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沐妍伸手接過乞丐手裡的小木牌，只是木牌剛離手，她就眼看著乞丐的眉宇間一股黑氣慢慢蔓延到整張臉。
更別提是額頭中央有一抹殷紅，看著特別滲人。
她瞪大眼看了又看，不由皺眉道：“難道你要回去報仇？”
乞丐似乎不意外凌沐妍看出了自己的想法，毫不掩飾地點頭：“既然仇人還在，自然該回去報仇的。”
“你會沒命的，不打算改變主意嗎？”
聽見她的話，乞丐苦笑著搖頭：“我這輩子渾渾噩噩的，因為害怕於是逃避，遠走他鄉，生怕回想起以前。每天醉生夢死的，什麼都不想做，就這麼得過且過。從來不敢打聽訊息，如果仇人死了，我就沒了活下去的意義。如果仇人要是沒死，我是不是該回去報仇？”
“原本還在猶豫，見了姑娘之後，我卻知道自己沒多少時間猶豫了。”
他對凌沐妍感激地拱手道：“多謝姑娘了，若非有姑娘，我可能這輩子就如此過去了，等下到陰曹地府見著爹孃，卻是沒臉面見他們的。”
凌沐妍仔細看著乞丐的眉眼，那股黑氣越來越濃，她不由嘆氣道：“如果你已經打定主意了，那麼我也不攔著你。只是沒報了仇，你就白白死了也不好。”
她伸手示意青霜把身上所有的銀錢都拿出來，然後塞到乞丐的手裡：“拿著吧，別那麼蠢，何必自己上，要報仇有很多辦法。有錢使得鬼推磨，省著點用，應該是夠了的。”
乞丐捏著手裡的荷包，眼圈有些紅了：“姑娘真是個大善人，這份情我怕是要下輩子才能報答了。”
“等什麼下輩子，下輩子誰還記得誰，你不就佔大便宜了？這些銀錢是我借給你的，以後是要加倍還回來的，知道了嗎？”凌沐妍指著荷包，沒好奇地瞪了他一眼。
乞丐點點頭道：“好，就當是我借姑娘的，以後定會加倍奉還。”
“記得了，要是沒還上，這欠下的人情我找誰報回來？”
凌沐妍擺擺手，乞丐低下頭，笑著告辭了。
等他一走，青霜倒是奇怪道：“姑娘怎的把所有銀錢都給他了，那個乞丐一副慷慨赴死的樣子，未必能回來。”
“人沒了牽掛，自然不願意回來。他心底有恨，但是一直猶豫著害怕著。如今給了他一個報仇的機會，自然不會錯過。”要是凌沐妍沒說剛才的話，那股黑氣就會籠罩乞丐全身，這是死氣。
被死氣籠罩的人，怎麼都逃脫不了。
那個荷包落在乞丐手裡的時候，凌沐妍看見了一絲淺淺的光亮。
雖說沒驅散掉他身上的死氣，卻也讓死氣停滯了下來。
如果乞丐不是自己找死的話，應該是能活下來的。
不過活下來歸活下來，會不會缺胳膊缺腿的，那就不清楚了。
凌沐妍自認是仁義已盡，該說的都說了，事在人為，就看乞丐自己了。
青霜扶著她上馬車，又問道：“也不清楚那乞丐到底跟人有什麼血海深仇，這麼多年了還想著回去報仇的？”
“若是我沒看錯，他一家幾十口人都被殺了，唯獨他一個逃過一劫。”凌沐妍輕輕嘆氣，乞丐的面相足夠看出他小時候家裡也是殷實，是給被寵在手心裡長大的小少爺。
可惜家裡突然有了變故，一夜之間什麼都沒了。
親人沒了，錢財也沒了，他一無所有逃了出來，渾渾噩噩地苟活著。
既害怕活得好，也沒用勇氣自行了斷。
“他活著覺得艱難，死得窩囊又不願意，就這麼到如今了。”
聽了凌沐妍的話，青霜對那個乞丐倒是有幾分同情了：“姑娘瞧著，他能報上仇？”
“看他信命，還是不信命了。”
這話叫青霜聽得迷糊了：“信命又如何，不信命又如何？”
凌沐妍扯了扯嘴角道：“他是天煞孤星的命數，這輩子就該是孤家寡人的。這是上天註定的，看他的樣子，小時候應該有人算過卦，乞丐自己是知曉的。所以在家人被殺後一直自責和內疚，才會逃出來後過得渾渾噩噩的，認為都是自己的錯。”
青霜恍然大悟：“如果乞丐信命，那麼這就是命中註定的，他去報仇也未必能成。要是他不信命，認為這些上天註定都是狗屁玩意，說不準就能大仇得報？”
有些話點到即止就好，凌沐妍沒有多做解釋。
青霜一臉若有所思，很快就拋下此事了：“姑娘這麼快拿到木牌，其他人該是還沒完成才是。”
只是馬車停下後，她扶著凌沐妍下來，卻見城門前已經站了將近十個人。
青霜仔細數了數，凌沐妍正是第九個。
