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荼兒就躲在遊戲廳外偷聽。
她的眼淚一貫都是裝的,不想吃苦不想受罪才是真的。
桑懷柔側身靠著牆,越過裴簡,看到了門外的一角淺黃色衣袖,不由心中冷笑。
在桑荼兒享受著桑家庇佑,挎著名牌包買買買玩玩玩,享受人生的時候,桑柔這個小姑娘卻因為想要逃出魔爪奮起反抗,而被失手弄死。
桑懷柔有些感慨,不由看向裴簡:“錢權,可真是個好東西。”
裴簡眼神裡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沒有說話。
桑懷柔接著道:“它能讓有些人突破下限,心甘情願折腰,狠心不認親生父母,還理所應當的霸佔著屬於別人的人生。”
桑懷柔踱著步子,已經走到桑荼兒面前,揚起唇角冷淡又輕飄飄道:“桑荼兒,該屬於桑柔的,我每一分都要拿回來;該是你的苦難,每一分也都不會少。”
她拍了拍桑荼兒的臉蛋:“既然你這麼喜歡有錢人的生活,那嫁入王家,應該也能得償所願吧?”
桑懷柔的語氣和表情太過狠戾,讓桑荼兒忍不住後退幾步靠在牆上,腿有些發抖。
她莫名其妙想到大漠烽煙,夕陽餘暉下死屍遍地的戰場。
桑懷柔就像那把戰場殘骸之間,唯一立著的刀。
她靠著牆下滑,半跪在地上乞求:“姐姐,求你別讓我去荒島,也別把我送去王家,只要你讓我留下,我保證……”
桑懷柔嫌棄地打斷她繼續發言:“沒可能,死心吧。”
“王家和荒島,二選一,沒有第三條路給你。”
桑荼兒垂著眸,這回是真的哭了,哭得動情忘我,鼻涕直流。
桑懷柔嫌惡心,蹦躂著向後跳了兩步,順手把指尖在裴簡的襯衫袖子上抹了抹。
裴簡挑眉淡然看著她:“你是越來越不拿自己當外人了。”
桑懷柔拍拍手:“桑家這麼大的家事,你不也摻和的挺開心。”
裴簡輕笑,不說話了。
桑懷柔就是有種本事,能察覺到裴簡那一絲空氣都無法感知的不開心。
她嘆了口氣,從兜裡掏了半天,掏出一顆糖。
還是草莓味大大泡泡糖。
她捏在掌心糾結了半天,看起來還有點不捨得,最後才狠狠心遞給裴簡:“請你的,多謝你這次出手的。”
裴簡最喜歡看她那副肉疼還要裝大方的表情,欣然受用。
他沒直接拆開糖:“吃了你的糖,那兩頓飯不會就抵消了吧?”
桑懷柔沒好氣:“沒那麼摳,吃你的吧。”
裴簡這才順著糖紙摺疊的痕跡,慢慢拆開,把泡泡糖慢悠悠放進嘴裡:“真甜。”
桑懷柔:“……你知道自己欠扁的很刻意嗎?”
裴簡彎眸:“當然。”
裴音從沒見過她小叔這副無賴的樣子,遊戲都不打了,眼睛一眨不眨在兩人之間轉動,嘴角控制不住的瘋狂上揚。
留下桑祁末一個人孤軍奮戰,死了哇哇大喊。
桑懷柔知道,跟裴簡扯嘴皮子,自己是贏少輸多。
將軍不打敗仗的原因是,明知是敗仗,那就不打。桑懷柔同樣深知這個理兒。
她抬腳出了遊戲廳,瞥一眼桑荼兒道:“跟上。”看樣子,是準備出機艙去爛泥島上走兩圈。
桑荼兒身體打著顫,不想挪動,仰起頭,卻撞進裴簡墨瞳深深的笑容裡。
那笑漫不經心,讓桑荼兒更害怕了。
她連滾帶爬追上桑懷柔的步伐,誓要離裴簡遠一些,從這裡找找出路。
身後的裴簡挑眉,頭也沒回問道:“她都下去了,你們倆還待在這兒準備接著玩嗎?”
