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出了這意外, 仙墓顯然是去不成了。
伏天臨又返回了天極宗養傷。
在神子擔憂的目光中，他還不忘囑咐江師兄，讓他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付甜甜，免得付甜甜‘擔心’。
江聽玄自然是一一應允。
安排好一切, 伏天臨躺回了自己的君臨閣, 開始安心養病。
待神色擔憂的江師兄離開, 他躺在自己床上閉目養神, 這才有時間和識海中的某位仙王對話。
伏天臨語氣涼涼：“很好，你見死不救，我記住你了。”
万俟仙王：“……”
仙王大人到底還是和他爭辯了一句：“本座沒有，本座已經準備出手了。”
只是天極掌教正巧趕到, 所以他才沒有出手相救，況且這是伏天臨當時自己做的選擇——在感知到天極掌教的氣息後他就放棄了由他掌控身體。
万俟仙王自覺自己對他已經十分仁義了，至少他沒有像這個小傢伙一樣遇到危險還要把他丟出去阻擋。
可他的辯解在伏天臨眼中卻十分蒼白，首席依然面色淺淡, 語氣涼涼道：“我不管, 你見死不救，我記住你了。”
“……”
按著眉心, 万俟仙王明明沒有做什麼虧心事，卻莫名有了種虧心之感，好像他真對伏天臨做出了什麼喪盡天良之事。
沉默半響，仙王面色恢復了平穩，熟練地開口：“說吧, 想要什麼？”
伏天臨這才稍稍熱切了些語氣, 也十分熟稔地說：“你列個單子給我, 我自己挑。”
“你真是越來越會做生意了。”
“多謝您誇獎。”
伏天臨完全沒有絲毫羞怯, 應對的話張嘴就來, 讓万俟仙王無言以對。
頓了一息，他語調幽幽：“沒有單子，本座擁有的東西那麼多，哪知道具體有什麼，你只說你要什麼範圍的，我才能告訴你有沒有。”
聞言伏天臨也不糾結，直接說：“我要特殊血脈，最好和風系相關。”
万俟仙王就知道他不是個善茬，就因為他晚了那麼一點兒出手，這小傢伙就想訛他一種珍貴血脈。
不過這時候他也不欲再與他辯論，便道：“有，御氏一族，他們的血脈就貼近風系，御氏族人一出生便能御使自然之風，你若融合他們的血脈，雖然無法做到和御氏一模一樣，但對於風系的感知會強很多，另外還會得到一門風系‘神通’。”
伏天臨等的就是他這句話，只要有好處，他就不和万俟仙王計較之前的事，反正他還活著，沒遭受什麼不可違逆之損傷，一切就還好說。
於是他好奇道：“御氏也是上古勢力嗎？我怎麼沒聽說過還有哪個氏族能御使自然之風？”
“御氏，仙族一脈。”
万俟仙王言語簡練回答他：“他們氏族族人不多，但每一個都十分強大，是仙族之中的佼佼者，我還在時，仙族中常年征戰的大將有好幾位都是御氏族人，不過他們的血脈也非常強大，你就算融合也只能繼承一絲。”
這些對於伏天臨來說都不是事，只要能變強就行。
聽万俟仙王說完御氏，他又道：“江聽玄的氏族你之前也說他們是特殊血脈，和御氏這種一樣嗎？”
不止江聽玄，包括現在還有許多仙門嫡系，似乎都有珍貴血統。
“自然不一樣。”
万俟仙王侃侃而談，此刻顯得非常博學。
“十大仙門的血脈大多來源於上古之後，他們的先祖中一定出現過一位或是多位實力強大的修者，劈山斷海，尋找奇異的大妖，獲得其血脈融入體內，經過無數代完善，才形成他們如今的特殊血脈，他們稱之為‘神脈’。”
“論血統，這種‘神脈’自然比不上御氏這種上古霸主、仙族血脈，但他們的優勢在於代代流傳，已和當初融合的大妖血脈有了十分完美的融合，能夠發揮出十成十的力量，而你融合的血脈只能繼承其中一絲，小傢伙，你也就是遇上了本座，否則想要追上你那死對頭幾乎是不可能的，大的氏族代代努力，不是你一個人簡簡單單就能追上的，血脈之力，你如今還看不太出來，越往後越明顯。”
