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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城國際商業酒店。
酒店內觥籌交錯、人聲斐然。
城市建設新一輪招商投資即將開始,今年有幾塊地皮大熱，可以用來打造高階住宅區，位置也不錯,在遠離人煙的郊區，空氣好、風景好。
沈氏集團旗下的君建公司正在尋找合作商，君建雖不是沈時直接操縱的公司，但在沈時的引導下，近幾年穩紮穩打,很快便能和老牌房地產企業姜氏打擂臺。
可氣的是，姜氏一幫子董事看他也順眼,畢竟姜氏的大小姐，是沈時親媽。
這樣有手腕、有魄力,高瞻遠矚的掌權者，未來必定不可估量，哪怕如今還沒有結婚，但各家打的什麼主意，大家心裡心知肚明。
今晚不少老總都帶著家裡未嫁的女兒起來參加宴會，宴會進行到中途,幾乎所有人的注意,都集中在一樓的露臺。
露臺邊倚著三個男人,正吹著晚風，說著話。
“你今兒晚怎麼也來參加宴會了？”姜筠畢業後就進了家裡集團，像他們這樣的家世,大學可以學任何專業,但畢業後的宿命，往往都是進公司實習歷練。
他斜睨著一臉斯文溫和的於庭，晃晃酒杯：“你們行長讓你來的？”
於庭苦笑：“別提了,讓我來探你們口風，下半年地皮開發，記得來我們銀行貸款。”
姜筠哼笑出聲：“那得看你們銀行誠意夠不夠了。”
於庭推推金絲眼鏡，斯斯文文的說：“放心，我幫你們看著，肯定不殺熟。”
微風吹過，帶來花園柔和的馨香。
談笑間兩人同時聽見一聲訊息音提示。
“嗡嗡”。
露臺陰影灑落的牆邊，另一道修長挺拔的人影不急不徐的撂下酒杯，他手指修長、蒼白，骨節分明，襯衫紐扣解開了兩顆釦子，為他沉穩雍容的氣質增添了幾分隨性與散漫。
沈時拿過手機，低眼看了眼，便不感興趣的放回。
於庭饒有興趣地發問：“那位蘇小姐？”
“嗯。”沈時淡淡道。
姜筠也來了興趣：“不是說快訂婚了嗎？看把人家蘇小姐急得。”
一個月前就有風聲說蘇家大小姐蘇巧會和沈時強強聯姻，只不過這一個月，沈父沈母不知為何一直沒出現在海市的公共場合，據說是出國散心去了，一時間整的所有人都怪無語。
兒子都要訂婚了，當爹媽的怎麼一點也不上心。
再之後，就是蘇巧高調出入各種宴會場合，將曾經和沈時有過風言風語的女人們盡數警告一頓的事，此事一出，遠在國外的沈父沈母終於露面，只說訂不訂婚全聽沈時的，他們不管。
這就是變相的拒絕了這事兒的意思。
蘇大小姐似乎也反應過來自己的所作所為太過猖狂，近幾天每天都會去沈氏找沈時，不過每次都被拒之門外。
現在更是瘋狂發起簡訊，表示自己的後悔與歉意。
“可不是急死了，”於庭也笑了起來，他不是刻薄的人，但親眼見過那位蘇小姐在當眾之下掌摑人，到底還是不喜：“那天還跑到我們銀行來找我，問我你電話號碼。”
“你給了？”沈時撩起眼皮。
於庭連忙搖頭，生怕惹了這尊喜怒不定的煞神：“我哪敢，我就是不明白這姑娘什麼意思，真要是對你上心了，那些風言風語稍微一打聽不就知道是假的嗎，至於鬧這麼大嗎？”
連帶著沈家面子裡子都沒了。
“我說你們倆，姑娘的心思還不好猜嗎？”
姜筠已經結了婚，對男女之愛的瞭解可比沈時和於庭多多了，他懶洋洋地晃晃酒杯，傳遞經驗：“就是太過在意，才連這些風言風語都忍不了。”
“要我說還是咱們沈總有排面，人姑娘才見幾次面啊，就這麼一心一意了。等你們也找到物件，就知道物件太招人有多難熬了。”
於庭：“可憐我這種社畜，忙的連物件都來不及找。”
“得了吧，你們銀行那麼多美女，你可別吃窩邊草。”姜筠笑道，耳邊又聽見幾聲簡訊發來的提示音。
他餘光一瞥，瞥見沈時拿起手機，不知那頭髮的是什麼訊息，一晚上都百無聊賴地沈時無聲垂眸的看起來。
螢幕折射出幽幽的藍光，片刻後，沈時才放下手機，漫不經心的盯著酒杯，有些出神。
姜筠挑挑眉，正要詢問，只聽見幾聲招呼。
“誒，沈總、姜總，於先生，怎麼在這躲清靜呢？今天這麼好的日子，咱們一塊把酒言歡啊。”
“對啊對啊，聽說姜總又拿下一套樓盤，這可是大喜事。”
“沈總不也是，馬上就要訂婚了……”
……
宴會一直到十一點才結束。
司機將車開到酒店門口，酒店燈火通明、熱鬧非凡，不少老總大著舌頭出來，紅光滿面，滿是熟稔的套近乎。