裴音縮了縮脖子,扯著毫無眼力見準備繼續酣戰的桑祁末往外走。
裴簡又補了句:“裴音。你那個俱樂部還想開下去,就給我把遊戲時長控制在兩小時之內。”
裴音:“……”
這是什麼未成年人遊戲時間?!
無妄之災。
……
爛泥島不愧是爛泥島。
桑懷柔下機,發現這座島除了腳下寬敞又簡易的飛機跑道,便只剩下低矮不平的礁石,碧藍的天空,以及四面八方傳來的海浪拍打上岸的聲音。
環島可供人居住的地方不大,飛機場靠近的東岸一側,有許多海草瘋狂生長。
時間雖然是盛夏,這裡的溫度卻過分涼爽。
桑懷柔揚了揚眉,已經能夠想象得到冬天的日子該有多難過。
想到桑權裹著大棉襖凍得鼻涕眼淚,桑懷柔就很滿意。
沒有人煙,沒有太多可以生存的植被,唯一的建築是一棟看起來很難遮風避雨的小木屋。
桑權已經獨自坐在遠處的一塊礁石上,愣神了很久,齊若楠在另一側默默地哭。
桑荼兒呢,她下了飛機受不了刺激,正飛奔著往機上跑。
她不能待在這兒,她得回去。
回到正常的人類世界都不能滿足她,她要回豪門,回桑家。
爛泥島的極度匱乏讓桑荼兒心慌,因為她從未體驗過貧窮且一無所有的日子。
桑懷柔仰面吹著海風,把人叫住:“你說你現在上去,我待會會不會把你從上面扔下來?”
桑荼兒一個明明有坐飛機常識的人,硬是被桑懷柔語氣裡的篤定唬住了。
她怕了,她慫了。
她頓住了腳步。
桑懷柔開始給她介紹桑家正在搬運的東西。
這個是青稞,那個是挖石頭的工具;這東西用來鋪路,那東西用來搞綠化……
桑荼兒越聽越窒息,他們三個這是真的要重建這個破爛荒島嗎?
她有些歇斯底里:“你到底想怎樣!”
桑懷柔淡淡:“不想上島,你就去王家,過原本屬於你的生活。”
桑荼兒氣到抓頭髮:“他都那麼老了!我才二十出頭,你怎麼這麼惡毒。”
桑懷柔笑了:“齊若楠逼我,就不惡毒嗎?”
“可是你現在不是沒事嗎。”
桑懷柔眯了眼,淡淡審視著她。
是,她沒死。
可桑柔是死了。
桑懷柔突然沒了興致,轉身往機上走,桑荼兒連忙跟在她身後,到了機艙口卻又不敢進去。
桑懷柔冷淡問:“跟著我做什麼?”
桑荼兒左右為難,哭到:“我能不能先跟著你回去,只要不是老頭,你讓我做什麼都行。”
“你能做什麼?”桑懷柔看她。
見桑荼兒支支吾吾半天,桑懷柔嗤笑:“現在的桑家有什麼是需要你幫上的?”
不添亂就不錯了。
桑荼兒一咬牙:“之前跟我媽見面的時候,我看到她跟一個桑家別支的人有往來。你帶我回去,我能認出他。”
桑懷柔心意一動。
她說的應該是小十七一脈的後人吧?
