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沐妍推開石樓的木門，沒費多少勁，也沒遇到任何一個僧人。
這就奇怪了，剛才守著她的那個僧人說裡面還有別人在，怎麼如今一個都看不見？
凌沐妍環顧四周，石樓只有一層樓，地方不小，卻是空空蕩蕩的，只有正中央有一塊巨大的石床，幾乎佔了一半的地方。
石床上是一方棺木，她不由愣了。
在聖地裡居然藏著棺木，實在是匪夷所思。
凌沐妍有些好奇，卻也明白如今最緊要的是找到小新君和言恆，只瞥了一眼，看見角落的一道小門，連忙推開出了去。
外頭是個很小的院子，也是空空落落的，什麼都沒有。
湖中島除了船隻之外，根本就不可能離開，小新君和僧人都去哪裡了？
凌沐妍只得退回來，徑直走到棺木跟前。
徹骨的寒氣撲面而來，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這才發現棺木裡是一塊巨大的完整冰石。
冰石裡面有一個人，凌沐妍想著要是人的話，早就該凍死了。
這麼一塊冰石，應該是人凍起來了，切不開，這才索性直接塞進棺木裡面。
她湊前去看，卻是嚇了一跳。
冰石裡躺著一個年輕的男子，白袍烏髮，面龐俊美，一雙眼睛緊緊閉著，臉上毫無血色。
這正是凌沐妍最熟悉的人，容貌居然跟言恆一模一樣！
言恆明明是器靈，怎會變成人躺在冰石裡頭？
又如何會在宮裡的聖地，只有歷代帝王才能進來的地方？
凌沐妍滿腹疑惑，卻越發焦急，總覺得這裡面可能牽扯了許多的不怎麼愉快的往事。
她只得逼迫自己在石床附近尋找機關，人不可能憑空消失的，那麼很可能是有暗室。
估計誰都不會想到，湖中島底下會有暗室。
凌沐妍摸索了很久，都沒能找到機關，只得起身又回到棺木跟前，細細一看，棺木與石床之間有一道小小的痕跡深淺不一。
估計這棺木被人稍微移動過，露出了棺木底下被遮蓋的痕跡，不如旁邊那般深的顏色。
她立刻摸了摸棺木，找到了靠近角落的機關。
“咔噠”一聲響起，石床前露出一個半人高的入口。
凌沐妍最後看了棺木裡的人一眼，這才慢吞吞從入口進去了。
剛進去的時候黑漆漆的，她幾乎是貼著牆壁一點點走下去，不過十幾步路，走得滿頭大汗。
幸好走下去後就有小小的燭燈在牆壁兩邊亮起，只怕是有人進去後點亮的。
凌沐妍沿著燭燈的軌跡小心翼翼往裡面走，越走越是心驚。
石樓看著不大，這底下的暗室卻足足有上面兩個大。
空曠的暗室裡只能聽見她細微的腳步聲，前面的路越來越寬闊，很快凌沐妍聽見了一個人說話的聲音。
“……殺了皇帝，把他的鮮血滴在你的身體上，你就能重新活過來了。不過時間太久，一滴兩滴鮮血是起不了作用的，需要鮮血把整個冰石徹底融化掉。”聲音低沉沙啞，就像許久不曾說話一樣，聲調很奇怪，一個字一個字斷斷續續說出口。
凌沐妍小心向外一看，便見一個穿著袈裟的僧人抓著小新君。
小新君耷拉著腦袋，不知道是被打暈了，還是嚇得徹底暈厥過去。
僧人背對著凌沐妍，言恆一眼就看見了她，若無其事地把目光收了回來：“我為什麼要相信你？”
僧人冷笑道：“我守在這裡將近兩百年了，除了我，誰都幫不了你，難道你不想重新拿回自己的身體嗎？”
說完，他又拎著手裡的小新君舉高道：“祖皇帝用咒術奪去你的身體，要了你的命，還把你的靈魂封印在一個普通的珠子裡面，回頭還把你忘了，隨手就賞給了一個不入流的小家族，就因為凌家人在皇帝面前說了一句動聽的好話。這樣阿諛奉承的小人，就輕易把你弄回家去當奴僕一樣使喚了。”
“他們哄騙你，讓你幫忙，叫凌家名揚四海。但是這些小人不滿足，還想得到你的能力，於是想要打碎你的靈魂，取出你相術的能耐，轉移到他們的子孫身上。”
凌沐妍聽得心驚膽戰，凌家人當年居然是這樣對待言恆的嗎？
最令她心驚的是，言恆原來是人，並非一開始就是器靈，被迫封住了身體，又忘記了以前的事，以為自己是侍奉凌家的守護器靈嗎？
如果是真的，那麼祖皇帝對言恆究竟有多大仇，凌家就太對不起言恆了。
言恆聽了，冷哼道：“那麼你來說說，祖皇帝是怎麼辦到的，你難道就沒動手嗎？”
那僧人一聽，沉默片刻後才開口道：“是，咒術是我下的，是我把你的身體和靈魂分離。但是祖皇帝帶著千軍萬馬到我的故鄉，如果我不替他辦妥這件事，所有的族人都要陪我死！”