他語氣多了幾分自得，且朝伏天臨挑了挑眉，意思十分明顯。
也該尊重尊重博學又富有的上古前輩。
然而伏天臨只朝他翻了個白眼，言語理直氣壯：“我那是拿自己應有的報酬，和你有什麼關係，好東西那不都是拿命去拼的？仙墓一行，還不知道有多少危險呢，我不幫你你能給我好處？就算去仙靈宗打秋風，那也是我自己精密謀劃的，連你寄宿在我識海都是無奈之舉，因為你被我封印了，咱兩誰也奈何不了誰，才有如今局面，我可不欠你什麼。”
輕哼一聲，伏天臨繼續說：“且我是去往仙墓的路上受的傷，你還見死不救，這不是我該收的報酬？我可是為了給你拿身軀才去的。”
總之就是一句話，給東西可以，想承情，沒門。
万俟仙王只覺得頭疼，他又按了按額角，重申：“本座沒有見死不救。”
他就晚了那麼一會兒，和他怨懟了兩句，這小傢伙就記仇了，他就沒見過這麼小氣扒拉的人。
“我不管，反正這是你見死不救賠給我的報酬，別想和我談條件。”
伏天臨咬死了‘見死不救’這個詞，弄得万俟仙王無言以對。
良久，他才嘆著氣道：“好好好，算本座服了你了，血脈就算本座賠給你的，你不要再提這個詞了。”
“嗯。”
伏天臨這才滿意點頭，又恢復了和緩語氣，繼續好奇：“上古時期是不是有很多奇異的血脈？你能看出江聽玄的血脈源自於哪一種嗎？”
“上古時期仙族稱霸，那時還沒有什麼人族崛起，自然是百花齊放，你那死對頭的血脈應該是源自於一種冰系神獸，還有一點玄鳳之力，放在如今算是很不錯的血脈了，你別看他現在血脈之力不顯，玄鳳之力有一種很著名的能力，你應該聽說過，叫做涅槃。”
万俟仙王人雖然毒了一點，但確實很淵博，無論什麼樣的問題都能在他這裡找到答案。
伏天臨若有所思地點頭，喃喃道：“涅槃……看來阿江果然天賦出眾啊。”
“阿江？”
万俟仙王眉頭一皺。
伏天臨卻隨口道：“這麼喊親近點，好歹我們都快拜把子了，總不好一直喊人家死對頭死冰塊之類的。”
“你喊我阿玉。”
仙王大人這句話的語氣明顯地有些不樂意。
這麼說，豈不是弄得他和江聽玄一樣？他堂堂上古霸主、仙族之王、魔國之主，和一個小小的仙門神子怎會一樣？
“可我現在不是喊你玉哥嘛。”
伏天臨語氣依然很敷衍，他極為不走心安撫了万俟仙王一把，才思慮道：“如果按照這個角度看，涅槃……這麼說掌教確實很強啊。”
伏天臨目光一亮，突然開心起來。
“掌教這麼強，我豈不是再招惹幾個敵人也不怕？”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坑天極掌教了，伏天臨實在輕車熟路，一瞬間連招惹誰都想好了。
倒是万俟仙王還沉浸於上一件事，他有些不滿道：“再強有本座強？等本座復生，天下任你縱橫，小傢伙，你怎麼能把本座和江聽玄那小子放在一個層面上看待？”
“是是是，你厲害你厲害。”
伏天臨沉浸於思緒，甚至沒怎麼聽清他在說什麼，迅速敷衍，而後他又想到：既然掌教這麼強，那這次對璇璣宗該多要點好處才是，最重要的是，這好處得掉到他口袋裡才算完美，畢竟受傷的是他。
“小傢伙……
“好的好的，我知道。”
這次不等万俟仙王說完，伏天臨已經敷衍上了，只是等他語氣熱情地回答完，才發現万俟仙王不知什麼時候住了嘴。
仙王大人面無表情，眼眸沉沉，唇角微微抿起，顯出十分不悅的弧度。
剛思索完前因後果的伏天臨這才有些茫然道：“怎麼了？”
為什麼這麼看他？他剛剛說什麼了嗎？還是万俟仙王剛剛說了什麼他沒聽到？
在某仙王略顯幽怨的目光中，伏天臨眼神茫然，和他四目相對，兩人沉默陷入，識海中一時變得非常寂靜。
另一邊。
神子這邊的氣氛便沒有伏天臨識海中那般輕鬆愜意了。
