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對方正抬手解領帶，覺察動靜，轉頭，銳利如鷹隼般的審視目光落在他臉上，跟刀刃一樣。
男人長相十分俊美，個頭高挑，寬肩窄臀，比他高出近一個頭，身高應該接近一米九，髮蠟將他的背發打理得一絲不苟，露出光潔額頭。
他襯衣領口微敞，裸露的胸膛紋著大片猛獸刺青。
渾身散發著一股悍利凶氣，像一匹馳騁草原的可怕獵狼。
對方皺眉問：“你是誰？”
王躍然愣愣沒反應過來，習慣性嘴欠接話：“你爸爸。”
對方：“……”
詭異地沉默了數秒。
男人以一種看傻逼的眼神睞他，接著拿手機打電話，撥通後說道：“安排兩個保安過來，這裡有……”
他略停頓，側眸審視王躍然，下結論：“有個神經病。”
王躍然：“？？？”
王躍然很生氣，問他：“你罵誰是神經病啊？！”
“你。”
男人若無其事整理領口，“你不經允許，私自進入我房間，使用溫泉湯池，不是神經病是什麼。”
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
王躍然越過男人，開門指著門牌號駁他：“你看清楚，這是106，我的房間，需要我給你配副眼鏡麼？”
聞言，男人眼神古怪。
王躍然以為他心虛，理直氣壯道：“現在請你離——”
話音突兀地頓住。
因為王躍然不經意抬頭一瞥，瞅見房間門牌的［106］，不知什麼時候變成了……［109］
用力揉揉眼，確認不是自己眼花，這門牌號真是［109］。
王躍然：“……”
小丑竟是我自己。
王躍然這一瞬間尷尬得腳趾摳出一座城堡，整個人快要裂開。
但很快。
他想起自己的人生準則——
《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王躍然輕咳一聲，在男人注視下默默用指尖撥了撥數字“9”，企圖篡改一下下。
奈何螺絲釘擰得太緊，他半天也沒掰動。
男人：死亡凝視.jpg
王·全身上下只有嘴最硬·躍然：“哈哈哈，我就幫你試試螺絲釘牢固不，還挺牢固的啊。”
男人全程面無表情。
王躍然：“……”
四目相對，男人一臉冷漠地看他：“要給你個螺絲刀麼？”
王躍然乾笑，“倒也不用。”
男人冷笑。
橫豎是自己搞錯，王躍然只好誠懇道歉：“對不住，是我搞錯了。那個……應該不用賠償吧？”
有誠意，但不多。
男人不急著回答，反以一種審讀目光看他。
青年的年齡似乎不大，有著一張令人過目難忘的漂亮臉蛋，英氣又明豔，溫泉熱氣蒸過的面板雪裡透紅，粉□□白的。
他鼻樑秀挺，唇瓣潤澤，微微上挑的鳳眼如嵌了兩顆明亮寶珠，黝黑透徹，瞪人時又睜得溜圓，像寵物刺蝟的黑眼珠，有趣又可愛。
毫無疑問，這是一張無可挑剔的臉。
當然，最醒目的卻是他左側眉峰的一顆小痣，太標誌性，很容易讓人記住。
尤其對記憶力超群的人來說。
男人想起昨夜某件不悅的事，盯王躍然的眼神瞬間冷銳許多，跟鋒利的刀子割過一樣。
他冷呵了聲，諷道：“是你。”
王躍然：“？？？”
什麼是我？？？
還有你丫呵什麼呵？！
王躍然不明所以地回視，男人不願多說，攏緊眉心，極厭惡地瞥了他一眼，“砰”地關上房門。
對方速度快得像避開什麼髒東西，嫌惡得不得了。
要不是王躍然躲閃得快，鼻樑險些被那扇實木門板給撞歪。
王躍然：“……”
豈可修！
這人是不是有什麼大病？！說變臉就變臉的！！
王躍然立馬擼起袖子，抬手敲門，想跟對方理論兩句。
這時，旁邊突然響起開門聲。
他動作停頓，轉頭看，盧煬腦袋從裡探出來，奇怪道：“王躍然，你跑人家房間門口乾什麼？”
“……沒事。”
王躍然僵硬地吐出兩個字，撤回手，他總不能說是自己眼瘸走錯門吧，不然盧二能笑他整整一年。
王躍然在心裡罵罵咧咧地回106房間。
這時109房間內。
男人撥通先前的號碼：“人走了，不用讓保安過來。”
那頭連聲道：“好的好的，我這就讓他們回來。秦總您稍後如果還有別的事，儘管吩咐，祝您今夜度假愉快。”
“嗯。”
*
