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僧人見凌沐妍一開口就要阻攔言恆，正微微皺眉，再聽見言恆的話，頓時笑道：“不錯，懷璧其罪而已，哪裡是你的錯？不過是皇家排除異己，既然不能讓你為他們所用，就要徹底毀掉。在毀掉之前，能夠物盡其用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把身體和靈魂分離，皇家原本想著讓人煉製傀儡，就能聽命行事，沒有任何自己的心思，再忠心不過的了。
只可惜好幾個頗有名氣的煉製師都沒能把言恆的身體煉製，最後皇家便不了了之。
老僧人看了凌沐妍一眼，又道：“這位是新任的大相師吧，我略有所聞，如今一見，大相師果真年紀輕輕。”
若是別人，凌沐妍就當時誇她年少有為了。
只是老僧人的話陰陽怪氣的，恐怕是在說她年紀小不懂事，這才不能明白言恆的經歷，又如何能感同身受？
凌沐妍皺眉，看向言恆道：“言公子這是打算報仇了？”
“仇自然是要報的，冤有頭債有主，我也不會為難其他人。不過當年那些人都作古了，如今都是他們的子孫後代。嫡系當然不能置身事外，至於旁支倒是可以既往不咎。”
老僧人笑著接話道：“這就對了，有仇報仇，也沒什麼不對的。至於這位小丫頭，就別摻和我們的事了。要是想幫皇家對付我們，只管放馬過來就是。”
凌沐妍聽得更不痛快了，明明她跟言恆才是一夥的，怎麼落在老僧人的嘴裡，她倒是成了言恆的敵人？
言恆卻點頭附和道：“不錯，你要是想幫著皇家，這就只管離開，我不會攔著你的。”
他又看向老僧人手裡的小新君道：“這個小皇帝得留著，有他在前頭，就無人會打擾你我的報仇大計了。”
老僧人聽了，點頭道：“還是你想得周到，有小皇帝在，誰都以為我們是聽命行事的，不管做什麼都有小皇帝擋著，有他當靠山，誰都不會阻攔。”
只是這黑鍋，卻要小新君來背上，跟他們二人沒有關係，這麼痛快的事何樂而不為？
凌沐妍冷著臉，越發看不明白言恆究竟是不是真心想要報仇的。
言恆卻又看了過來問道：“據說要人剛死的時候身體才好煉製，我的身體需要小皇帝的鮮血來複活，等會鮮血還沒用盡，人就沒了，該怎麼煉製為傀儡？”
老僧人笑道：“後頭有一血池，裡面有歷代皇帝的一滴精血融入，加上小皇帝這一滴，把你的身體放進去一會兒，就能讓你徹底復活。”
“既有這麼好的法子，剛才怎麼不說？”言恆有些不高興，狐疑地上下打量著他道：“我倒是贊同丫頭的話，你這人不安好心，真不是個聯手的好人選。”
老僧人臉色不變，依舊笑道：“防人之心不可無，要是我直接就說出這個辦法，就怕你翻臉無情，只管復活自己，再也不提報仇之事。”
言恆嗤笑一聲道：“你不是個相師，難道看不出我以後的命數嗎？”
老僧人還真是搖頭道：“確實看不出來，你的相術在我之上不說，如今又是器靈，沒有實體在，根本就看不清楚。”
若非如此，他也不是事事警惕，就因為看不清楚。
老僧人瞥了眼一旁的凌沐妍，見她眉心漸漸變成灰黑色，只怕要大禍臨頭，中間還有一點殷紅，想必是血光之災。
這丫頭恐怕很快就要死在湖中島，他於是徹底放心道：“血池就在後面，你隨我來一看便知。為防你回到身體後就翻臉不認人，我得在血池裡添點東西。”
“你要添什麼，莫不是要對言公子不好的東西？”凌沐妍比言恆更加緊張和憤怒，警惕地盯著老僧人，就怕他動什麼手腳。
老僧人看也不看她道：“總要添點東西，讓你我安心才是。放心，只要你不會對我不利，這東西對你就是無害的，若是對我起了殺心，這東西就要鑽入你的心頭翻騰一陣子。殺心不起，它就是安安分分的。”
“蠱蟲嗎？沒想到你身為相師，居然也懂得這些旁門左道。”言恆冷哼一聲，臉色不悅道：“我若是不樂意，你就不會讓我回到身體裡面，對嗎？”
“你是個爽快人，我們如今要聯手，我也不會害了你。只盼著你我都安好，彼此都能報仇，得償所願。”
老僧人的話叫凌沐妍嗤笑道：“你如今是安全了，但是言公子卻未必。你添點東西進去，怎麼不讓言公子添點什麼在你身上？若是可以，這才叫公平了。”
被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反駁，老僧人的臉色終於沉了下來：“丫頭年紀小，嘴皮子倒是厲害得很。若非我在此守了足足兩百年，他的身體未必能夠儲存得如此完整，他不是該感謝我才是。”