璇璣宗派出長老刺殺天極宗天驕，這麼大的事情自然在宗門內引起震動，雖然不至於廣而告之，宣告宗門上下，但宗門中重要的長老高層，幾乎都在第一時間收到了掌教的傳訊，齊聚秘庭正殿，商討應對之法。
天極掌教之前說不可能舉宗門之力向璇璣宗討伐，除非天極宗已經做好了全面開戰的準備，這話聽起來不急不緩，但實際上他心裡還是很憤怒的，畢竟有人要殺他唯一的兒子，如今之舉，也只是因為牽連太大，而且江聽玄並未隕落才壓抑心中憤怒。
宗門高層都到齊之後，天極掌教用低沉冰冷的聲音告訴了他們之前發生的事，說明秘傳首席身受重傷，如今已回秘庭療傷，而賊首已誅，屍體就擺在大殿正中間，如今需要商量出一個章程，如何向璇璣宗討回公道。
宗門各脈齊聚，最憤怒的自然是大長老一脈，畢竟是首席重傷，但高層們大多明白仙門之中的牽扯，所商議之事也大多是圍繞著賠償問題，至於懲罰，璇璣宗至多交出幾個不重要的弟子當替死鬼，便算不錯了。
在場唯有一人意見相左。
江聽玄一個字也沒有提賠償，他只說了一句：“此人一脈，滿門皆滅，我等便罷手。”
這一句震得整個大殿裡一片寂靜，諸多長老、高層，哪怕是看起來最憤怒的大長老也十分詫異。
唯獨坐於上座的天極掌教聲音低沉道：“我已經和你說過了，這不可能，我知道你心裡有氣，但你已經不是孩子了，凡事該遵循規章。”
“他傷我師弟。”
江聽玄眼眸黝黑，靜靜看他。
“伏天臨的傷尚無不可痊癒之症。”
“他傷我師弟，此等痛楚，我要他百倍償之！”
江聽玄擲地有聲，目光堅定無比，沒有絲毫退讓，看得天極掌教頭疼不已。
若尋常事便罷了，這事他也不好再如何訓斥，畢竟他們兩都是受害者，差點就死在那璇璣宗長老手中。
靜默片刻，天極掌教只好壓低聲音，儘量平和。
“若可行，本座自然不會放過，你們是我宗門天驕領袖，我心中難道不怒？可你該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璇璣宗若真肯交出，他們便不是仙門之一了。”
“總有辦法可以做到。”
江聽玄依然一步不讓，定定看著他，語氣幽暗：“若不交，我便去守門，以仙門之規挑戰他宗門弟子，生死戰。一日不交，我便一日不退，直到璇璣宗年輕一代死絕為止。”
“荒謬！”
天極掌教咬牙：“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生死戰，便不是和你年歲相仿的弟子了，五十載以下皆可稱年輕弟子，便是我能攔住璇璣掌教，能使他不壞規矩，你如何一個人去戰他宗門五十載以下的年輕弟子？稍有不慎，隕落也是常事。”
他不可能讓全宗弟子都為了這件事去與璇璣宗生死戰，這對其他弟子來說不公平，但若只江聽玄一人，他再怎麼天縱之資，又如何去戰他們所有人，這根本就是送命的事。
“以戰養戰，一日不行便十日，十日不行便百日，百日不行便千日，終有一日，我會屠盡他宗門弟子。”
江聽玄的聲音沒有什麼激昂壯闊之感，只有一片寒冷的晦澀。
天極掌教實在不知他如何有了這等執拗性子，沉默半響，他才冷聲開口：“本座不會讓你去送命。”
江聽玄只看了他一眼，轉身便走。
天極掌教立刻攔下他，卻聽見他寒聲道：“你若攔我，我便叛出宗門。”
“江聽玄！”
天極掌教實在無法，他攔下自己的兒子，又飛快朝侍奉在旁邊的秘傳弟子傳音道：“快去，把伏天臨抬過來。”
如今也只有那混賬東西能攔得住了，伏天臨此子，雖然掌教很不想說，但他比起江聽玄實在油滑太多，若是他來做，定然不會選擇這樣硬碰硬的方式。
那秘傳弟子有些愣住，頓了一下才迅速從側邊殿門出去。
