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拗不過, 葉桑只好同意跟龍異一起去視察。
坐著超豪華遊艇上了紫雲島，四處轉了一圈，除了對著那些桑樹看了一陣, 很發了會兒呆之外，葉桑對島上其它的任何事物都沒什麼興致。
龍異還在酒店大堂的前臺那裡給檔案簽字。
葉桑坐在一旁的沙發上, 透過高高的全景落地窗向外看了看天。
又是一個大晴天，沒有打雷閃電。
他的心情更低落了。
“對不起, 這位先生。您的衣服我可以賠償。”
忽然聽到一個女孩子的聲音, 似乎有那麼點熟悉。緊接著, 一個粗狂的男人聲音響起。
“賠償？你賠得起嗎？你知不知道老子這件衣服夠你十年工資的。就你，也配給我賠衣服！陪·睡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男人說著說著, 手指已經勾在了女孩子的下巴上。
下一秒，女孩子一腳踢在了男人的要害處。
疼得男人哇哇大叫著原地跳了好幾圈。
“十年工資？你是冤大頭嗎？你知道我一個月掙多少錢嗎？6000好嗎！算上獎金一年就算10萬！十年就是100萬！就你這個破布頭子爛馬褂也值100萬？你要真花了100萬, 就純屬腦子進水被人坑了！”
“不過你如果想要我十年工資也可以, 我這一腳倒是願意賠你100萬！問題是你有臉要嗎？我說這位大爺, 您平時都不照鏡子的嗎？大金鍊子大金錶，裝土豪嗎？一把年紀都謝頂了還想調戲小姑娘！我說你有60了吧, 老不正經……”
葉桑轉頭看了一眼，一個無比熟悉的身影突然毫無預兆地闖入眼簾。
金蠶……是金蠶嗎？聽聲音似乎又不大像，畢竟金蠶很少這樣大聲嚷嚷。
葉桑眯了眯眼睛，極為穩重地坐在沙發上, 穩如泰山。
只聽到自己渾身上下的血液都在沸騰, 每一根神經都在閃著電火花，彷彿下一秒就會因為過於激動而失去意識。
很快，爭吵聲引起了龍異的注意。
但他連頭都沒抬, 只伸伸手, 讓武靈過去處理一下。
武靈非常專業地走過去, 沒花什麼功夫就將客人安撫了下來，表示願意帶他去醫院檢查，並且願意承擔醫藥費。
“行是行。但是要徹底解決這件事，要麼賠我100萬的衣服，要麼給我開除她！”男人凶神惡煞地指了指犯事的女孩子。
女孩子一點兒都沒在怕的，立刻反唇相譏。
“憑什麼！你自己走路不長眼睛撞到我的咖啡上，這才弄髒衣服的。我看你就是想碰瓷！我告訴你，這杯咖啡是我自己買的。我還沒找你賠咖啡錢……”
一來二去，兩個人又吵了起來。
葉桑站起來，徑直走到男人面前。
“你好，我是紫雲島酒店的董事長。”
他的視線迅速掃過近在咫尺的女孩子，很快落回到男人臉上。
“這件西裝是亞歷山大阿莫蘇萬基什二世定製，價格8萬美金，二手市場9成新的價格是6萬。如果你願意，我可以按7萬美金賠償。如果不願意，我們可以走法律程式。但這名員工。”
他轉頭再次看了一眼女孩子，轉回來說：“我們不會開除。”
還沒等那男人開口，誰知女孩子先不樂意了，兇巴巴地瞪著葉桑說：
“憑什麼啊，7萬美金也是我四年工資了！士可殺不可辱！我寧可辭職也不可能被人敲竹槓當冤大頭！”說完，馬尾辮一甩，氣鼓鼓地轉身走了。
葉桑盯著她遠去的背影看了一陣，目光沉了下來。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這點小事都處理不好？還要董事長親自過問？”龍異聽到葉桑說話的聲音，立刻三步並兩步跑了過來。
