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桑如此舉動, 根本就是在送人頭。
金蠶眉頭輕蹙，來不及細想，匆匆帶著救下的同族就要離開。
但終究在臨走之前的一刻, 動了惻隱之心。
嘆了口氣，她回頭看了一眼已經渾身是血的葉桑, 轉身走了過去。
“把手拿開。”她看著他捂著傷口的手，用不容拒絕的口吻命令道。
“不用, 救我了。”
葉桑聲音極度虛弱, 手依然按在腹部。“其實, 我死了……也挺好。”
想死？
金蠶抬抬眼皮，惡意滿滿地說了一句：“如你所願之類的, 你這輩子都別想了！”
說完，她強行拉開他的手。
掌心祭出紫色光芒, 葉桑被掙開的傷口一瞬間便已經癒合。
之後, 金蠶就此把他和那些中了幻術的迷彩服們一起丟在荒郊野嶺, 不再理他。帶著救出來的神族們向海邊飛去。
過了不知道多久，由於失血過多而陷入昏迷的葉桑被人用一桶冷水潑醒。
“行了, 別裝死了。我來救你了。”
睜開眼，葉桑看到杜雨澤那張生龍活虎的臉。
今天的杜雨澤，一改平日的病弱，行動和言語間都充滿著蓬勃的生命力。
原來他剛從蘇州的那間地牢吃飽了神族的肉、喝足了神族的血, 才過來。
他招招手, 葉桑便被幾個迷彩服抬上了車。
“杜雨澤，你既然這麼恨我，還救我幹什麼？直接讓我死了不是更好？”
“本來我是巴不得你死了。省得金蠶一直對你念念不忘。”杜雨澤恨恨地也跟著坐上了車, “但後來, 我發現你說的很對。”
他陰惻惻地笑道：“你的確比這些酒囊飯袋的迷彩服們有用的多。至少你還能攔她一下。”
葉桑靠在車座後排靠背上, 緩了一會兒才說：“那有什麼用，我阻止不了她救人。你也看到了，她並不會對我特殊待遇手下留情。”
“那可不一定。”杜雨澤扯著一邊嘴角奚落道：“從她對你一直不下殺手來看。等真到了千鈞一髮的時候，或許你還能拿來做人肉盾牌也說不定。”
“你別做夢了。”葉桑聲音雖然虛弱，但語氣中的強勢依舊，儼然透著松竹一般斷不肯輕易低頭的架勢。
“真到了那個時候，她會毫無顧忌地出手殺了我的。反正當初我們見面的時候，她本就是要殺我的。現在多活的每一天，都是她施捨的。”
“話雖如此。不過……”杜雨澤聳聳肩不置可否，擰著嘴唇笑道：
“反正留著你，就當養了一條狗。看在你忠心耿耿以命相搏，還這麼能賺錢的份上，再留一陣子用用也無所謂。”
“既然如此，用人不疑的道理相信你也不是不懂！”葉桑用手撐住座椅，讓自己的上半身坐得更高一些，“把安在我身體裡的監聽裝置撤掉！”
“你別做夢了。”杜雨澤立刻用葉桑剛才的話回敬。“我還得監聽你跟金蠶，有沒有說些什麼不該說的，或者是舊情復燃呢！哈哈哈！”
他發出一連串陰陽怪氣的笑。
意料之中。葉桑心裡有數。
他沒再說話，只把頭轉向窗外，定定地看向天空剛才劃過閃電的方向。
**
剛送走了神族，就接到武靈的電話，說有急事找她。金蠶馬上回到豐玥集團。
“祭司大人，萬剋和霍氏船業的重組已經完成的差不多了。只是……”武靈手裡抱著一沓資料，放在金蠶的辦公桌上。
金蠶仔細看了一遍，翻動紙張的速度快如點鈔。
由萬琳琳牽頭，總共聯合了十六家中小型企業，打算共同收購豐玥。
嗯？金蠶疑惑地抬頭看向武靈。
“為什麼葉家不在裡面。”
“奇怪就奇怪在這裡。”武靈面對老闆臺坐下。
“按理說萬剋跟葉家聯了姻。那少奶奶家裡出事，葉家小少爺不可能不出手幫忙。可是葉家就像沒事人一樣。根本就對萬剋被收購的事情置若罔聞。”
武靈頓了頓又說：
“其實，只要葉家出手，根本就用不著那十六家聯合。我們豐玥別的誰家也不怕，聯合也不怕，說到底……只怕葉家一家而已。”
“也許葉家家大業大，不在乎萬剋這點小打小鬧的蠅頭小利吧。”金蠶順手拿起萬剋的財務報表。
資料看起來非常漂亮，只可惜每一項進賬都禁不起推敲。
不是競爭手段不正當，就是存在偷稅漏稅的重大法律問題。
萬剋才是個爛攤子。要不是為了把霍氏船業低價拿到手，她也根本懶得碰萬剋。
“那倒是。萬剋的年利潤，在葉家眼裡，充其量不過就是一個月的進賬罷了。”武靈也順勢踩了踩萬剋，“不過十六家企業圍攻我們，還是很麻煩的。”
“你給我找人仔細說說。”金蠶再次拿起資料，“財務總監，銷售總監，法務部總監都叫過來，我們一起商量個對策。”
很快，沒有靈力的神族高層們聚在一起開了個會。
“祭司大人。”財務總監扶了扶眼鏡，“您這個養魂術……”
金蠶一愣。“怎麼？對你們有負面影響？”
養魂術是祭司族身體內外自發流動不受控制的，傳承裡記載了--養魂術對所有神族都由滋養作用。
對有靈力的神族來說，肯定是毋庸置疑的有補益作用。
但是……
好像並沒有記載對沒有靈力的神族是不是有什麼不良作用。如果是的話，看來以後她還得少來公司為好。
“哦不不不。”50多歲的財務總監身體健碩，眼神明亮，“我是想說，您在公司的這段時間，我們都覺得神清氣爽，智商飆升啊。”
