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啟?
葉桑沒動。
挖出來東西不算問題,但私自開啟可是實打實的違規。
不為別的,主要因為古董都是需要動用專業的技術手段保護的,許多古董封在地下尚能儲存完好,可是開啟一旦接觸了空氣,立刻就衰敗了。
就像秦始皇陵的兵馬俑,本來是彩色的,就是因為沒有做好保護措施,貿然挖出來才氧化變成現在這種烏禿禿的醜樣子。
秦始皇時期物件的損傷都要被問重責,更何況三星堆文物,比秦始皇時期還要早上千年,出現任何閃失都無可挽回。
“裡面沒有怕氧化的東西。你快開啟。”
金蠶催促著,她知道葉桑在猶豫。
葉桑想了想,打定主意絕對不能這麼貿然開啟。
他於是搬來各種儀器按照標準程式做保護。
先是防護儀。
再是保護膜。
還得有封層漆……
“我可不是什麼有耐心的。”金蠶抬起胳膊。
等了幾千年了,多一秒都不可能再等了。
就在葉桑耐心地給青銅棺木鋪防護膜的時候,金蠶忽然手臂一彎,伸手從背後推了他一把。
力量之大,可比三個壯漢。
葉桑被猛地這麼一推,身體頓時失去平衡,向前一傾,本能地伸出胳膊,雙手不偏不倚扶在棺蓋上。
力氣角度堪稱完美。
伴隨著轟隆隆一聲悶響,青銅棺木的蓋子就這樣被葉桑緩緩推開。
這可是三千年前的文物,比秦始皇陵的文物還貴重的文物。
葉桑心疼,默默合了眼睛。
隨即又馬上睜開,生怕錯過棺內的任何精彩。
很可惜,事與願違了……
青銅棺木裡,只有一副去世人的骸骨。帶著一副黃金面具。
跟村東頭樹林裡下葬的王二狗家先人那種一樣,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金蠶慢慢走過來。
聚精會神地盯著棺木裡那副骸骨看了好半天。
是一動不動地、全神貫注地盯了好半天。
末了,才清晰地吐出三個字。
“死透了。”
這一幕,後來時隔了許多許多年,葉桑都還記得。
他細細地觀察了這一刻金蠶的表情。
很微妙。
沒有期待,沒有喜悅,沒有失望,沒有惋惜。
可那三個字的語氣分明又透露著某種極為特殊的不同尋常。
像是迫不及待要見個人,但心裡早有準備十有八九那個人死了。
眼下雖然不過是做實了,但又徒增了那麼些許點點遺憾。
更深層去品,原本無所謂那人是不是死了,但親眼見到那人真死了,又彷彿困擾到她了一樣……
****
幾天前還可以稱作是安靜的考古隊的員工宿舍區,因為來了新人,變得嘈雜熱鬧多了。
白芒坐在葉桑的床上,眉飛色舞地給他講了半天他在考古艙怎麼跟夏舞接觸上的事。
“你猜怎麼著,夏舞最後真的就跟我一起去清理那塊玉琮了。”
“把你樂的。”葉桑把自己的檢查報告鎖進櫃子深處,“明天人再跟你吃頓飯,你是不是就要給家裡打電話,說你有女朋友了。”
“明天?哈。”白芒得意洋洋的扯了扯衣領,“我剛才就給我爸打電話了,說今年過年,保準給他領個兒媳婦回去。”
“這才認識一天,你也太有信心了吧。”白芒牛皮吹的山大,連室友小張都聽不下去了,揶揄了他幾句,“你知道人家姑娘什麼來歷嗎?人能看上咱這山裡娃。”
“那有啥看不上的。”白芒脖子一梗,美滋滋地說,“我家夏舞根本就不是你以為的那種勢利眼。”
“你可別逗了。”小張脫下鞋在地上磕了磕,神秘兮兮地說,“不瞞你說,新人來之前我就偷偷看過他們的檔案,夏舞家好像挺有錢的,她爸爸是大老闆。”
“真的?”白芒眼睛一亮。
“騙你幹什麼。”小張把地上的泥往一起攏了攏,“這事好多人都知道,要不然你看女生宿舍那邊,怎麼那麼多人爭著想跟她一間宿舍呢。”
“女生宿舍也是四個人一間?”白芒直愣愣的問。
“你可拉倒吧。”小張奚落他,“就那麼幾個女生還用得著4人間,人家2人一間。”
“哦,就2人一間啊。”白芒一拍大腿,突然高興起來,“人少好啊,人少了方便……你知不知道夏舞跟誰一間,不會是金蠶吧?那丫頭可不配跟我們夏舞一屋住。”
提到那個不服管教的金蠶……白芒重重地撇了撇嘴,撇得臉都歪了。
小張用眼神剜他一眼,手裡的鞋底子磕在地上啪啪作響。
“金蠶怎麼了,我看金蠶好得很。就是因為你們一個兩個這些勢利眼,才把人金蠶欺負成這樣。”
葉桑聽出小張話裡有話,拉過把椅子坐下來問他:“你說金蠶怎麼了?”