略一思考,她決定先把桑荼兒留著,也是個快速接觸對方的方式。
飛機回程路上。
桑以寧這個二叔彷彿一夜之間長大了。雖然他長大的有點晚。
他看著桑祁末,語重心長的嘆了口氣:“祁末啊,二叔今天上了島,看了桑權兩口子的勞作,才知道二叔之前想的有多天真啊。”
桑祁末:“……”
合著您以前還真是憑空想象呢。
桑祁末為了安慰他二叔,拿自己當例子,一一列舉了他這些年來有多麼多麼的扶不上牆。
叔侄倆臭味相投,惺惺相惜。
裴音默默從他身邊挪遠,再挪遠。
桑懷柔打發了桑荼兒,讓她下機之後先住在已經從她名下回收的一套公寓裡。
桑荼兒即便知道那地方什麼傢俱都沒有,也只能賠著笑應下。
桑懷柔轉身坐去裴簡旁邊。
裴簡還挺自覺,一邊忙著處理手頭公務,一邊把桌邊那杯甜白葡萄酒遞給她。
桑懷柔接下,小小的抿了一口,眼前一亮,越喝越覺得滿意。
大雍也有西域進貢的葡萄美酒,曾經是桑懷柔的最愛。導致父皇一有進貢,還沒捂熱就派王中官全給她送去。
不過,那個葡萄酒跟這個比起來,可真是小巫見大巫了。
裴簡早就料到她會喜歡:“慢點喝,待會回去給你帶幾瓶。”
桑懷柔點點頭。
後排的桑祁末卻不滿了。
以前,不知道桑懷柔是他親生妹妹,他也沒特意關注過桑懷柔的一舉一動。
現在知道了,耳朵就跟長在桑懷柔背上一樣。
偷偷一聽,什麼?妹妹竟然沒有喝過甜白!
再一聽,什麼?妹妹想喝甜白還得向裴家的小叔討要?
桑祁末怒了。
正在羅列自己十大罪狀的桑以寧一轉頭,就看到大侄子“蹭”地站起身,探過半個身子,伸長到前座。
桑懷柔和裴簡不得不同時回頭。
“妹啊,咱們家有自己的酒窖,你要是都不喜歡想喝裴小叔這種甜白,哥哥叫人去法國酒莊空運回來。”
桑懷柔一臉莫名其妙:“幹嘛那麼麻煩?兩瓶酒從他這裡拿就好了。”
裴音也連忙湊過來,一手按住桑祁末的臉給送回去:“就是,小叔的藏酒豐富得很,懷柔你還喜歡什麼就問他要。”
桑懷柔點頭:“有比這酒味更濃的嗎?”
裴簡挑眉,不禁笑了:“有,但是不能貪多。”
他還記得長公主曾經宮宴上醉酒舞劍的光輝事蹟,這人酒量沒她想的那麼好,酒品更是奇差無比。
桑懷柔根本沒聽進去,伸著空杯子示意自己還要喝。
裴簡根本說不出拒絕的話。
後座裡。
桑祁末痛心疾首,抓耳撓腮。
頭一次,他體會到了沒有對方有錢有資源的痛苦。
人生幾乎從來沒有過煩惱的地主家傻兒子,露出了憂鬱貓貓頭表情,開始自閉畫圈。
裴音還要再添點堵:“小叔叔給懷柔在國金開了全額免,你至於為這兩瓶酒在這裡鬧彆扭嘛?”
桑祁末:“……”
什麼!妹妹的花銷……
算了,他自己的卡都被老爺子凍結著呢。
桑祁末的憂鬱時間持續到晚上。
裴音提議去遊戲廳開黑,大傻子瞬間又給活過來了。
現在的他依然喜愛遊戲,但是是一個時刻記掛著妹妹的資深網癮患者。
他搓著手手問:“懷柔一起去嗎?”
裴音下巴點了點前方:“她剛才睡著了,被小叔叔喊醒,帶去套房裡……”
桑祁末頓時急了:“你小叔怎麼回事!那可是我妹妹,他怎麼可以把人帶去套房!你讓開我要去看著他們。”
裴音也惱了,她小叔正人君子好嗎!
