬆撇清了關係。
這等事太過平常，邱辛只聽城主一提，立刻就明白了。
偏偏凌沐妍這般聰慧，倒是對這些勾心鬥角不怎麼擅長。
不擅長也好，城主早早看重凌沐妍，就是因為她這份誠實和坦蕩。
凌沐妍聽了，不免憂心道：“孃親一人留在凌府裡，會不會有危險？”
誰知道那位雲公子一個不高興，底下人又發現她不出城主府，轉而向凌母下手，那該如何是好？
把凌母也接進城主府，實在沒什麼好藉口。
加上凌沐妍好歹是來辦事的，有個單獨的院子，把一個寡婦接進來，對不曾成親的城主的名聲卻有礙了。
“雲公子此人我有幾分瞭解，心高氣傲，有事論事，想必只想對付凌姑娘一人，不會牽扯旁人的。”城主笑著搖頭，這樣的公子哥兒最是好懂。雖然不好相處，卻也並非什麼大奸大惡。
凌沐妍聽了這話，才稍稍放心了一些，只是又道：“難得我回來，卻不能回去跟孃親見一見嗎？”
她已經許久不見凌母了，心下想念。
城主安撫道：“姑娘回去只怕要連累凌夫人的，倒不如在府裡小住幾天。雲公子留下的人也不能在城裡呆太久，到底還是要跟著回京去的。”
只躲個兩三天，那些人找不到機會下手，自然就放棄了。
凌沐妍也只能應下，乖乖呆在城主府裡，等城主和邱辛離開後，卻是忍不住坐在貴妃椅上嘆氣。
春花張了張口想要勸慰她幾句，卻見凌沐妍擺手道：“讓廚房做些甜點來。”
吃點甜食，她或許能高興一些。畢竟事已至此，自己不能回去連累凌母，就只能老實呆在城主府了。
不能改變的事，還不如坦然接受，總好過一直唉聲嘆氣地難過。
言恆在一旁看得有趣，等春花等人退出院子後，他才開口道：“怎麼，剛才說要把我送人，怎麼又急急把黑珠子藏起來了？”
凌沐妍瞪了他一眼，從袖子裡把黑珠子重新拿出來放在貴妃椅上繼續曬太陽，沒好氣地道：“言公子要是喜歡那位雲公子，我等會就讓人把你送到留下的侍從和侍衛手裡，想必他們很樂意把你送到雲公子的手上。”
言恆挑了挑眉，知道她這是有些生氣了，無奈地道：“我剛才也不過是試試姑娘，畢竟你年紀小，又沒個正經的老相師帶著入門。一直都是自己摸索著走，看到的也不過是你爹留下的手札，剛才的書冊上雖然是禁術，卻都是相當精妙的相術。”
要是她抵禦不了誘惑，忍不住想要嘗試，那麼言恆以後只怕不會再出手幫忙了。
在他看來，相師的天賦不是該最看重的，而是品性。
品性不好的，再有天賦，以後成了相師也不過是禍害人罷了。
還不如天賦不好的，品性卻是一等一，有言恆輔助，要成為受萬人敬重的大相師不過是輕而易舉之事。
當年凌家的事給言恆的印象極為深刻，也算是得了一場教訓，自然是更加小心謹慎。
凌沐妍也是明白的，到底是自家祖先惹出來的禍，讓言恆幾十年沒能現身，險些要悶在黑珠子裡再幾十年不見天日，怒氣也就減了幾分。
言恆當年吃了大虧，如今謹慎些也沒什麼大錯，她嘆了口氣倒是緩和了怒意：“好吧，那言公子如今試了，我可是過關了？還是說言公子不止試一次，而是打算以後有機會就試上一回？”
聞言，言恆看著她微微苦笑道：“只盼著姑娘能一直這樣，不會改變……”
若是如此，他又何必一試再試？
當年的凌家祖先也跟凌沐妍一樣是個乾淨聰明的少年，只是漸漸的，隨著年歲漸長，他變了，有了野心，想要站到更高的位子上去。
明明不該是他的東西，卻去想著念著，最後把自己和子孫的性命也險些賠了進去。
思及此，言恆嘴角微彎，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來：“我也是五十步笑百步，哪能說這些……當年我就是用了書冊上第一條禁術，挽救了凌家頻臨崩潰的氣運。”
所以凌家即便苟延殘喘的，不再有往日的風光，卻依舊勉強保住了嫡支，不至於徹底斷絕。
正因為用了這禁術，言恆耗盡了精氣，只得在黑珠子裡沉睡了幾十年才勉強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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