王躍然回106號房間，也沒什麼心情泡溫泉，在屋簷下躺椅癱著，像只翻出肚皮的懶散刺蝟一樣。
他仍在回憶那個預知夢的內容，文中他在酒吧聚會時遠遠瞧了一眼主角受，對其一見傾心，當著幾位配角大佬攻的面垂涎對方，因此被他們記上死亡名單。
那家酒吧名字好像叫……藍海。
昨晚他去的酒吧叫什麼來著？
正想著，旁邊盧煬盤腿落座，邊吃水果邊說：“我哥後天在華庭酒店辦訂婚宴，請了不少人，你來不來？”
王躍然思緒中斷，撩著眼皮看他。
“看我幹啥，你也真是的，這麼多年都還沒放下，昨晚你喝——”對上眼神，盧煬舉手投降，“得，我不說總行了吧。”
王躍然說起正事，“我明早去祭拜我媽，先不回去。”
盧煬擺擺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王躍然又問他：“對了，昨晚我們去的那家酒吧叫什麼名字？”
“這麼快就忘記了，就藍海唄。”
怕王躍然不知道是哪兩個字，他還很“善解人意”，特意用手機打出來拿給王躍然看。
盧煬衝他挑眉,“我貼心吧。”
王躍然：“……”
我謝謝你。
活菩薩見多了，活閻王還是第一次見。
王躍然頓覺太陽穴更脹痛，特別是他發現無論自己怎麼回想，也想不起昨夜發生過什麼事遇見過什麼人。
完了完了，這劇情怎麼偏偏卡在他喝斷片這天呢。
簡直從新手模式秒變地獄模式。
王躍然嘴唇顫抖，追問：“我昨晚應該沒做什麼奇怪的事……吧？”
盧煬搖頭，“沒有。”
王躍然稍微鬆了一口氣。
盧煬漫不經心地補充：“你當時喝醉酒，說去洗手間，死活不讓人陪，結果你一整夜也沒回來，中途我給你打過電話，你說你已經到家，讓我別管，我還奇怪你怎麼回去的。”
王躍然瞳孔地震：“不是你送我去酒店的？”
盧煬反問：“什麼酒店？？”
王躍然：“？”
盧煬：“？”
兩人對視數秒。
王躍然好像明白了什麼，默默伸手掐住人中。
盧煬：“你幹啥？？？”
王躍然哭喪臉：“我應該還能搶救下。”
盧煬問：“搶救什麼？”
“我的小命。”
……
王躍然這下徹底睡不著，找前臺拿來紙筆，一條條地捋清預知裡提到的重點，他冒犯那群瘋批配角攻養的替身主角受後，第一次被針對，是在某次上流人士群聚的豪華宴會。
那位年紀輕輕成為瑞英集團總裁的秦訴文秦總，也是文中瘋批配角攻之一，在宴會時當眾羞辱他不學無術，草包也敢肖想不屬於他的東西，引得全場笑話。
一段時間內，他成了豪門茶餘飯後的談資。
王家為此損失了好幾筆談好的專案，也怪在他頭上，他那位好父親更是埋怨他得罪秦訴文，要求他去秦家賠禮道歉。
王躍然拳頭硬了。
預知中關於他最壞結局，也只是跟著破產王家睡大街，倘若他自己有一筆不菲財富，破產倒黴的只會是王家那群人。
王家倒黴，關他王躍然什麼事。
王躍然又沉思，他爸一直不肯讓他沾手公司專案，要想搞錢，他只能從別的地方入手。
從哪裡入手呢？
總不能從自己那家小破公司吧。
王躍然邊思考邊用手指轉簽字筆，“啪嗒”一聲，筆落在寫滿密密麻麻劇情的本子上。
他拾筆的動作一頓，目光停留在頁面上，凝視幾秒，那雙墨黑眼睛蹭地亮起。
大把機會不就擺在眼前麼！
現在他熟知文中所有重要劇情，瞭解配角攻們未來會在哪些地方投資或跟專案，或者什麼電影大爆。
這不就意味著……他掌握了全文經濟命脈！！！
只要能搶先一步截獲，這些錢都全是他的。
王躍然狂喜：“我要暴富啦！！”
-“隔壁胎神他媽的小聲點！”
-“你不睡別人還要睡！”
“對不起對不起。”
王躍然道完歉坐下，壓抑內心瘋狂湧動的喜悅。
很快他又慢慢冷靜下來，在自己寫下來的內容中搜尋，查詢自己是在什麼時間地點遇見秦訴文。
文裡秦訴文是第一個針對他，那就先截胡他。
你讓我破產，我讓你破財。
王躍然翻了翻記錄本，停在某一頁，細看。
[華庭酒店，訂婚宴]
兩個關鍵詞。
他內心疑惑，這時間和地點怎麼好像聽過。
……在哪裡聽過呢？
腦海裡猛地擦過一簇火光。
盧煬！
對，盧煬說過，他說他哥後天在華庭酒店辦訂婚宴，後天不就是……9月12日麼！
王躍然喝了半杯冰飲冷靜。