兩人叭叭叭打起了嘴仗,裴簡站在身後圍觀全程,直到裴音氣急了亮出剛做好的美甲準備動手撓人,裴簡終於嘆了口氣。
“所以你們倆到底要去遊戲廳還是套房看她?別橫在路上,礙事。”
裴音:“……”
桑祁末:“……”
桑祁末似乎終於想起來,面前這個男人,也是他名義上的小叔叔。
裴簡看向桑祁末,桑祁末害羞的低下頭。
等人一移開視線,他又偷偷的瞄他一眼。
這麼往返了兩三次,裴簡受不了了:“有事?”
桑祁末搖頭再搖頭。
“那是嫌我在你……妹妹跟前,搶了你的風頭?”說到妹妹兩個字,裴簡臉上有著戲謔的笑。
這回好像說中了,桑祁末沒有搖頭,但是也不敢直視裴簡。
裴簡輕聲笑了兩嗓子:“覺得我能搶風頭,那是因為你自己羽翼未豐,你沒辦法給她,所以無能狂怒。要是你能做到,還會這樣在意嗎?”
桑祁末怔了怔。
要是能做到,他大概只會讓妹妹照單全收,大不了私下補還給對方唄。
他好像有點明白了。
見桑祁末一臉頓悟,裴簡轉頭看裴音:“我下午在遊戲廳跟你說過什麼,沒忘記吧?”
裴音連忙點點頭:“沒忘沒忘,小叔叔。”
“但是這不是馬上要凌晨了嗎?新的一天開始了,我可以申請使用明日兩小時了嗎?”
裴簡:“……”
裴簡要在裴音臉上盯出朵花兒來。
裴音小梨渦不變,補充了句:“放心,就是商量俱樂部戰隊下個賽季的核心打法,就我們倆。”
這意思,不會打擾桑懷柔。
裴簡終於冷淡開口:“小學雞。”
裴音:“……”
行吧,你是金主爸爸你有理。
總算是應付過了裴簡,兩個小年輕偷偷摸摸做賊一樣繞過套房,進了遊戲廳。
回程的飛行時間還有六小時。
他們才只能玩兩小時。
還沒進遊戲,裴音已經開始難過了。
桑祁末這時候還特別沒眼色的凡爾賽:“啊,我也只能玩五個小時誒,最後一小時落地什麼的……”
裴音熟練地給了一巴掌糊上去:“開機!”
桑祁末不敢還手,只能嘴強王者:“長得還挺甜妹的,怎麼心黑下手也黑,怪不得小周之前強烈建議我快跑。”
裴音呵呵冷笑。
桑祁末說的小周是城東周家的小兒子,家裡做珠寶生意,沒女兒,把這最小的兒子當成公主養大的。
她翻一眼桑祁末:“哪個女人跟你的小周放在一起,都顯得像騎士。”
桑祁末哈哈大笑:“那倒是,我們都不敢喊他兄弟。”
兩個人插科打諢,開了一把遊戲,玩到一半,探進來個腦袋。
裴音嚇了一跳,頓時如臨大敵。
因為來的人是桑懷柔。
她剛剛答應小叔,今晚不會再帶懷柔玩遊戲的。畢竟是金主爸爸的訴求,裴音不敢不重視。
可是桑懷柔是誰啊,就沒有她不敢進的地方,也沒有人能擺佈她的想法。
人很快進來坐下,直接開機,登陸了前兩天桑祁末剛給她申請的賬號。
裴音歎為觀止。
一週前,還是個電腦都不會用的小可愛呢;
現在這熟練的鍵鼠姿勢,還挺有電競選手風範。
裴音的人生理念其一:攔不住的,就快樂的讓它發生吧。
於是,三分鐘之後,和桑祁末結束一把,雙排又重新變成了三排隊伍。
中上野聯動重啟,三個人虐虐小菜雞,殺得很快樂。
裴音甚至放肆的想,小叔叔這段時間在忙公司拓展,應該沒空管她,不如,玩他一個通宵——
想法很放肆。
現實卻很骨感。
桑懷柔的微信提示音“叮”一聲響,她正在上單與敵方將領周旋,完全沒時間看。
於是衝裴音道:“裴副將,幫我看密令。”
桑懷柔玩個遊戲彷彿重回戰場,無意識的脫口而出讓裴音一怔。
很快,桑祁末和裴音哈哈哈笑起來。
這個妹妹中二的樣子非一般的可愛啊。
裴音有點忍俊不禁,拿起手機看了訊息,頓時笑不出來了:“懷柔,怎麼辦,我小叔找你。”
用的還是一個她沒見過的小號。
桑懷柔問:“說的什麼?”