“好了，這位姑娘是最後一人，過來交上木牌，就能進入第三輪比試了。”考官身邊的侍從接過凌沐妍手裡的小木牌仔細比對後，對考官點了點頭。
青霜環顧四周，頓時沮喪了：“姑娘竟然是最後一個來的，不過也好，起碼是進第三輪比試了，還有機會拿下頭籌。”
這話一出，旁邊傳來一聲冷哼：“不過運氣好罷了，算不上什麼能耐。”
青霜不滿地抬頭，便看見一個年輕公子站在不遠處，頓時驚訝道：“你、你不是被那個賣身葬父給騙了的公子？”
那人惱羞成怒道：“誰被騙了，不過是好心出手幫忙，他們卻是反咬在下一口，誣陷在下不義！”
凌沐妍攔下青霜，示意她不要再開口：“丫鬟無狀，還請公子不要介意，不知道公子怎麼稱呼？”
“他是在下的遠親，姓古。”雲公子快步走來，上下打量著她道：“怎的耽誤了這麼久，在下還以為凌姑娘要趕不及第三輪比試的，正打算派人去瞧瞧。”
“沒什麼，只是不曾想到大家都如此厲害。”確實，前後不到一天的功夫，就有將近十人在這裡了。
凌沐妍向後看，她進來後，跟在後面的人都被攔下了。
若是她沒走快一步，恐怕也被攔在外頭，不能繼續比試了。
雲公子順著凌沐妍的目光看去，笑道：“凌姑娘進來得巧，若是慢了一步，只怕就要無緣第三輪比試了。”
“所以在下就說凌姑娘運氣不錯，居然趕上了。”古公子說話陰陽怪氣的，叫青霜不由皺眉。
凌沐妍瞥了他一眼，有些不明白這位古公子怎麼總在針對自己。
明明有著一副秀美得近似姑娘家的漂亮容貌，一開口說話卻叫人十分不喜。
雲公子也不悅地看過來道：“氣運不是誰都有的，正如沙場上將領的武運。再是武功高強，要是武運不好，就得吃敗仗丟命的事。”
古公子原本還想再說，只是雲公子警告的眼神看了過來，他只好把餘下的話都嚥了下去。
考官身邊的侍從示意眾人過來，宣讀了第三輪比試的章程：“這江湖大盜近日來在京中犯案數起，易容術一流，官府一直捉不住。皇上的意思是讓在場各位相師能夠在三天內找到此人，因為難度太大，以三人一隊，共同聯手找到此人。”
這話一出，在場的相師都有些詫異，互相打量。
畢竟相師都是單獨行事的，如今居然要三人聯手，未免太奇怪了一些。
古公子十分不滿道：“相師素來都是獨來獨往的，三人聯手的話，最後若是找到此人，該如何評判？”
大相師的位子只有一個，三人聯手，最後贏了的三個人要如何瓜分一個位子？
考官看了過來，答道：“若是有三人贏了，這三人能夠直接進入第四輪比試。若是都沒能找到這個江洋大盜，比試只能就此打住。”
凌沐妍聽得目瞪口呆，就此打住？
古公子臉色都白了，急急問道：“就此打住的話，難道比試就此結束？那麼誰會是勝者，也不打算評判了嗎？”
沒有人贏，誰都不能繼續比試，大相師的位子難道要一直空著？
或許這就是皇帝的意思，大相師沒有人能勝任的話，倒不如一直空著為好，免得無能者坐上這個位子。
“在下明白了，”雲公子對考官拱拱手，轉頭說道：“凌姑娘與在下一起如何？古公子呢？”
“在下自然是跟著雲公子的，”古公子從小就仰慕雲公子，恨不能成為他這樣厲害的相師。如今有機會跟他並肩作戰，古公子做夢都要笑了，哪裡會拒絕這個極好的機會？
只是他睨了凌沐妍一眼，說道：“就不知道凌姑娘有沒這個能耐，能跟得上雲公子。要是拖了雲公子的後腿，若是贏了，也請凌姑娘退出比試才是。”
“放肆！”雲公子低喝一聲，正要教訓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卻被一隻芊芊玉手攔下了。
凌沐妍伸手攔了攔，對古公子微微勾起嘴角：“這話我照樣送給古公子，若是這位小公子拖了我的後腿，就算找到那個江洋大盜，古公子也是勝之不武。”
勝之不武，那就自然是沒臉繼續留下，主動提出離開了。
古公子一張小臉憋得通紅，被她氣得不行，沉聲應下了凌沐妍的戰書！
他就不信了，自己會贏不了這個半路出家做相師的凌沐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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