“對對對。”銷售總監、法務總監和武靈馬上跟著點頭。“頭髮都黑回去了。”
幾個人年過半百的總監，互相指了指對方的頭髮笑了起來。
“那就好。”金蠶放下心，“既然智商飆升了，那就一起來看看怎麼應對十六家企業的圍攻吧。”
“這個，其實很好解決。”財務總監笑眯眯地說：“要我看，不如就趁這個機會，把他們直接全部收購了。”
“對，我早就想這麼幹了。”銷售總監也笑了。“這次這十六家簡直是自己送上門來找死。”
“收購了最好。正好撥亂反正。”法務總監馬上點頭同意。“最喜歡擾亂市場的就是他們。”
“那，有沒有什麼風險？”儘管對自己的團隊非常有信心，她還是理智地問了一句。
“風險嘛。”財務總監低頭思忖了片刻。
“唯一的風險就是……您……可能一下子會變得非常有錢。簡單說就是，您在富豪排名榜上，恐怕是要在僅次於葉家的位置咯。”
原來如此，總監真是調皮了。
“既然這樣，那就，動手吧！”金蠶衝大家微微一笑。
誰會介意太有錢了呢。
尤其是剛才，聽來接神族的人說起鳳凰島上的情形，人越來越多，再加上新出生的小朋友，鳳凰島恐怕很快就住不下了。
回來的時候，她已經盤算一路了，就想著能不能在鳳凰島附近再買個海島。
當然，前提是，她得有錢。
只是沒想到，才動了賺錢買海島這個念頭，送錢的就來了。
第二天一早，金蠶接到了車行的電話。說是她的白色路虎coupe到貨了。
金蠶本打算讓武靈過來幫她開回去，畢竟她還沒有去考駕照，但知道他們都在忙著收購十六家企業的事情，便想著說還是不要打擾他。
正在發愁，剛好芙蓉打來電話。
“姐姐，我們去動物園玩啊。”
“好啊。不過要麻煩你的司機一下，先幫忙把姐姐新買的車開回來。”
“沒問題，姐姐你在家等著好了。”說完，芙蓉就掛了電話。
金蠶馬上跟車行打了招呼，不大一會兒，門口傳來熟悉的引擎聲。
跟葉桑當初那輛黑色的路虎coupe聲音一樣。
金蠶下樓走到院門口。
發現開車過來的居然是杜雨澤。
“杜先生？”
“金蠶小姐。”
杜雨澤搖下車窗，蒼白的面板在陽光的照耀下變得有些發灰。
彷彿一件年代久遠的出土白瓷，原本乾淨的底色中不經意間爬滿了晦暗的滄桑。
“芙蓉就一個司機。來去也不方便，我今天剛好沒事，就替司機跑了一趟。”
“麻煩你了。”金蠶開啟院門，示意杜雨澤把車開進來。
“金蠶小姐，你的駕照已經拿到手了嗎？”杜雨澤並不急著進院。“平時都好好練習過嗎？”
“還沒有。”
實在慚愧，她甚至都還沒有來得及去駕校報名。
“那不如，我簡單教教你基礎操作吧。你也好熟悉熟悉自己的車。”杜雨澤笑容有幾分隨意，眼神卻牢牢鎖定金蠶關注著她的反應。
“也好。”金蠶應了一聲，開門上車，坐在副駕駛的位置。
剛一坐下，就見杜雨澤向她的方向慢慢側身壓過來，金蠶伸出手，按在他的胳膊上阻住了他。
“杜先生這是？”
“哦，別誤會，金蠶小姐。”杜雨澤忙伸手指了指安全帶，“我是想幫你把安全帶繫好。”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金蠶沒有掩飾自己的尷尬，只伸手拉過安全帶繫好。
安全帶，她的確有些不習慣的。
以前坐葉桑的車，她都直接坐在後排，也不用考慮系不繫安全帶的問題。
“好了，那我開始講了。”
杜雨澤從控制檯開始講，前進檔、倒檔、空檔，哪個是剎車，哪個是油門。開車時怎麼看兩側的鏡子。
金蠶聽了一陣，覺得無聊，側過臉看向杜雨澤。
他的臉跟夏子尤可以說是一模一樣。
可是講課時的風格，卻是大相徑庭。
夏子尤會在講一段之後就轉頭看她一眼，一邊確認她是否跟上了，一邊問她問題了解她聽懂了多少。
葉桑，講課時跟夏子尤的風格如出一轍。
而杜雨澤，卻是自顧自的講，也不管她是不是在聽，只是一口氣講到底。
他跟3300年前的夏子尤毫無半點相似之處。
這樣一來，金蠶便連對杜雨澤最後的一絲興趣也沒有了。
不過是長著一張恩人的臉的陌生人罷了。
相比較而言，葉桑的內在、語言甚至動作，反倒更像恩人夏子尤。
葉桑……真搞不懂。
他為什麼要跟她反目成仇？
更麻煩的是，他都對她那樣了，她心裡為什麼還是放不下他？
還有，他為什麼一邊告訴她救人的地點，一邊又出手阻止？
人格分裂嗎？
也不知道把他丟在荒郊野嶺會不會出事……
想到這裡，金蠶忽然開口打斷了杜雨澤。“杜先生。”
“嗯？”杜雨澤愣了愣，正要去扭遠光燈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突然想起來，我還有點事。要出門一趟。今天的教學，就到此為止吧。”
她越想越不放心，想回去看看葉桑了。
畢竟他那傷口掙開了，流了一身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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