又過了一會兒，司機才看見沈時。
他心下一凜，看著門童為沈時拉開車門，緊接著，便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酒氣。
“先生，您喝酒了？”司機謹慎的問，“要不要送您去老宅？”
沈時這些年因為不規律的生活作息，有了霸總通病，胃病。
老宅有陳媽他們，還能照顧照顧他，沈時自己的房子在市中心頂樓，複式公寓，超大平層，毫無人氣。
後座籠罩在一層陰影中。
沈時靠著椅背，壓下胃裡的翻騰，低低嗯了聲，有些疲倦的道：“去老宅。”
司機鬆了口氣，立刻啟動車子：“是。”
車子駛在空無一人的公路上。
黑暗中，撂在一旁的手機忽然亮了亮。
沈時拿起手機，垂眸看了眼。
又是沈母發來的簡訊。
-[圖片.jpg]
-看，然然晚上煮的海鮮粥，太好吃了，等回北京，我一定讓陳媽學學。
往上翻，一個月來沈母零零散散發了不少照片。
打從去了北京，又因為葉懷山病情惡化，陪葉懷山遷去德國治療後，沈父沈母的生活重心便從圍著他轉、變成了圍著葉然轉。
從沈母的訊息中，沈時已經瞭解到這位葉然弟弟，是個溫和、懂事、聽話、乖巧、會做飯、會做家務、學繪畫、才藝多多的好孩子。
沈母一旦真心喜愛一個人，恨不得昭告全天下，朋友圈也從自拍、珠寶、寶石，變成了一碗粥、一株花草、一件手織的圍巾、一副素描畫等。
好在沈母雖然疼愛葉然，但心裡還有他的一席之地。
-你呢？
-我聽老李說你又喝酒了？
沈時闔著眸，眼神有些醉後的淡漠：[喝了。]
-沒喝醉吧？今晚別回你那破房子了，我跟陳媽說了，讓她給你煮醒酒湯。
沈時：[嗯。]
對話似乎到此結束。
寂靜狹窄的車廂內，沈時扯松領口，車外的霓虹燈飛快掠過他的臉龐，卻照不透男人漆黑、深邃的黑眸。
喝完酒後的身體有些燥，沈時半闔著眸，長腿慵懶的交疊，思緒陷入黑沉的境地，十分鐘後，他再次聽到簡訊發來的提示音。
“嗡嗡”一聲響。
他掀起眼皮，拿過手機。
依舊是沈母的訊息，這次，女人的語氣輕快了許多。
-剛才醫生來通知，你葉叔的病情已經穩定了，可以回國慢慢調養
-三天後我們回國，這次說什麼你都得來北京，這麼大年紀了，一點事都不懂
-然然這孩子是好孩子，這一個月見天的北京德國來回跑，你看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別讓他一個人這麼累
-聽見沒？
看見沈母最後一條訊息甚至連標點符號都添了上去。
沈時才回道：[知道了。]
放下手機，他指尖敲了敲腿面，漫不經心的想。
……這個葉然倒是挺有手段。
能將沈父沈母都哄得這麼開心，現在就連葉家的公司都想幫一把。
在商場沉浮已久，沈時透過特助蒐集的資料，已經看出葉家是強弩之末，如今除非大量資金注入，盤活葉氏，否則等待葉家的只會是破產拍賣。
沈母不可能看不出來，即使看出來了，還是給他下了這個命令。
他感到無趣，一個月來葉然的所作所為，如今似乎都被蒙上了一層‘討好’的外衣。
隨手丟開手機，他忍受著胃裡的翻騰，平靜道：“讓許文整合葉氏的資料，明早交給我。”
車子拐過岔路口。
老李：“是。”
*
*
三天後。
從德國柏林飛往北京的飛機落地。
將近九個小時的飛行，中途還有轉機搗班，葉然雖不暈機，也還是難受的白了臉。
隔壁座位上，沈母擔心的看過來：“然然，沒事吧？”
沈父也不看報紙了，讓空姐接了杯熱水過來。
葉然喝了口熱水，臉色被蒸騰的水汽暈的微紅。
空姐沒離開位置，目光忍不住落在他面上多看了一會兒，柔聲問：“先生，需要暈機藥嗎？”
“謝謝，不用了。”葉然搖頭。
他懨懨的垂著眸，面色蒼白，眉、眼、髮色卻是鴉羽般的烏黑，丹鳳眼薄而內斂，洇著淺淡的紅，說話的語氣卻很溫和，抬眼看向空姐時，還彎唇笑了下。
空姐心跳的撲通撲通，壓抑著激動離開。
她走後，沈父沈母才笑著對視一眼。
一個月的相處，真心換得真心，他們當真把葉然當作自己的親兒子看待，沈母心裡甚至琢磨著認乾兒子的事，只是葉懷山還未醒來，只能暫時作罷。
想到一會兒就要下飛機，去見沈時那張寡人臉。
沈母稍稍斂了笑，柔聲對葉然說：“然然，一會兒你沈時哥哥就來接咱們了，他比你大五歲，今天主要是讓你們見見面，你別怕他。”
葉然一愣，笑了：“我知道的。”
沈母旁敲側擊：“你和他聊過天嗎？”
