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二人鬧了一陣後方才盡興。
李才索性整個人仰面躺在河邊的草地上，陽春的太陽有些刺眼。
李才閉著眼，安靜地在春風裡打起了盹。
李素卻望向李貴，淡淡道：“家裡日子過得好好的，為何又要去邊關？”
“我記得去年我還託了程伯伯給你升了一級武銜，如今你已是從七品了。”
“雖說是不掌兵的閒職，卻也是武官身份！”
“如今既不要你領兵打仗，也得到了應得的功名。”
“家裡買了那麼多地，有錢又有糧。”
“說說，你到底哪根筋不對了，突然要去邊關了？”
李貴嘆了口氣，苦笑道：“就是因為日子過得太安逸了，我這渾身上下不對勁。”
“總覺得過得跟廢物似的……”
話沒說完，李素的臉色便不善了。
這混賬話說的，是在罵我嗎？
日子過得安逸有什麼不好？哪點像廢物了？
見李素神色不對，李貴情知說錯了話，急忙安慰道：“你莫誤會，我沒說表兄您……”
“就算是廢物，那也有真廢物和貌似廢物的區別。”
“很明顯，表兄您屬於……”
李素臉色越來越不好看，揮了揮手，嘆道：“略過這句爛到不能再爛的解釋。”
“你繼續說你的想法。”
李貴接著道：“自從當年我跟這表兄您我從了軍，去打薛延陀，跟隨大軍收復善陽城。”
“後又跟隨您平亂晉陽，這幾年，也算經歷過大小戰陣了。”
“大唐外面是個啥樣子，我也大抵明白了。”
“正因為經歷過，見識過，所以這短時間我待在村子裡越來越覺得百無聊賴。”
“我沒法跟表兄您比，您比我靈醒，比我有本事，不到二十多歲便被封了縣公。”
“而我，只能靠著當年那點微末軍功混了個校尉，還有姑蘇縣公府的照顧勉強度日。”
“表兄，我今年也十八歲了，正是博取功名的大好年華！”
“您能封個縣公，我也想靠自己的本事博個爵位，給父母妻兒一個交代。”
“在你面前也能挺胸抬頭，讓你覺得我李貴有資格做你的兄弟……”
長長一席話，李素微微動容。
李貴一直是憨厚性子，但是他憨厚卻並不傻。
他和所有年輕人一樣有朝氣，有野心，不安分！
自打從善陽戰場回來後，李素明顯能感覺到李貴活得越來越消沉。
哪怕有了武官職位，家裡不缺衣少食，他仍舊對生活提不起勁來。
因為他終究不是出世的高僧，他的年紀決定了他無法甘於平淡！
當一個人見過世間似錦繁華，經歷過刀光劍影，在屍山血海中打過滾。
他還怎麼可能接受如今這寡淡無味的恬靜日子？
尤其是，李素最近的晉爵給了李貴更大的刺激。
都是同齡人，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兄弟，憑什麼李素能在十八歲便封了縣公。
而他李貴卻只能頂著區區校尉的閒職在家裡混吃等死？
想明白了這些，李素頓時理解了李貴的想法。
年輕，便是資本。
可以肆無忌憚，可以縱橫天下。
“真決定去邊關？”
“你可要想清楚了，我也能有辦法把你弄進邊關大營。”
“但如果有天你後悔了，想回來重新過這平淡無憂的日子，我可沒辦法把你從大營裡撈回來……”
“進了軍營可就由不得我，也由不得你，咬牙切齒都得死撐下去。”
“活下來功成名就，死了算你活該，懂嗎？”李素沉聲道。
聞言，李貴重重點頭：“想清楚了，這事我琢磨很久了。”
李素嘆了口氣：“真是個殺才……你妻兒如何安頓？”
“你婆姨答應你去從軍？”
李貴咧嘴笑道：“婆姨答應了，我丈人便是軍伍出身。”
“我丈人說了，要是想給子孫後代留個家底，蒙個恩蔭。”
“那我這一代就得豁出命去掙！”
李素徹底無語，扭頭望向李才：“你弟弟又犯渾了，你就不勸勸？”
李才笑得猥瑣：“自從這兩年我發現自己越來越聰明後，基本不跟太傻的人說話了。”
“包括我弟弟……”
聞言，李素點了點頭：“能理解，比如我現在吧，就不喜歡跟任何比我醜的人說話。”
“怕被傳染。”
“包括賢兄弟二位，我都不太愛搭理你們……”
頓了頓，李素看著李貴道：“既然決定了，我便幫你託託人。”
“你想進哪個邊關大營？”
“大唐十二衛，可任你挑，反正我和那些大將軍關係不錯，扔個人進去不成問題。”
“若是想進羽林禁軍怕是有點難。”
“那是功勳子弟才能進的，而且值衛宮闈規矩比較森嚴，過得不自在。”
李貴搖頭：“不當長安城的兵，吃太平糧跟在家種田混日子有啥區別？
“我要去邊關，有仗打的地方才能掙軍功！”
李素高山仰止地朝他拱手道：“恭喜啊，你作死的境界又精進了一層。”
“實在是可喜可賀……”
李貴苦笑道：“你莫鬧，正所謂富貴險中求。”
“既然我不如你聰明有本事，想掙功名便只能用最笨的辦法，用命來換。”
李素沉默片刻，嘆道：“其實你不必如此，你若肯信我，安心在村裡待幾年。”
“幾年內我若有機緣，或許手上能掌握更大的權勢。”
“那時給你謀個爵位也不會太難……”
李貴搖了搖頭，堅定道：“表兄，你的本事是你的，我不缺手不斷腳。”
“掙功名為何要依靠別人？”
“不是靠自己本事得來的東西，必然在手裡保不了多久！”
“我後代子孫的富貴，我必須自己去掙！”
李素微微動容，最後苦笑道：“好，該說的我都說了。”
“既然你胸懷大志，我若再阻攔便失了兄弟之義。”
“從軍的事我這幾日去打聽打聽，很快會有訊息。”
“你如今領的是校尉銜，去了府兵大營必然要領兵的，少說也應該是個營官。”
“讓你讀兵書你肯定讀不了，所以這幾日你多來我家轉轉，跟我家那些護衛聊聊領兵的事。”
“我家護衛那些都是歷經百戰的老殺才，從軍中退下來的。”
“跟他們聊過後必有助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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