天極掌教趁著這時間安撫神子：“一切自有宗門法度，還輪不到你一個年輕弟子來為同門出頭，便是你有這樣的想法也得徐徐圖之，豈能一意孤行？你問問你那師弟，他也會像你這樣想嗎？”
他實在是不得已，竟還要拿出最不想說的人來勸自己的兒子。
可偏生江聽玄又能被伏天臨的名字觸動。
他果真停下了腳步，回頭看掌教，言語卻一如既往地篤定：“無論用什麼方法，璇璣宗必須交出那一脈。”
“本座知道，你先旁邊聽著。”
天極掌教有些頭疼地揉了揉眉心，實在不想再刺激他，只能暫且應下。
江聽玄這才走到大殿旁邊，沉默而立。
他不再說話之後，其他長老們才議論起來，不過觀其目光，大多數議論的只怕不是璇璣宗，而是剛剛江聽玄說的那句話。
不多時，伏天臨被師弟攙扶著來到大殿。
江聽玄見狀眉間微皺，迅速上前代替那師弟扶住他，語氣略沉：“師弟怎麼來了？該好好養傷才是。”
伏天臨心道還不是你的好爸爸喊我來的。
不過這話他沒說出口，掌教既然喊了他來，他自然也給幾分面子，見到江聽玄眉間皺起，他有些蒼白的面色上露出一個笑容來。
“師兄，我知道你想為我報仇，可掌教的話也有道理，此事徐徐圖之，萬萬不可急躁。”
江聽玄沉默了片刻，才道：“師弟，只有打怕了他們，日後才不會有人敢再起這樣的念頭。”
一旦起了，便要做好付出慘痛代價的準備。
“我明白。”
伏天臨因為有傷在身，掌教特許讓人搬了把椅子過來，他坐下，又看了眼天極掌教有些陰沉的面色，想了想，道：“可師兄若有什麼差池也是我不願的，不如便交給掌教處理吧，我相信掌教一定會給我們一個滿意的交代。”
江赫海：“……”
要不是還有這麼多長老在，他真想給那混賬東西一巴掌。
江聽玄想弄死人家全家，他能給什麼滿意的交代，難道讓他潛入璇璣宗去暗殺了那長老一脈？他不要臉嗎？
可面對這伏天臨帶笑的眼眸和江聽玄冷靜卻幽暗的目光，天極掌教只好嚥下這苦楚，面上還得裝作篤定：“嗯，傷本宗天驕，視本宗為無物，簡直欺人太甚！本座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江聽玄凝視他半響，才低頭：“若師弟傷好之後還未有結果，我便親自去。”
說完他也不等其他人的反應，只平靜扶著伏天臨起身，“師弟傷勢未愈，養傷為重，以後這樣的事便不要來了，我扶你回去休息。”
他扶著伏天臨緩步走出正殿，只留下一群面面相覷的宗門高層，皆有些摸不著頭腦。
坐在掌教下首的大長老目光微動，突然對江赫海笑道：“孩子們感情甚篤，我便也放心了，此乃我宗大盛之跡啊。”
江赫海面色冷漠看了他一眼，許是實在沒忍住，他語氣涼薄：“既然如此，不如大長老便替神子了了這心願如何？”
大長老面色一頓，有些慚愧：“掌教說笑了，老朽實力低微，自然是由您定奪。”
“由本座定奪，本座現在就決定這事交給你來做，你想辦法去把那長老一脈弄來，死的活的都行，若是弄不來，本座便治你無能之罪。”
江赫海拂袖而起，冷冷看了他一眼，心中總算氣順了些。
他也不和其他長老再商議什麼，直接消失在正殿中。
若真要去暗殺那一脈，他是丟不起這個臉，有本事大長老去丟。
大長老秦煉面色微僵，眼見掌教消失在座椅上，他頓了一會兒，臉上僵硬的笑容逐漸散去，才在其他長老們奇異目光中嘆了一聲：“掌教真是折煞老朽了，老朽……這如何能做到？”
言罷他又露出慈眉善目的神情，目光溫和地看向其他人，“不知哪位仁兄能擔此大任？”
江赫海要臉，他秦煉自然也是要臉的。
而底下長老皆面面相覷，無人應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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