“咳,你這兩天忙你不知道。金蠶被分到雜物間去住了。”小張說起這個,一臉的忿忿不平,“孤兒院出身的孩子就是可憐,沒爹沒媽不說,也沒啥背景,走哪兒都挨欺負。”
“為什麼分到雜物間去了?什麼孤兒院?”葉桑問得仔細。
連白芒都不免好奇地多看了他幾眼。
真少見,葉桑向來對他們閒聊的這些八卦不感興趣。
“具體原因不知道,據說……”
小張一臉的神秘,小聲說:
“好像是李教授的組跟咱王教授搶金蠶,結果金蠶堅決地選了咱王教授。李教授那邊沒搶到人,所以乾脆給給她搞點小動作。咳,不就打擊報復那一套嘛。
至於孤兒院就是孤兒院,檔案上寫的。估計是父母看見是女孩,就扔了唄。不過要是她爹媽看見金蠶長大這麼漂亮,估計腸子都得悔青了。”
葉桑皺了皺眉頭。
白芒沒什麼眼力,一點兒沒能看出葉桑臉色的變化,還不識趣地去拍他的肩膀。
“我說葉桑,可別怪兄弟沒提醒你。找媳婦吧光漂亮沒用,家世很重要。你們豪門大戶不都講究個門當戶對嗎?
再說,就你這張臉,長得跟明星似的,倒貼的一把一把又一把的,隨便玩玩就行了。
你光看氣質,金蠶那種粗野丫頭跟人大家閨秀的夏舞就沒得比。……哎……哎……哎呦……”
正說的高興,白芒突然感到胳膊一疼。
是葉桑,把他搭在自己肩頭的手順著往下一擼。雖然只是一擼,可那也是帶著力氣的。
下一秒,白芒看到葉桑用極為少見的、十分嚴肅的警告語氣對他說:
“白芒,你注意點,以後別讓我再從你嘴裡聽見半句金蠶的不是,也別主動招惹她!”
“哎你什麼意思?”白芒不樂意了,
“金蠶金蠶,你還真上心了?你才認識她幾天啊,兄弟跟你做了十幾年兄弟了,你就這麼重色輕友啊。鬼迷了心竅吧你。”
葉桑再不多說,起身拿上件外套就走了。
門“砰”地一聲重重關上。
裡面還傳來白芒依依不饒的聲音,“嘿,這是被被灌了什麼迷魂湯吧……”
****
葉桑走到女生宿舍樓下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一輪明月掛在天上。
一進了女生宿舍大廳開始,到往六樓走的一路上,時不時有新來的女隊員回頭,面帶桃花地看著他,又害羞地低下頭竊竊私語。
【天哪,真的好帥。】
【哇塞,光看臉的話我還以為哪個明星來了。】
【我的小心臟啊,隊草果然名不虛傳。】
【那當然,考古隊有名的禁慾系男神。】
【那雙眼睛有點好看啊。】
【還有身材!身材太可了,分分鐘男團原地出道的那種。】
……
剛走到六樓樓梯口,正巧碰見夏舞。
看到葉桑出現在女生宿舍樓,夏舞先是一愣,緊接著滿眼都是大寫的驚喜。
“師兄,你是來找我的吧?”
自來熟一樣,她伸手去接葉桑手裡的袋子。
見葉桑沒鬆手,她還拉了一把。
拉了一次沒拉過來,暗暗又使了使力氣,半搶著才終於弄到了手裡。
她勝利般地笑開了,熱絡地招呼他:
“你看,我的宿舍就在這裡,採光最好的這間。進來坐啊。”
葉桑往屋裡瞧了瞧,一名素不相識的女隊員正在那收拾東西。
那女隊員一抬頭,看見門口出現了個那樣好看的男人,臉一紅,立刻又低下頭去。
果然,跟夏舞同住一屋的不是金蠶。
葉桑回身站正,胳膊一伸,把夏舞手裡的袋子又拿了回來。
“不坐了,我來找金蠶,你知道她住哪間?”