他盤腿坐在矮几旁，食指習慣性蹭了蹭鼻尖，嘴角輕輕上揚。
看來他未來翻身的第一步，得先去一趟訂婚宴，找機會見那位冷酷無情的秦總，探探口風。
……然後搶他的專案。
*
天不亮。
王躍然開車到半山腰墓園，在門口買了束白菊花，輕車熟路走到某個熟悉墓碑前。
他把花放在墓前，邊清掃四周雜草邊絮叨近況。
擦了擦因日照褪色的遺照，王躍然說：“媽，等我過段時間賺大錢，把這照片給你染個色，黑白照不吉利，你覺得大紅色怎麼樣？”
遺照：“……”
祭拜完，王躍然剛開車下山，忽地接到一通電話。
是沒備註的陌生號碼。
他摁開藍芽耳機，接通，那方傳來一個青年低沉悅耳的聲音，親暱又熟稔地喊了他一聲“走走”。
“走走”是他外公給他取的小名，極少有人知道。
現在還會這樣叫他的人，除了已經葬在墓園的母親，就只有一個人。
盧煬的大哥，盧成彥。
“成彥哥。”
語畢，王躍然利落地掌握方向盤拐過山路轉彎。
通話那方沉默一息，語氣溫和道：“我後天在華庭訂婚，你有時間的話，跟小煬一起來參加吧。”
“嗯，好啊。”王躍然答應得乾脆。
似乎沒預料他會這麼輕易同意，對方停頓瞬息，想再跟他寒暄幾句，又察覺王躍然心不在焉，便找藉口結束通話通話。
王躍然確實沒空聽他說話，旁邊行車道有輛黑色炫酷的限量豪車馳過，引擎震動的巨大聲響淹沒了音筒另一端的聲音。
他注意力全集中在前方，根本沒聽見對方說了什麼。
王躍然特別注意那輛豪車不是因為它限量，而是這輛車的型號在國際F1比賽上出現過。
換句話說，車主可能是個賽車手，上過國際賽那種。
王躍然握緊方向盤，有種渾身熱血沸騰的興奮。
他加踩油門，緊隨其後，又保持禮貌距離，意圖看看對方車技。
兩輛車在蜿蜒山道飛馳，對方也察覺到王躍然的車。
兩輛車無形中不斷較量，誰也不肯認輸，但又顧慮行車安全，相互剋制，沒有比較得太過分。
直至下山，豪車駛入另一條跟王躍然相反的道路。
王躍然長舒了口氣，一整天鬱結的心情竟好轉許多。
他目送豪車消失在道路盡頭，降慢車速，也匯進回城的高速車流。
行駛一段時間，回過神，發現他和盧成彥通話已經結束。
王躍然也沒在意這事兒，把耳機摘了扔手套箱。
一路開車回了王家別墅。
到家已近夜晚七八點，他推門進玄關換鞋，整棟別墅燈光通明，餐廳方向傳來不少人歡聲笑語的聲音。
王躍然走到客廳，餐廳幾人朝他看來，全是熟悉面孔。
他父親正喝酒喝得面紅，聽聞動靜端著酒杯瞥來，見他回家，斂了笑，黑著臉不作聲。
王躍然掃了眼餐廳豐盛的晚餐和生日蛋糕，臉色冷漠。
繼母陳思怡見狀，忙站起來招呼：“躍躍你回來了啊，吃晚飯了麼，沒吃的話，過來吃點東西吧。”
王父諷刺道：“你還知道回來，成天就知道跟狐朋狗友喝酒鬼混，不知進取，看看你弟弟，今年又拿了全額獎學金。”
“別這樣說。”
陳思怡嘴上攔了下，“現在年輕人誰不玩，也就信信成天悶在屋子裡學習，我都怕他悶出毛病，還是躍躍這樣好，活潑。”
她這話看似維護，實際句句貶低王躍然不學無術，捧高她寶貝兒子學習刻苦，生怕王父看不見。
王躍然看她跟看猴一樣。
陳思怡那點小心思，他看得透透的，無非是借“優秀”兒子拉踩他，好讓他那個父親早點放棄自己，重點培養她兒子，選她兒子做未來繼承家業的繼承人。
腦子不行，心眼倒挺多。
陳思怡見王父遲遲沒個反應，暗中咬緊後槽牙，轉頭吩咐自己兒子：“信信，你去廚房給哥哥拿副碗筷。”
王信瞄了眼王躍然，滿心不情願，他才不想給這草包端茶遞水。
陳思怡笑著給王躍然盛了碗湯，“躍躍，快過來坐，嚐嚐阿姨今天熬的雞湯味道怎麼樣。”
王躍然目光睨著她那張溫柔笑臉，微眯眼睛。
陳思怡被他那犀利眼神盯得頭皮直髮麻，她又不敢躲閃，硬著頭皮任他看個夠。
王躍然忽地一笑，“好啊，我正好還沒吃晚飯。”
送上門的臉，不打白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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