言恆瞥了他一眼，冷笑道：“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即使你說的事我都不記得了，但是就跟你說的那樣，兩百年前無人能出我左右的大相師，這些胡話就不必說了。”
僧人見無法糊弄他，也不再裝可憐了：“我們當年替祖皇帝辦事，祖皇帝承諾會給我的家族潑天的富貴。但是狗皇帝他欺騙我們，事情一辦妥，他就派了千軍萬馬殺到我的故鄉，幾乎殺盡了我的族人。後來留下的幾十人，全都到這裡來了。”
言恆好奇了：“你只是人，怎麼能活兩百年還沒死？”
僧人其實已經很老了，滿臉皺紋，渾身乾癟，好像下一刻就會斷氣一樣。
但是他力氣不小，動作迅速，不然也不會輕易抓住了想要逃出去的小新君，一點都不像是個兩百歲的老人。
“族人把他們的性命都送給了我，讓我替他們報仇。”
言恆恍然大悟道：“難怪剛才帶路的兩個人面無表情，就跟木偶一樣，原來是活死人。”
這些人早就沒命了，如今還能動能說話，是因為有面前這個老人操控著。
“就算你把他們煉製成活死人，身體總有極限的時候。”
對言恆的話，老僧人點頭道：“不錯，每隔五十年他們的身體就撐不住而壞掉，就得先把他們分成幾批儲存好。壞了一批，就換上下一批。如今外頭的幾人已經是最後的了。”
等這批活死人的身體一壞，他就徹徹底底成為孤家寡人。
言恆眯起眼，疑惑道：“你是個相師？”
老僧人點頭道：“不錯，我曾經是個相師，會一點祖傳的咒術。沒想到這事居然會被祖皇帝知道，不然我當年依舊在故鄉過著隱居的生活，這會兒早就在黃泉路上，屍骨都化為灰燼了。”
哪裡像如今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行屍走肉地活著。
“這樣活著沒什麼意思，你難道就不報仇？兩百年了，你才報仇，會不會太晚了一點？”言恆想到歷代皇帝會進聖地來，也應該見過這個老僧人。
只是老僧人兩百年來都不動手，竟然這時候才出手，實在叫他疑惑。
老僧人陰測測地笑道：“祖皇帝害死了我所有的族人，就是殺掉祖皇帝和他的子孫後代，又如何能叫我痛快？我就要慢慢下詛咒，慢慢讓祖皇帝這一脈逐漸變得單薄，如今他們就剩下我手裡這點血脈了。他一死，祖皇帝這一脈就徹底斷絕！”
凌沐妍眨眨眼，這人報仇，卻耐心詛咒了兩百年，直到當初罪魁禍首的子孫只剩下一人的時候才出手，真是可怕。
“然後呢？你手一捏，就能報仇了，怎麼突然發善心要把身體還給我，難道是內疚嗎？”言恆諷刺地笑笑，他從來不相信什麼善心，更別提是眼前這個等了兩百年慢慢報仇的人，不會是什麼好心腸的傢伙。
要是這人會內疚，這天都要塌了。
老僧人嗤笑一聲道：“要喚醒你的身體，就需要大量的鮮血。皇帝這一脈就剩下這麼一個黃毛小孩兒，只怕流盡所有的鮮血才行。想到這小孩兒要鮮血流盡，眼睜睜看著自己慢慢死去，一定很痛苦。”
他笑得滿臉猙獰，小新君迷迷糊糊醒來就聽見了這話，嚇得臉色都白了。
“等你的身體醒來，我順手把這小孩兒煉製成活死人，為我們所用，這天下不就是你我二人的？”
老僧人的話一出，小新君愕然地抬起頭來，緊張地看向言恆。
言恆要是答應了的話，他是必然活不下來的！
小新君手腳並用地掙扎，想要掙脫老僧人的鉗制。
可惜這老僧人整個人瘦得似乎風一吹就要倒了，力氣居然這麼大！
言恆越是沉默，小新君越是害怕，冷不丁他瞅見角落躲著的凌沐妍，頓時雙眼一亮。
他抿著唇想要開口，老僧人卻更敏銳，一下子就發現了小新君的目光，立刻就發現了凌沐妍：“嘖，又來了一個黃毛丫頭。”
既然被發現了，凌沐妍索性大大方方走了出來，也不再躲藏了，徑直走到言恆身邊：“別聽這個老頭的，他心懷不軌，不會是什麼好人。等事成之後，肯定會反過來對付你的。”
她生怕言恆被這老僧人迷惑，連忙勸道。
言恆聽了，卻道：“你沒聽他說，當年是祖皇帝讓我變成這樣的？兩百年了，我究竟做錯了什麼，皇家要這麼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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