“問你睡醒了沒,要不要嚐嚐北歐菜系?”
裴音點開圖片,開始報菜名:“有奧斯陸蟹肉餅,三吃三文魚,瑞典肉丸,芬蘭馴鹿肉和山羊乳酪,湯品是野菌蘑菇湯。”
說完,她感覺自己也有點餓了。
桑懷柔聽著這一大串完全沒聽過的食物,頓時有些好奇:“嗷,那你讓他全都送來吧。”
裴音:“……”
她好拽,我好愛。
愛歸愛,但是真要這麼幹,裴音覺得自己的俱樂部和幾家買手店八成要黃了。
她跟桑懷柔解釋了前因後果,忍痛道:“要不,我們先別吃了。明早回家讓家裡的廚師做。”
桑家除了廚師長和崔氏傳人,也還是有幾位米其林三星大廚的。
桑懷柔略作猶豫,選擇向敵方發起進攻。
頭都可以斷,怎麼能在兩軍交戰時回頭去吃飯呢!
可恥。
裴音很快代桑懷柔回了訊息。
[專治老頭兒不服]:不用了,我很困,不要打擾我休息。
然後挑選一張再見的動圖發過去,完美。
裴簡收到訊息,看了看手機,倚著門框冷冷哼笑一聲。
套間裡根本就沒有人。
不錯啊,長公主殿下。
已經學會現代人面不改色的扯謊本領了。
裴簡沒有戳破桑懷柔,反而發過去一句“晚安”,進屋也開了電腦。
呵。
不就是那個全球火了十多年的大型競技類遊戲嘛。
剛剛穿來的時候,他又不是沒玩過。
裴音這邊很快就收到了她小叔發來的訊息。
語氣冷淡,態度強硬,從文字就能感覺出對方心情很不好,像個煞神。
[松之]:加我遊戲號。
[松之]:拉人,自定義房間5V5。
[松之]:不用告訴她。
裴音:“……”
好可怕,好興奮。
已經嗅到了極其有性張力的對抗怎麼辦!
那當然是屁顛屁顛組人開遊戲啊。
裴音喜滋滋的喊了俱樂部還沒睡的小朋友,加上自家小叔好友,建立房間設好密碼,等人進來。
桑懷柔沒學這些。
她只管進遊戲裡面研究上單怎麼玩比較厲害,怎麼一個人壓爆上路,猛地被裴音帶進小房間,還愣了一下。
裴音訕笑:“我俱樂部的小朋友都比較厲害,給你練練手。”
這話桑懷柔受用,同意了。
小朋友們被老闆叫來,以為是娛樂局,也都沒當真,嘻嘻哈哈就進了遊戲語音。
桑懷柔繼續上單。
她想到對面是什麼職業選手,就有一種和敵國猛將加副將對抗的興奮感。
桑懷柔雄赳赳氣昂昂跑到了邊境線上,一看——
對方騎著馬,持□□,竟然跟她一樣,是個挺難對付的單體角色。
桑懷柔冷笑,還好她也是機動性非常強的雙刀流英雄,他們彼此彼此,勝算五五開。
然後,對方縮在塔下不動了。
桑懷柔正鬱悶,難道這就是職業猛將的水平時,左下角的公屏上冒出一行字。
似乎是怕她看不到,對方刻意分成了三段式。
[副將][天殺軍]:我們單挑?