葉然頓了頓，一個月前他就和沈時加上了微信，至今兩人的聊天畫面還停留在沈父沈母下飛機後，沈時發來的一句‘麻煩你照顧他們了’。
他對旁人的情緒很敏感。
短短几個字眼，便能察覺到這位沈時哥哥，對他似乎算不上多麼友好。
其實也能理解，在沈時眼裡，自己應該算仗著舊交情、討好沈父沈母以求保全公司的心機形象。
他有些無奈，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只能安靜的保持沉默，儘量在沈時的微信裡做一個透明人。
他沒說話，沈母便明白了。
想到沈時的性格，沈母無聲嘆氣，安撫的拍了拍葉然的手背。
接下來的行程裡，葉然為了防止難受，只能強迫自己睡覺。
飛機落地後，他被沈母叫醒，眼尾還洇著些未消散的潮紅水汽。
出了接機口，葉然走在沈父沈母身後，沈母的行李有專人配送，都是她在德國奢侈品專櫃買的東西。
有給沈時的、也有給小姐妹和親戚朋友的。
機場大廳人聲嘈雜，各色面孔行色匆匆。
葉然跟在沈母身後，走了兩步，忽然感覺到一股視線。
那視線淡淡落在他身上，有些漫不經心的，將他打量了一圈。
眼神裡意味不明，黑沉沉的，卻讓葉然莫名感到心慌意亂，好像整個人都被某種危險的大型食肉動物盯上。
他一愣，下意識抬頭。
遠遠的，看見了前面幾個人。
站在最前面的男人穿著襯衫馬甲，身形挺拔而優越，他手肘裡搭著西裝外套，像是剛從名利場離開，額前的碎髮盡數捋至腦後，露出一張稜角分明、英俊而深邃的臉。
葉然對上了男人看來的眼睛。
漆黑、幽邃，像化開的濃墨，令人看不出任何情緒。
又是那股讓他不安的心慌感。
他有些猶豫的慢下腳步，看著男人不緊不慢的走上前，目光低垂，喚道：“爸，媽。”
葉然愣住。
瞬間反應過來。
……這位就是沈時。
沈父沈母的獨子，手腕強硬，將沈氏牢牢掌控在內的沈氏繼承人。
比他強了一百倍有餘。
沈時不鹹不淡的喚完，撩起眼皮，黑沉的視線緩緩落到他身上。
直面這雙眼睛的威懾感令葉然再次感到心慌，他沒有接觸過沈時這種養尊處優、雍容且強勢的人，這種端坐於行業頂端的天之驕子，和他彷彿有萬丈溝壑的距離。
葉氏如果在他手裡，想來也不可能遭受重創。
“臭小子，不是跟你說了這是你葉叔的兒子然然嗎？怎麼不打招呼！”沈母笑嗔，“趕緊的，叫人。”
沈時應了聲，側過身，居高臨下的去看眼前的青年，他眼瞼下的眸色看不太清，語氣自然的喚道：“葉然弟弟。”
葉然頓時卡住，想叫的稱呼在嘴裡轉了一圈，最終還是乖乖點頭，猶豫的叫：“沈時……哥哥。”
沈母提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她還擔心沈時表現得太冷漠，會讓葉然不舒服。
如今看來，沈時這小子和小時候早就不一樣了，果然是成熟穩重了，不會輕易地表現出喜惡。
葉然這孩子是好的，她相信只要讓沈時和葉然多多相處幾天，沈時也會喜歡他的。
沈母心情舒暢，隱隱覺得未來的日子一定和諧又美滿，她笑著去拉葉然的手，將落後一步的葉然帶上前，看著葉然沉斂而雋秀的臉，溫柔道：
“然然，過兩天我和你沈叔得回一趟海城，過去處理點事情就回來，到時候如果有事，你就找你沈時哥哥，別怕麻煩他，他每天可閒了。”
大總裁日理萬機，怎麼可能閒。
葉然知道這是沈母哄他的話，他不敢抬頭去看沈時，卻感覺男人的目光微移，再次落到了他身上，輕飄飄的，沒有多餘的情緒，甚至喉嚨裡，還發出了一聲沉沉的“嗯”。
葉然抿了抿唇。
余光中，沈時就走在他身側，步伐依舊不急不徐，手肘還搭著那件西裝外套，隨著機場外的微風，捲起衣角。
他輕呼一口氣，被沈時那一眼瞥的手掌都出了汗，想到沈時先前在微信裡表達的冷漠，葉然心思急轉直下，藉著這個機會，輕聲為自己解釋。
“不用了沈姨。”
他感覺男人似乎又看了過來，目光淡淡的，與濃稠如墨的夜色相交。
不知自己這話有沒有說錯，葉然安靜片刻，還是繼續說完：“家裡的事……我自己處理就好。”
應該沒錯吧。
他不安的想。
……以後，還是儘量少些來往吧。
作者有話要說：目前是還在做人的老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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