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把木屋裡的存糧吃得差不多的時候，就打算離開這裡了。
凌沐妍有些捨不得，環顧四周，想到最近兩人的清淨日子，等出去後只怕就要沒有了。
言恆看著她的樣子，哪裡能不知道凌沐妍在想什麼。
他伸手撫過凌沐妍的眉心，上面的灰色從前陣子開始慢慢變淡消失，原本她該是在之前被那老僧人害死的。
因為言恆把她的死劫轉到自己身上來，這才讓凌沐妍逃過去了。
被他輕輕一撫，凌沐妍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臉上是有什麼東西，沒洗乾淨臉嗎？”
“不是，就是覺得你特別好看。”
言恆忽然開口誇她，叫凌沐妍臉頰緋紅道：“怎麼突然誇我的？”
“有感而發，”他笑了笑，摟著凌沐妍的肩膀安撫到：“別擔心，出去後找個安靜的地方，我們還是能過著這樣平靜的生活。”
凌沐妍聽了，嘆氣道：“皇上或許會感恩我救了他的緣故能夠網開一面，他品性也不差，就怕太后娘娘了。”
太后是皇后的時候就是個手段厲害的，不然靜妃也不會生不如死。
“你只管安心就是了，”言恆沒說太多，丟下這句話就帶著凌沐妍到出口。
他們這些日子在地底下找了一圈，終於找到了開門的機關。
言恆伸手開啟機關，露出一人高的石門來，一推就開了：“走吧。”
知道在這裡面呆下去，他們就得餓死，怎麼也得出去的，凌沐妍點點頭跟在言恆的身後。
外面是連著冷宮，這裡沒什麼人在，難為老僧人把地道挖到這裡來了，果真是有心機的。
聽說冷宮總鬧鬼，不知道是不是老僧人特地鬧出來，叫所有人都不敢靠近，自己行事就要方便得多了。
冷宮的角落連著一道破舊的鐵門，言恆一推，鎖頭就掉了下來。
凌沐妍驚訝到：“這鎖頭也不知道有多少年頭了，看來很久沒人來過這裡。”
“沒人才好行事，”言恆回頭看了眼遠處最高的宮殿，這才招呼她離開：“從這裡往前走，沒多遠該是有另外一條暗道，沿著暗道走出去，就是宮外一處宅子，你在那裡等我。”
凌沐妍一把抓住他，緊張地到：“你不跟我一起走嗎？”
“我還有些事要辦，一會兒就去找你。”言恆拍了拍她的手背，卻沒能安撫住凌沐妍，讓人鬆開手，只得無奈地道：“我想去見小皇帝，你要跟著嗎？”
“見皇上做什麼，他指不定要把你留下來的，到時候我們還怎麼離開？”凌沐妍滿臉不解，她盯著言恆的臉面，也瞧不出任何蛛絲馬跡來。
言恆捏了捏她的臉頰，笑道：“你想看見我的命數，還早了百年。百年之後，你才有這功夫。放心吧，小皇帝還奈何不了我的。”
“說什麼奈何不了，難道你忘了兩百年前的皇家……”凌沐妍只起了個頭，他就明白這丫頭的擔心。
兩百年前言恆就是被皇家人坑了，被封在黑珠子裡面，如今誰知道小皇帝是不是發散人四處要抓他們？
不說小皇帝，還有太后在，要被發現了，他們兩人很難脫身。
言恆無奈地道：“當年是太年輕不懂事，掉以輕心了。”
見凌沐妍沒有獨自離開的意思，言恆低頭問道：“既然如此，有件事總要跟你說說的。你該知道相師都是孤家寡人，其中一方是相師，生下的子女若是相師，孩子還沒成年，若是能力在父母之上，父母就不得善終。”
凌沐妍隱約知道他在說什麼，想要張口，卻被言恆攔下了。
“你我都是相師，尤其我的相術只怕無人能及。如果我們在一起，那麼如果有孩子，他們超越不了我，那麼孩子也只能夭折，根本長不大。只有我死了，他們才可能徹底長大成人。”
言恆嘆氣，原本這些話他不打算這會兒說的。
因為說出來後，兩人很可能就不能繼續攜手走下去了。
在地底下的日子很平靜又快活，讓言恆險些忘記了這件事。
凌沐妍有些吃驚，遲疑地問道：“言公子的意思是，因為我的相術能耐超越了爹爹，所以爹爹才會死於非命的？”
如果沒有她，凌大老爺不會死得那麼慘，死後還要被人利用。
凌大老爺不死的話，凌母也不會過得那麼苦，最後一年雖然稍微過得好一些，卻也是沒能見凌大老爺最後一面，抱憾而死。
如果沒有她，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爹孃也不會如此不幸？
就知道凌沐妍會多想，言恆之前才不想告訴她的。
他上前一步摟住凌沐妍，柔聲說道：“這是每一個相師都會走的路，要麼還沒長大就夭折，要麼就是失去依仗，然後一個人慢慢前行。相師是逆天之行，總不可能事事圓滿。”
有所得就有所失，這就是所謂的天道。
相師能夠窺探天命，那麼在得到這個能力的同時就要失去一些東西，比如天倫之樂，比如父母雙全。
凌沐妍在他的懷裡輕輕點頭，知道是一回事，親身經歷卻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能夠理解，卻依舊難過。
言恆攬著凌沐妍的肩膀卻又再次問道：“所以如果你跟我在一起，那麼可能永遠都不會有孩子，就算有孩子，這個孩子也不可能長大的。”
他很清楚自己的能力，只怕是子嗣都未必能超過。
當然，也很可能有意外。