夏舞手裡忽地一空,嘴也跟著撅了起來。
沒好氣地抬手衝著走廊深處一指,“那不是,雜物間。”
她指的是在最西頭北面的一間,對面就是公共衛生間。
**
這什麼鬼地方,又臭又潮又陰又冷又吵,多一分鐘都不想呆,看一眼都覺得氣悶。
葉桑黑著一張臉在走廊裡轉了兩圈。抬手敲敲雜物間的門,裡面沒人回應。
門上的鎖老舊的不成樣子,他試著輕輕一推,門開了。
金蠶不在屋裡。
屋子狹小、逼仄,堆滿了掃帚簸箕,一進屋一股發黴的味道撲面而來。
除了一張小小的單人床之外,周圍全是雜物,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葉桑的眉頭皺得厲害。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放下電話,他掃了一眼這間屋子。
看上去金蠶沒什麼行李,屋裡只放著分給她的防護服。
連點化妝品都沒有。
葉桑起初莫名覺得有些心酸。不過後來又一琢磨,那丫頭漂亮,倒也用不著什麼化妝品。
轉了一圈,覺得這屋子實在不像個樣子。
葉桑動手把雜物簡單清理了一下,騰出一張桌子,手裡的袋子放在桌上。
裡面沒什麼特別的,只有幾瓶依雲礦泉水和兩盒寶格麗巧克力。
順著宿舍區一路找出去,葉桑終於在之前那棵院牆邊上的大桑樹底下見到了金蠶。
換下防護服的她,依舊穿了一件蠶絲紗裙。
略有不同的是,這件是淡金色的,比之前那件華麗了許多。
腰身纖細,仙氣飄飄。
“你找我?”
金蠶站在樹下,一頭烏黑的長髮飄在腰間,被月光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
她白嫩如蔥的手指款款捏起一片桑樹葉子,正在喂蠶。
這蠶就是早上從麻雀嘴裡救下的那隻。
一天不見,已經長大了許多,身體還變得有些透明瞭。
“你怎麼能同意住那種地方?”
葉桑看見剛才那破屋子的氣還沒消。
“無所謂。”
金蠶倒是一臉的漠不關心,就像討論的是別人的事,她正喂蠶喂得專注。
“不行,太影響心情了。我讓人給你調了。一會兒回去就搬。”
“不用麻煩了。反正我也不會真的住那。”
金蠶又摘下幾片桑樹葉子放在手裡,一臉的雲淡風輕。
“什麼意思?”葉桑沒懂。
“我們,不會在這呆太久的。”金蠶用眼神示意,目光在他倆之間遊移了一下。
“我們?”
葉桑不確定這個我們,是不是指他和她這個組合的我們。
他用手在自己和金蠶之間明確比劃了一下。
“當然。”金蠶肯定得天經地義似的。
伴隨著沙沙沙的響聲,葉桑注意到金蠶手裡那隻蠶寶寶吃桑樹葉子的速度很快。
沒兩句話功夫,金蠶又餵過去一片。
蠶。我們。
這兩個詞沒法不讓葉桑又聯想起昨晚。“那個……我能問個問題嗎?”
“你說。”金蠶抬起頭看他,手裡喂蠶的動作也沒停。
“‘以後你就是我的人了,和我的蠶一樣,給你蓋個章。如果有人欺負你,就報我的名字,我叫金蠶。’這話……”
“是我說的。記性不錯。”瞬間就點評完了,金蠶又低下頭去。
看他剛才一本正經的樣子,還以為要問多嚴重的問題呢。金蠶覺得誇張。
這麼嚴重的問題居然都沒能引起她的重視。葉桑覺得誇張。
昨晚的一切果然全都不是夢。
“金蠶小姐,你也知道,我還有一個月就要死了,估計留著也用處不大了。我覺著,要不,你還是換個命長的人蓋章吧。”葉桑言語間頗有幾分無奈。
金蠶的臉藏在月色的陰影下,葉桑看不到她唇邊的淺笑。
這人,莫名有點可愛啊。
金蠶忽然覺得心情好些了,原本她一整晚都在為那青銅棺木裡死透了的傢伙鬱悶到不行。
柔柔地伸出手指,她摸了蠶寶寶兩下。
蠶寶寶的身體不易察覺地悄悄亮了一亮。
“死?呵呵。”金蠶轉過身,面對著葉桑站定,神情倨傲地揚起頭,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你的死活,只能由我說了算。”
“什麼?”葉桑以為自己聽錯了。
張嘴的瞬間,說時遲那時快,忽然一道白光徑直地飛了過來。
倏地一下,什麼東西速度極快地被扔進了葉桑嘴裡,還沒來得及碰到舌頭,就順著喉嚨咕咚一聲,被吞下去了。
口感……似乎有些,一言難盡……
人之所以為人,說白了還不是因為鬥不過妖怪嘛。
葉桑蹲在地上乾嘔了起來,但到底還是沒能吐得出來。
“現在,你至少還要再過一年才會死了。”
倨傲的神情再不見了,金蠶恢復了一貫的淡漠,只略微歪歪頭。
剛剛拿著蠶的那隻手裡,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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