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言恆這話，凌沐妍再大的怒火都給澆滅得差不多了。
罷了，到底是凌家祖先錯了，才會讓言恆一再不放心，想要時不時試探自己的心思。
她輕輕嘆了一口氣，自己都不確定有一天會不會改變，這下子還不能跟言恆拍胸口保證。
聽凌沐妍嘆氣，言恆挑眉道：“凌姑娘愁眉苦臉的，是不是越發覺得當初在庫房裡發現這顆黑珠子是一件錯誤的事？”
“倒沒有，若非有言公子在，我如今也不一定能幫城主辦事，還能給孃親籌上足夠的藥錢。”想到凌母如今有容嬤嬤照顧，底下還有幾個機靈的丫鬟幫忙，只怕比起以前毛手毛腳的自己要舒服多了。
雖說不能日日與凌母見面，凌沐妍已經很滿足了。
想到之前她每天睜開眼就是發愁手裡那點銀錢該怎麼花，恨不能掰成三半來花的。
只是花的比掙的還快，凌沐妍都猶豫著是不是該跟孫掌櫃借點銀錢，好歹保住凌母的藥錢。
可是她猶豫著遲遲沒敢開這個口，多虧有言恆在，凌沐妍才不至於繼續那樣窮困潦倒的生活。
言恆一眼就看出凌沐妍心裡想的，嗤笑道：“你也別太感激我，若非有姑娘在，找到了黑珠子，我還不能出來曬太陽補充元氣，要維持這副樣子更是難了。”
想到他之前小小的個子，圓圓的白嫩包子臉，凌沐妍就覺得手癢癢的。
其實言恆保持之前那個樣子，她也是歡喜的。甚至可以說，那個小小的言恆就算粉嫩的小嘴說出什麼嘲諷話，凌沐妍都覺得沒什麼不可以原諒的。
難怪有些老人家對家裡不到總角的孩子百般縱容，若是長得跟小言恆這般精雕玉琢的，誰能不把他放在手心上寵著疼著？
可惜的是言恆如今元氣充足了，只怕不樂意維持之前小小的孩童模樣來。
若非元氣不足，恐怕言恆說什麼都不會露出那麼無害的一面來。
凌沐妍越想越覺得手癢，乾咳一聲轉開話鋒道：“剛才那位雲公子，他要是回去跟大相師告狀，不知道會不會惹來大麻煩？”
要是給城主添麻煩，她倒是過意不去的。
“你不是看了他的面相，說來聽聽？”言恆索性坐在貴妃椅上，眼角微挑，似乎想要考校一番。
凌沐妍巴不得言恆願意指點自己，認真想了想才開口道：“這位雲公子的面相倒也十分有意思，五官並沒有相當出挑的，不多一分不少一分，端的是恰恰好。”
“身上的衣裳首飾也是恰到好處，既不張揚，也並不寒酸。這人的性子只怕也是不愛當出頭鳥，卻也不喜歡受委屈，做事不說七平八穩，也肯定是不好也不壞。”
反正不出錯就好，要做得更多，他恐怕就不樂意了。
言恆聽得微微頷首，卻也沒說凌沐妍的批語是對還是錯，繼續問道：“那麼你覺得雲公子回去後，會跟大相師添油加醋提及剛才的事嗎？”
“未必不會，畢竟他沒把書冊帶回去，很可能會受到大相師的責難。與其這樣，還不如直接都把責任推到我的身上來，雲公子不就能把自己摘出去了？”
他能被大相師派出來到城裡，恐怕也是因為雲公子的性子足夠穩妥。
如今事情沒辦妥，雲公子又不能隨便找其他書冊來代替，就只能一股腦把事情推到凌沐妍的身上來。
“那麼你又覺得，大相師會信幾分他的胡謅？”言恆再次出聲，又丟擲一個問題來。
凌沐妍聽得一怔，搖頭道：“這我就不清楚了，畢竟我沒見過大相師，關於大相師的事都是道聽途說的。”
“連你對道聽途說的話都不信了，怎麼會覺得大相師會信雲公子的話？”
言恆的話一出，凌沐妍頓時眉開眼笑道：“那就好，若是就此連累城主，我可是要愧疚的。”
“有什麼好愧疚的？你替城主把扳指找回來，還幫忙去寶庫走了一趟。若非有你在，他們能這般順利？可是雲公子來了，城主卻沒把你護好，你該生氣才是。”言恆對她這般沒脾氣，任人揉搓的性子十分不高興。
凌沐妍聽了，卻笑道：“多謝言公子的關心……”
“誰關心你了？”言恆冷哼一聲，轉身就鑽進黑珠子裡，身影眨眼間就從貴妃椅上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凌沐妍看來，他更像是不好意思，這才落荒而逃，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春花等人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站在貴妃椅旁邊一臉笑意的凌沐妍。