凌沐妍聽得唇邊的嘲諷更深了：“無利不起早，你也不是甘心情願守在這裡兩百年的，如今居然要言公子感謝你？當初要不是你助紂為虐，言公子也不會變得如此，兩兩抵消，你們如今誰也不欠誰了。”
老僧人臉色一變，怒意翻騰，指尖一動就想弄死這個丫頭。
言恆上前一步擋在凌沐妍的身前，催促道：“不是說要去血池，還不趕緊的？外面的人剛才進不來，等會卻未必了。聖地的禁制已經沒了，剛才地動山搖，被壓死的傀儡也不少。”
的確如此，原本守在聖地的幾個同族傀儡已經沒了，老僧人能夠感覺得到抓在手裡的傀儡絲線只剩下一兩個。
就算傀儡還在，只怕也並非完整的，以後也不能用了。
更別提這匹傀儡已經是最後的了，沒多久也得徹底壞掉，他也不覺得心疼和可惜。
但是外面的人一時因為敬畏不敢闖進聖地，之後為了救下小新君，未必不會冒險跑進來。
老僧人再厲害也不可能面對千軍萬馬，自然是先讓言恆復活，兩人聯手，又儘快把小新君煉製成傀儡，那就萬無一失了。
他這才瞪了凌沐妍一眼，在前面帶路。
血池就在底下深處，並不大，約莫兩個井口。
老僧人在小新君的額頭上一戳，一滴殷紅的鮮血緩緩滴入血池之內，讓原本平靜的血池翻騰了一會，變得更加血紅。
他按下機關，只聽見轟隆隆的聲音，就有一棺木順著石壁而下，很快一具身體就落入血池之中，正是言恆的身體：“事不宜遲，進去吧。”
老僧人隨手彈出一物落入血池之中，凌沐妍仔細一看，的確是血紅色的蠱蟲。
顏色相近，落入血池後蠱蟲再也不見了。
她滿臉擔憂地看向言恆，見他準備踏入血池，忍不住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言公子真要進去嗎？這老僧人說的話未必都是真的。”
言恆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應該一半假一半真，就為了這一半真，也是值得冒險的。”
沒有身體，他一直依附在黑珠子裡面，如今也快到盡頭了。
言恆有預感，如果他不盡快回到自己的身體裡，恐怕以後都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
就算老僧人的話有所保留，並非全是真話，對他來說是一次冒險，卻也是一次恢復的機會。
凌沐妍自知勸不動他，也明白言恆在黑珠子裡呆了將近兩百年，看見自己的身體如何能不激動，如何能不想盡快回去？
她被言恆推著退後一步，眼睜睜看著他一步步踏進血池之中。
老僧人原本擔心言恆被勸阻而改變主意，如今見他踏進血池，慢慢躺在自己的身體上面，與身體融為一體，不由笑道：“好，你很快就會恢復到原來的模樣，至於小皇帝……”
小新君被他拎著，猶如一塊破布一樣軟綿綿的，始終沒能醒過來。
凌沐妍盯著他，知道老僧人恐怕是打算煉製小新君了。
小新君年紀還小，就要變成傀儡，她心思一動，連忙勸道：“若是變成傀儡，他就不會長大了，一兩年還能遮掩，四五年後他還是這個模樣就實在說不過去。”
見老僧人停下手，凌沐妍又道：“你本事看著不少，又會相術又會用蠱蟲，難道就覺得自己掌控不了小皇帝的？若是如此，你還是早早收手，又或者讓言公子親自來，我相信他定能做得妥妥當當的。”
老僧人看著她冷笑道：“剛才還擔心小皇帝，這會兒倒是開始擔心你的男人了？我真替小皇帝寒心，你作為大相師，不幫著他，卻是要幫著外人來對付他的。”
凌沐妍眯起眼笑道：“我不過實話實說，跟小皇帝在一起這才多久，在這之前我跟言公子在一起又有多久？人心總是偏的，我要偏向言公子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更別提他幫了我許多忙，又是我的心上人……”
“心上人？”老僧人忍不住打斷她，大笑道：“我勸丫頭你儘快打消這個念頭才是，看你資質不錯，成為大相師已經算是極好的氣運了。然而年紀小，相術還有許多不足之處，但是你知道池子裡面那個人是誰嗎？兩百年來，如今還沒有誰能超過他的。”
若非如此，皇家也不會聯合他要把言恆趕盡殺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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