“異。”葉桑側過頭，示意女孩離開的方向。她拐了個彎，正往員工宿舍的方向走。
龍異順著他的視線往那邊一看，只看到了側臉一眼，就立刻驚得呆住了，連說話都結巴起來。
“金……金蠶？是金蠶嗎？！”他把頭一扭，“武靈，這怎麼回事！”
“這女孩子……她不是金蠶小姐。”武靈連連擺手，“剛一見到她的時候，我也跟你們反應一樣，驚得幾乎腿都軟掉了。但是後來我測試過許多許多許多次，她真的不是金蠶小姐……”
一轉眼，武靈、龍異和葉桑三個人直接圍成一圈聊起來了。把剛才的客人徹底晾在了一邊。
“哎哎哎，我說，我這衣服還賠不賠了？”男人黑著臉不滿地說。
“賠個錘子！”龍異眼睛一瞪，“一萬美金，愛要要，不愛要拉倒！趕緊的，沒看我們這忙正事呢！”
“啊行行行吧……那再給我免七天住宿……”男人心不甘情不願地叉著腰說。
“嘿，你還得寸進尺了！”龍異擼起袖子，“七天住宿比你這件破衣服都貴了！”
“異。別搞得跟黑（·）社會似的。”葉桑拉了他一把，轉頭對那男人說：
“再免你七天住宿。這件事到此為止，今後不許再騷擾我們的員工。否則，我讓你永遠出不了這座島。”
“行吧行吧。真晦氣。”男人陰著臉偷著笑，終於走了。
“你這人……擼起袖子揍他啊！你這……最近這幾年也太頹了……連打架都提不起興趣，是為了給金蠶積福積德麼……”
在龍異指指點點和嘮嘮叨叨聲中，武靈拿來了那個女孩子的入職資料。
葉桑仔細翻看過去。
黃燦燦。
22歲。祖籍四川。西京電影學院大四學生。現為紫雲島七星級酒店暑期實習生。父母都是公安系統公職人員。
“這……”龍異扁了扁嘴，“乍一看條條都很像，可仔細一推敲，又條條都不大像。”
葉桑陷入了沉默。
黃燦燦？金蠶？
22歲？22年前？
祖籍四川？
電影學院？
父母都是公務員？
所以……到底是巧還是不巧？
“真不是。她已經來了半個月了，我一直在觀察她。”武靈說：“她所有的行為習慣都跟金蠶小姐……不能說一模一樣，只能說毫不相干！比如……”
她臉上從來都是表情豐富到不行，喜怒必須形於色。
她說話聲音又大又尖又細，咋咋呼呼。
她喜歡喝咖啡，吃冰激凌，各種零食垃圾食品。
她對桑樹和桑葉茶視若無睹。
她很少吃菜，無肉不歡，喜歡吃的全是重口味的。
她身材微胖。
她愛穿大紅大綠。
大家對她的評價普遍是……有點俗氣。
最重要的一點是—沒有靈力！
“一絲一毫的靈力都沒有。我甚至讓團圓過來認過人。團圓剛一見到她高興壞了，結果感應了半天發現不是……所以我也就沒把這事繼續上報。只當個普通實習生對待的。”
葉桑跟龍異互相對視了一眼，收起資料，對武靈說：“想法子把她留在島上，一切等我明天回來再說。”
“哦……好。”武靈一臉懵，但還是點了點頭。
“青衣，你要去哪？”龍異一把抓住要往天上飛的葉桑，“光天化日之下你想用法術？你瘋了吧，忘了自己定下的規矩了？坐船坐船！你要去哪兒？去哪兒都得坐船！”
“異，我去查一下。你留在紫雲島，看著那個小姑娘，不能讓她離開。萬一她真的是金蠶，武靈根本攔不住她。”
說完，葉桑就急匆匆走了。
光天化日之下，一朵潔白的蘑菇雲驟然離島升起，剛飄到天上，就“倏”地一聲快速消散了。
幾分鐘後，葉桑已經到了西京電影學院門口。
隨便花了些錢，很容易就得到了關於女孩子更多的資訊。包括學籍檔案、家庭住址、父母資訊等等。
很快，他又找到四川，站在黃燦燦曾經上過的幼兒園裡。
此時已經是深夜了。
“魏苗苗！”葉桑用手指點了點額心。
“砰”地一聲，一道黃色的光驟然亮起，魏苗苗憑空出現在幼兒園的滑梯上。