[副將][天殺軍]:不能叫外援。
[副將][天殺軍]:看看這一路誰先到高地,怎麼樣?
桑懷柔挑眉,這是□□裸的挑釁啊,她就沒在怕的。
叮囑自家隊友不要管上路之後,桑懷柔開始跟裴簡掰頭。
好好的5V5變成了4V4,俱樂部的小朋友們算是看明白了,這局來得突然,有貓膩。
於是,娛樂局越發娛樂,變成了吃瓜群眾局。
桑懷柔打的很激進。
這也是她從前在戰場上的一貫風格。
她沒有什麼技巧,也不太懂連招,全憑對方露出空隙時精準的抓住機會,進行致命打擊。
從前,裴源明就指出過她是個投機者。
然而,這一回,桑懷柔卻感覺很不對勁。
對面的人晃來晃去,時不時給她一腳又迅速離去,像是以前草原人的遊擊打法。
更重要的是,他似乎對她會做出什麼反應成竹在胸。
畢竟是個遊戲新手,即便天賦再高,桑懷柔還是一次次死在了裴簡的馬蹄之下。
裴簡很快就推上了高地。
對抗結束,桑懷柔敗了。
她當然不服。
這麼多年,除了在軍營敗給過裴源明,就沒吃過這麼大的虧。
裴音在一旁圍觀的齜牙咧嘴,最後連自己的電腦都不看了,湊到桑懷柔螢幕邊,倒吸一口冷氣。
嘶——
哪有這麼追人的。
贏了不說,還把人殺死在水晶邊上了。
裴音深深懷疑,以她小叔這種反向追人的進度,這輩子她都沒機會看他們倆扯證了。
達咩。
這樣的發展完全不能接收。
她就只想看他們甜甜的互動,於是,裴音連忙抄起手機給裴簡訊息,讓他千萬千萬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然而裴簡比她更快。
[副將][天殺軍]:你輸了,按剛才微信說的,去睡覺。
[副將][天殺軍]:裴音留下,秋後算賬。
眾人:“……”
莫名其妙吃個瓜,吃到最後一嘴狗糧怎麼回事。
桑懷柔這時候也反應過來了。
對面哪裡是什麼職業選手,不過就是個狗登西。
桑懷柔咬牙切齒,更多的是從心底浮起的一絲懷疑。
因為裴簡在遊戲裡的打法,跟裴源明從前在黑鴉軍那場一線天大捷,用的是同一個法子。
不只是計策。
兵法計策相同,將領風格不同,也會表現出不同的特點。
裴源明的特點就是極致的欠打。
而這份欠打,就是他刻在骨子裡的引誘敵人的鉤子。
同樣的感覺現在出現在裴簡身上,桑懷柔內心已經確定,這人就是裴源明。
他不承認,桑懷柔也不打算戳破。
這一次她要偷偷地埋伏起來,探察敵情。
桑懷柔打了個哈欠,也確實困了。
她站起身,看一眼不知道什麼時候靠在門邊的裴簡,面無表情從他身邊路過。
裴簡下意識抓了一把她的手腕:“生氣了?”
隔著衣袖,可以感受到裴簡冰涼的指尖觸感。
桑懷柔莫名有一種酥酥麻麻過電感,持續了一秒,又煙消雲散。
她不想落了下乘,頭也沒回道:“沒有,願賭服輸。”
裴簡顯然不在意什麼輸贏問題,但是一時被這句話嗆住,頓了頓,鬆開手道:“剛才說的北歐菜還吃嗎?”
桑懷柔:“吃。”
用最兇的語氣,說出最可愛的字眼。
裴簡沒忍住笑了:“在前面機艙餐桌上,薛秘書已經讓人換過一次了。”
桑懷柔抱怨道:“換什麼,就之前的不也好好的。浪費。”
“涼了不好吃,我已經讓桑家二叔吃了,也不算浪費。”
裴音:“……”
桑祁末:“……”
該說他溫柔呢,還是黑芝麻湯圓切開是黑的?