還以為雲公子剛才鬧騰一番，讓她受委屈了，這會兒不知道多難受。
誰知道不過轉眼間的功夫，凌沐妍就依舊笑意瑩瑩，彷彿剛才的事從沒發生過一樣。
春花偷偷鬆了一口氣，剛才奶嬤嬤特地交代她務必勸慰凌沐妍一番，就怕這位凌姑娘受了委屈，對城主心裡有了間隙。
城主很看好凌沐妍，以後指不定還要借她的勢，如今怎好把人得罪透了。
他卻又不好落下面子來討好一個小姑娘，只得讓奶嬤嬤想辦法，叫幾個丫鬟噓寒問暖的，務必讓凌沐妍痛快一些。
就是凌沐妍大發雷霆，藉故要責罰身邊伺候的丫鬟們，春花等人也不能說一個“不”字。
春花原本下定了決心，想著凌沐妍要打要罵，她也得生生受著。
原本就是城主府的下人，城主得罪了這位凌姑娘，她藉故責罰丫鬟，好出一口惡氣，其實也無可厚非。
誰能想到凌沐妍竟然這般豁達，如今笑盈盈的模樣，哪裡像是生氣的？
冬曼原本怯生生的，見凌沐妍臉上帶著笑，膽大地問道：“姑娘是遇見什麼高興的事了？”
“確實是值得高興的事，”凌沐妍含糊地應了一句，回頭見四個丫鬟臉上帶著拘謹，不由挑眉揶揄道：“怎麼臉色這般難看，可是做了什麼錯事，怕我責罰來著？”
“讓我想想，冬曼是不是又打破了茶杯，讓春花訓斥了？夏畫不會是又摔了一覺，把秋菱也一股腦連累得一起摔了？”
凌沐妍這一提，四人臉上都帶著幾分窘迫。
夏畫紅著臉小聲求饒道：“姑娘可別再提這事了，秋菱唸叨了奴婢好幾天，每次一提奴婢這臉都不知道往哪裡放得好。”
秋菱在一旁打趣道：“要不是她一把抓住奴婢，奴婢也不會跟著摔了。幸虧不是走在石階上，不然只怕都要破相的。”
冬曼也耷拉著腦袋道：“姑娘，奴婢再沒打破過茶杯了。”
她就打破了一回，正好被凌沐妍看見，還以為要被責罰，誰知道凌姑娘只問自己有沒傷著了，倒沒怎麼放在心上，脾氣好得很。
伺候那麼多人裡，也就凌沐妍這般和氣了。
“好好，再也不提了。”凌沐妍隱約猜出這些丫鬟在害怕什麼，她不由納悶自己這張臉看著如此兇惡，一個不高興就遷怒到別人身上嗎？
她回想了一下，自己似乎沒發過脾氣，怎的這幾個丫鬟如此害怕？
這時候凌沐妍若是勸慰幾句，幾個丫鬟只怕更加兢兢戰戰的，倒不如支使她們忙活起來，也就不會繼續胡思亂想了。
思及此，她坐在貴妃椅上，懶洋洋地開口道：“我有些渴了，春花去泡壺茶來。有茶不能缺了茶點，夏畫去廚房跑一趟問問都有什麼點心。冬曼去屋裡把幾本雜書拿出來，秋菱去取個毯子，躺著這腿腳有些涼了。”
話音剛落，四個丫鬟脆生生應了，一下子就分頭去忙了。
凌沐妍眯了眯眼，果然讓她們忙乎起來是對的，對袖子裡藏著的黑珠子笑著問道：“我這張臉究竟有多可怕，叫幾個丫鬟跟兔子見了蒼鷹一樣，嚇得臉色都變了的……”
她低聲嘟嘟嚷嚷的，也沒指望黑珠子裡的言恆會回應。
卻見黑珠子在袖子裡慢吞吞地挪了一圈，然後就停下了。
凌沐妍細細辨認一番，居然是歪歪扭扭的“城主”二字，她不由笑了，點頭道：“看來是城主覺得剛才不好意思，心裡愧疚卻又不好直接跟我道歉。”
反正她也沒打算跟城主計較，城主對大相師的徒弟沒能太強硬攔下來，也是情有可原。
畢竟大相師如今的地位只在皇帝之下，得罪雲公子很可能得罪大相師，就為了凌沐妍一個人，城主自然是不敢冒險的。
大相師要是因此發怒，開口讓皇帝撤掉城主繼續世代繼承，換人來取代他，該如何是好？
不說家族的傳承到城主這裡就斷了，他對不起之前幾代的城主，就是城主府裡那麼多的人，要是換了新城主，他們就算想，也不可能全部跟著走。
留下來伺候新城主，對方未必願意接手。
但是就這麼輕描淡寫直接原諒城主，凌沐妍又不太願意。
太容易遷就，一回兩回或許城主要贊她一句豁達，再多了那就不當她是一回事了。
久而久之，誰知道會不會瞞著凌沐妍做出什麼事來？
索性等春花等丫鬟把茶水和茶點送來的時候，凌沐妍開口道：“從寶庫裡帶回來的紫山石，可否讓城主割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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