“天哪，神使大人，你……”魏苗苗左右環顧了一番，趕緊從滑梯上跳下來，“你這是幹什麼啊一驚一乍的，也不怕我把人家幼兒園滑梯壓塌了……”
“魏苗苗，招些動物來，我要看到那個黃燦燦從小到大的成長過程。”
“什麼黃燦燦……”魏苗苗還沒來得及說完話，葉桑已經對上了她的眼睛。
今天在紫雲島上見到黃燦燦的事情，立刻透過傳承交代給了魏苗苗。
之後，葉桑迫不及待地把手按在了魏苗苗的腦袋上，這樣他就能看到魏苗苗從動物腦海中讀取到的記憶了。
魏苗苗將信將疑地召喚了幾隻蟻后，斷斷續續拼湊出了黃燦燦的成長軌跡。
小女孩打小就帶著口罩，從不肯摘下給人看到她的長相，問就說自己有過敏症，可長得卻比哪個小朋友都壯實。
從小到大，到處惹是生非，一言不合就跟人打架。力氣大得很，比他大兩歲的小男孩都打不過她。
但她的父母對她特別寵愛，不管小朋友誰受欺負對方家長找上門來，他們都不會責打黃燦燦。
黃燦燦越長越大，越長越高，剛上初中就高過了自己父親。除了喜歡打架和吃零食以外，還從不好好學習。一看見書本就犯困。
她的父母眼看學習這條路走不通，就花了大錢送她去學跳舞。
沒想到歪打正著，她倒是在藝術方面特殊有天分，高考的時候勉勉強強過了文化課的線，倒是靠著紮實的舞蹈功底考上了西京電影學院……
“就是她。”葉桑喃喃地說：“就是金蠶……”
“就這……神使大人，你腦子不會又瓦特了吧……這孩子這麼頑劣不堪，你哪隻眼睛看出她跟祭司大人是同一個人的？充其量不過就是臉長得一模一樣罷了。你別因為太過思念祭司大人，腦子一熱搞替身那一套。”
“不，就是她。”葉桑說的斬釘截鐵。
這一瞬間，他整個人都煥發了勃勃的生機。彷彿一塊蒙塵已久的古玉，突然經過拋光打磨，變得熠熠生輝起來。
魏苗苗說的沒錯，哪裡都不像金蠶。
可就是因為哪裡都不像，所以才是她。
儘管黃燦燦完美避開了金蠶全部的個性、特徵、為人處世的方式、對待生活的態度。
但，恰恰是因為避開的太湊巧太完美了，他才能從細節裡認出她來。
比如，她從小帶著口罩，魏苗苗派出去的幾百億只動物，才因此在過去的22年裡，從沒有發現過跟金蠶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子。
比如，她討厭各種自然現象。出太陽的時候她嫌曬，天上有云她就會瞪上一眼，之後立刻氣呼呼地進屋，打雷閃電她會盯著天空發呆，下雪天她會特別害怕，甚至渾身發抖。
比如，她討厭各種樹葉。尤其是桑樹葉子，一碰就過敏。
比如，她專門喜歡吃烤山雞烤鵪鶉烤麻雀。
比如，她從小到大都喜歡拿根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然後奶兇奶凶地用腳在地上狂踩一通。嘴裡還罵罵咧咧……
“這能說明什麼？”魏苗苗不屑一顧，“充其量只能說這姑娘從小就火氣大、脾氣爆、戾氣足。與其說她像祭司大人，你倒不如說她像我夔饕餮族的兇獸！”
說著，魏苗苗“嗷嗚”地一聲張了張大嘴，舔了舔舌頭。
葉桑搖搖頭。
不管魏苗苗怎麼看，他始終堅持並確定，這個叫黃燦燦的，就是金蠶。
不光因為她在地上寫寫畫畫的那些，是失傳的古蜀文字。
還因為。
她的父母—
是白芒和小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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