桑懷柔顯然在這個問題上,跟裴簡屬於一丘之貉。
她冷淡的點點頭,就往前去找薛秘書吃好吃的。桑祁末肚子餓得咕咕叫,也站起身準備追上去,被裴簡擋在了門內。
裴簡似笑非笑:“做什麼去?”
桑祁末答:“吃飯啊……”
“想吃東西?好吃的沒有,苦頭倒是給你們準備了點。”
“……”
裴音這時候特別小鳥依人,縮在桑祁末的後背緊緊貼著,妄圖當個鴕鳥躲過小叔叔的懲罰。
桑祁末似有所覺,男子氣概陡然高漲,驕傲地挺了挺胸膛,對上裴簡:“我們從小吃糖長大的,不吃苦頭。”
這孩子挺傻。
但是,對裴音倒是個好歸宿。
裴簡淡然掃他一眼,下了定論。
桑祁末依然分毫不退讓,裴簡卻在這時卸去一身高位者的氣勢,轉頭走掉,還留下一句“想吃就趕緊出來。”
裴簡到的時候,桑懷柔已經吃得津津有味了。
薛秘書正在給她介紹菜品:“這道芬蘭馴鹿肉是很健康的菜品,桑小姐不用擔心晚上吃東西長胖的問題,它沒有脂肪,但是富含打量的維生素……”
桑懷柔聽不懂,只點頭。
反正她也沒在擔心什麼長不長胖的。餓了就吃,人都是這樣活的嘛。
說著,她用握劍的姿勢切下一塊馴鹿肉,送入口中。
馴鹿肉肉質緊實香嫩,裡面有她嘗得出來的土豆泥和嘗不出的紅莓醬,被煮到濃稠的湯汁包裹著酥肉,上面撒著小葉莖的香料,真的是視覺和味蕾上的雙重盛宴。
桑懷柔吃得新鮮又驚喜,頭一次知道,鹿肉還可以是這種吃法。
想起以前秋獵,父皇都會命人炙烤鹿肉再分發下來。
真的是完全不同的兩種製成方式。
桑懷柔是一個很有探索精神的人。
桌上的菜品都不認識,於是她每一道都嚐了一些,還請薛秘書給自己做了個科普。
其中,那道三吃三文魚是最讓她意外的。
薛秘書按照品嚐的先後順序,化身很有感情的朗讀機器。
“這一道是三文魚刺身,搭配芥末醬料,沒有什麼多餘的製作工序,品嚐的就是食物原汁原味的鮮美,桑小姐嚐嚐看。”
桑懷柔沒等薛秘書友情提醒,二話不說,沾了好大一坨芥末醬放進嘴中。
裴簡剛落坐對面,忍不住彎起唇。
果然,下一秒,桑懷柔就被嗆到眼淚鼻涕齊齊流下來,裴簡已經熟稔的遞過紙巾給她:“讓你貪心。”
桑懷柔不客氣地抽走紙巾,沒工夫反駁他。
狗登西不知道提醒自己,只會看戲。
刺身吃了兩片,因為三文魚本身的魚油有些膩味,桑懷柔便轉向下一道。
薛秘書很上道:“這一道是黃油香煎三文魚。魚肉煎熟之後,和洋蔥,香料,青檸皮拌在一起成泥,再將法棍煎脆,把三文魚魚子和拌好的肉泥擺盤在法棍上面。”
香煎三文魚的擺盤很精緻,口感也更豐富,洋蔥補足了煎制後水分缺失的問題。
桑懷柔明顯更偏向第二道,忍不住點頭,多吃了一塊。
最後一道是低溫三文魚,煎過的茴香搭配魚肉魚皮,配上少量魚子和香料,比起前一道燒少了黃油香味,卻多出茴香煎制的香脆。
除此之外的菜品,她也都或多或少嚐了幾口,一頓飯吃得非常滿足。
就連裴簡原本不怎麼有胃口,坐在她對面,看她吃什麼都很有興致,也跟著多吃了幾口。
不過都是挑她不算偏愛的菜吃。
又喝過一杯白葡萄酒,桑懷柔的一日用酒量算是超標了。
她醉醺醺的打了個飽隔,蜷在椅子上閉著眼睛就要睡覺。