“或許我們的孩子會超過我，成為更厲害的相師。但是那時候，很可能我就不在了……”
凌沐妍伸手捂住他的雙唇，眼圈微紅：“如果是這樣，我寧願不要孩子，就這樣我們兩個人一起過日子。”
想到她會失去言恆，就像凌母一樣日夜期盼著能夠再見枕邊人一面，實在是生不如死。
言恆握住她的手，低頭笑道：“嗯，你決定好了，不反悔嗎？”
“沒什麼好反悔的，如果孩子跟我一樣，沒多大就要失去爹爹，我會難過，孩子也難過。”
凌沐妍搖搖頭，她並不想孩子要走自己的路，這樣子是最好的。
言恆牽著她的手往回走：“聖地外面肯定有御林軍守著，從冷宮出去，就要方便得多了。”
他們剛出去，不久後就有御林軍發現，把兩人團團圍住。
只是小新君的寢宮離這裡要近一些，沒多久就騎馬飛快趕了過來。
他看見兩人安好，總算是鬆了一口氣，翻身下馬就立刻上前，卻被御林軍攔住了。
御林軍統領為難地道：“皇上，太后娘娘有命，就把這兩人捉拿。”
小新君瞥了他一眼，雖然個子不高，年紀又小，只是如今小小的人兒已經有了身為君王的威儀，讓御林軍首領不得不低頭退後兩步。
“這宮裡做主的究竟是朕，還是母后？如果你們要追隨母后，這就不再是御林軍，成為母后的私兵，守在寢宮外頭就是了，很不必再跟著朕。”
聽了他的話，一大片的御林軍都跪了下來：“微臣不敢。”
“你們沒什麼不敢的，母后一發話，你們就不聽朕的命令了。之前不是說他們一出來，就稟報朕。怎麼朕還不知道，母后就已經對你們發號施令，要把人捉住了？”
小新君自嘲一笑，他看向兩人，拱手道：“多謝兩位救命之恩，是朕的過錯，讓母后險些唐突了恩人。”
凌沐妍擺擺手，卻沒說什麼，畢竟太后的作為確實叫人心涼。
言恆直接說道：“我們要離開了，去天外之都隱居，讓太后娘娘放心便是了。從此之後，我們都不會踏足這裡。”
小新君一聽，不由急了：“朕替母后向兩位道歉，能不離開嗎？朕的身邊不能沒有大相師的輔助，就算走，也想讓凌大人替朕選出新的大相師才是。”
“不必，皇上心中恐怕早就有人選了。我若是繼續留下，太后娘娘怕是心存忌憚，久而久之，皇上也要不痛快的。”言恆毫不猶豫就拒絕了小新君的要求，再留下來，只怕他們就真的走不了。
皇家是什麼貨色，言恆早就看明白了。
小新君如今人品不錯，對凌沐妍也有好感，又是救過他，這才對兩人客客氣氣的。
等時間長了，小新君長大成人，知道了言恆的厲害，只怕會對他心生恐懼和忌憚。
到時候指不定就跟祖皇帝一樣，容不下言恆的。
小新君滿臉沮喪，知道是很難留下凌沐妍了，不由抿著唇有些難過。
他是真的喜歡凌沐妍，若非有她，自己也不能活著從聖地逃出來。
“如此，朕派人送你們離開吧。”
“不必，我們自己走就行。還請皇上約束一下身邊人，莫要讓他們跟著就好。”言恆瞥了一眼四周的御林軍，他們眉宇間的死氣漸濃，想必如果跟著他們出宮，沒多久就要被連累，叫太后派來的人一起狙殺殆盡。
他並不想擔起這些人命來，倒是欠下了人情，不如直接拒絕。
小新君的好意再次被拒絕，也只能無奈應下，眼睜睜看著兩人在自己眼前漸漸走遠。
御林軍統領對身後的人使了個眼色，想讓他去太后那邊報信。
小新君瞥了他一眼，冷笑道：“好啊，朕剛才的話看來是白說了，來人。”
就算年紀再小，他如今也是皇帝了，直接就讓御林軍統領卸任，提拔了副統領。
“送他們幾人去母后那邊，就說是朕擔心母后的安危，把這幾人送過去守著寢宮外頭。如果你們擅離職守一步，那就格殺勿論。”
小新君指點又點了一隊御林軍押送幾人過去，順便守在外圍，一是盯著這些人有沒想要逃脫，二是不讓太后寢宮裡的人出去。
太后插手的事情實在太多，讓他十分惱火，是時候該讓母后明白，如今當家作主的人是誰了。
凌沐妍離開京中後，還滿臉不可思議：“我們就這樣出來了，居然沒有追兵？”
言恆笑笑道：“有小皇帝攔著，太后就算再厲害，也是鞭長莫及的。不提他們了，你想去哪裡？”
“不是說去天外之都，要怎麼走？”凌沐妍滿臉疑惑，剛才他對小皇帝說去這個地方，她從來就沒聽過，該是由言恆帶路才是，怎麼如今卻反過來問自己的？
言恆不由好笑道：“哪裡有什麼天外之都，不過隨口說個不像人間的地方，小皇帝也不會再派人盯著我們而已。”
聞言，凌沐妍無語道：“所以根本就沒有什麼天外之都？”
言恆點頭道：“不錯，若是你喜歡，我們找個無人居住的城鎮，取名天外之都也未嘗不可。”
凌沐妍嘆氣道：“這哪裡會有無人居住的城鎮，要是有，也該是寸草不生，誰也活不下去的地方。”
那樣的地方去來有什麼用，吃的用的都沒有，總不能讓他們無中生有變出來。
“那就去個熱鬧的地方，反正不著急，想去哪裡就去哪裡。”言恆牽著她的手，笑道：“有你在，哪裡不是能住的地方？”
凌沐妍被他說得臉紅：“言公子總是有理的，那我們出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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