裴簡揚眉,這回竟然沒鬧騰直接睡了,很大的進步。
他讓裴音和桑祁末先吃,自己起身就把人提溜進套間內。
桑懷柔從清醒到意識模糊的過程很快,裴簡扶她睡在床上,給蓋好薄被,正準備退出去,被桑懷柔一把扯住。
裴簡差點沒站穩。
他雙手撐在桑懷柔身子兩側,看著這張近在咫尺的臉上泛出微醺粉紅,醉眼迷離的樣子,喉結幾不可見的滾動。
桑懷柔卻不管這些,單手散開了頭髮,眉眼跟著變得柔和起來,扯著裴簡道:“母后。”
裴簡:“……”
心情極度複雜。
現在百分百可以確定,這人還是醉了。
只是醉的沒有從前那般放肆。
裴簡大概有些明白她的收斂,卻情願她還能像以前一樣放肆的在宮宴上醉成皮猴兒。
他安安靜靜坐在床邊,任由桑懷柔抓著他的手臂,慢慢蹭過來。
滾燙的臉頰貼上裴簡冰涼的手臂,桑懷柔終於覺得有些舒服,然後無意識的蹭了蹭。
像一隻撒嬌的野貓,或許下一秒就會翻臉無情。
裴簡垂眸看著她,有些無奈地笑。
很快,桑懷柔不再滿足於這一點冰涼的面積,手臂胡亂揮舞著,丟開剛剛蓋在身上的蠶絲被。
這還不夠,於是搖搖晃晃遊移著上身,追著裴簡挽起袖子的手臂,鑽進了人懷裡,然後找了個合適的角度,把腦袋砸在裴簡腿上,再沒動靜了。
裴簡全身繃緊,控制著情緒喊她:“桑懷柔。”
無人應答,已經秒睡。
裴簡:“……”
專業夏涼枕裴簡還能怎麼辦呢,只能認了。
等了一會兒,確定懷中人已經睡熟,裴簡慢慢的先抽出自己被牢牢抓住的手,然後雙手抬起桑懷柔的腦袋,正要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套房大門陡然被推開。
裴音一臉笑容:“小叔叔,我們想跟你認個……”
寂靜無聲。
裴音的笑陡然一轉,扯成更加真誠且燦爛的笑。
原本羞澀的桑祁末卻是黑了臉。
他發出一聲土撥鼠尖叫,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傻孩子:“你,你在對我妹做什麼!虧我下午還那麼信任你,我我我還覺得錯怪你了!你個騙子!人渣!”
桑祁末的聲音很大。
裴簡皺了皺眉,看向懷中的人。
果不其然,桑懷柔陡然坐起身來,揚起一個輕浮又邪魅的笑容,右手勾著裴簡的下巴左右轉了轉,道:“喲,哪裡來的小美人兒,這長相,很合孤的心意。”
說完,食指輕輕點了一下裴簡的臉,然後手臂下移,掌心推著他胸膛倒在了床上。
“小美人兒,今天晚上,跟孤一起睡。”
躺在床上的裴簡淡然側身,躲過了桑懷柔迎頭一撲,讓她倒在床上。
桑懷柔還挺不滿意,張牙舞爪還要再撲,被裴簡一手反扣住,動彈不得。
裴簡這才似笑非笑看向門口呆滯的桑祁末:“現在呢,還覺得我是那個騙子和人渣嗎?”
桑祁末:“……”
救命。
我的妹妹怎麼醉酒以後是個浪蕩太子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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