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師在一年前就失蹤了。
這是鬱辭給出的回答。
於尤的反應很大:“失蹤了?怎麼失蹤的?在寨子裡失蹤的嗎?”
鬱辭對這件事的瞭解也不多, 他一年只來寨子裡一次,都只是短暫的小住幾天, 這個訊息還是他去年來的時候聽阿秋說的。
他皺了眉頭:“我也不清楚。”
時矜斂著眼睫, 遮蓋了眼底的異色。
雨後的山林有風吹過。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於尤總覺得這風都有種陰涼的感覺。
他努力搓著手臂上湧起的雞皮疙瘩,一驚一乍的看著周圍的山林:“那我們還上山嗎?”
“上。”時矜抬起眼皮, 目光平靜的落在眼前的石階上:“門票已經買了,總得上山看看。”
於尤噎了一下。
他怎麼覺得這話不像是時矜會說的呢?
不過他說的沒錯, 票都買了,來都來了, 怎麼能不上去看看呢?
開發過的景區有啥可怕,每年來玩的人那麼多呢, 就算有不乾淨的東西也得被陽氣嚇跑了吧?
抱著這樣的想法,於尤一咬牙,率先走在了前面:“行, 那咱走吧。”
按照門票上的指引圖, 這一路上總共有三個景點。
最近的是山腳處的“竹林飛影”, 他們剛剛已經路過了,就是一大片種著竹子的空地, 看著倒是清新自然,很適合在大城市待久了的人放鬆身心。
最遠的則是山頂上的“瞭望觀景臺”, 可以站在山巔俯視山腳的景象, 從另一個角度欣賞青柳寨的風情。
而他們現在到達的就是位於山腰處的景點——一座沒有人煙的廟宇。
時矜在廟前停下腳步,眼底神色不明。
又是廟......
鬱辭顯然也想起了秋鹿山上的事, 他嘖了一聲, 目光打量著廟宇的門頭:“怎麼又是一座廟。”
於尤在看到這座廟的時候就躲到了時矜身後, 此刻正從他身後探出個腦袋:“這廟怎麼沒人啊?”
不僅沒有遊客, 連和尚都沒有,整間寺廟空蕩蕩的。
時矜抿了抿唇,視線落到廟宇門頭旁的石碑上:“這是無人廟,用來供奉山間土地的,不需要人。”
石碑上寫了,這是青柳寨裡的一種獨特風俗,在他們看來開發土地是對土地的一種侵擾,所以需要建造一座無人廟,不需要額外的祭祀,只需要憑著山間雨露就能天然供奉土地。
於尤也看見了那座石碑,他撓了撓頭,嘟囔兩句:“這風俗真奇怪。”
“但是這山間的無人廟宇聽著怪瘮人的,咱們還是別進去吧?”
他的話音剛落,頭頂上就砸了幾滴水珠下來。
於尤:......
下雨了。
這回不進也得進了。
他們出門時沒下雨,也就都沒帶傘。時矜倒是帶了雨傘,只是一把傘遮不住三個人,相當於沒用。
於尤連忙把自己的寶貝相機藏進懷裡,一路小跑著衝進了廟宇:“快點快點,雨下大了。”
雖說無人廟修建的初衷是為了供奉土地,但是倒是也是個景點,從門口到廳堂的位置都修設了指引,另一側還修建了廁所。
於尤喝多了水,見了廁所就眼睛冒光。
但他很快又小跑著回來了,一臉想吐的表情:“那廁所太髒了,居然還有人沒衝粑粑,我一開門差點當場吐在那裡。”
鬱辭在門邊找到了燈的開關,他按了幾下,發現這開關已經沒了用:“正常,青柳寨從一年前開始遊客就不多了,為了節約成本,就把維護景點的人給辭了。”
於尤還是想吐:“我是不是被噁心到產生幻覺了,我走到這了都還是能聞到臭味。”
“不是幻覺。”
鬱辭推開了廳堂後面的一扇窗戶:“喏,這裡有個垃圾站。”
堆成小山的垃圾被雨水打溼,又經過不知道多久的風吹日曬,此時正散發著濃烈的味道。
於尤被燻的翻了個白眼:“嘔。”
時矜的目光掠過那堆垃圾,眉梢微皺。
敏感的嗅覺在此刻無疑是個煎熬,他掩了口鼻,向後退了幾步。
門邊的空氣要好上一些,時矜鬆了口氣,目光看向鬱辭,本想讓他把窗戶關上,視線卻突然一停。
他斂了神色,迅速的走到窗邊。
靠的近了,那股子垃圾發酵的味道就更明顯了。
時矜眉頭緊鎖,卻沒後退,目光緊緊盯著那堆被垃圾堆成的小山。
鬱辭:“怎麼了?”
他順著時矜的目光看向那堆垃圾,卻沒發現異常:“有什麼問題嗎?”
時矜在牆角找到了一根細長的竹竿,他拎著竹竿從窗戶中伸出,在那堆垃圾裡翻了幾下。
很快,一個泥褐色的揹包被翻了出來。
於尤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捂著鼻子湊了過來,他看到時矜在垃圾堆裡翻出了一個包,有些不解:“時矜哥,你翻的這玩意有什麼用?”
時矜沒答。
他抿緊嘴唇,用那竹竿把揹包翻了個面,露出了被壓在揹包下面的拉鍊扣——一隻戴著游泳圈的黃色小鴨子。
鬱辭站在時矜身側,看著他的動作,眼底神色若有所思。
與此同時時矜鬆了眉心。
他放下竹竿,退到門邊,鼻端的惡臭消散了些,他微微鬆了口氣:“找到了。”
於尤一頭霧水:“什麼找到了?”
鬱辭看向時矜:“那個揹包你知道是誰的?”
時矜點頭:“沒猜錯的話,應該是白老師的。”
“我在阿諾的書裡看到過他和白老師的合照,照片上白老師就是揹著這樣一個書包,書包上的拉鍊扣就是一隻戴著游泳圈的小鴨子。”
這種揹包的款式特殊,在市區也不一定會撞款,更別說是在青柳寨了。
更何況還有那個鴨子掛飾。
時矜教阿諾畫畫的時候於尤也在,他也看到了那張照片:“我怎麼好像記得那個書包是白色的?”
“是白色的。”
時矜抿了抿唇:“垃圾堆裡翻出來的那個也是。”
於尤啊了一聲,他撓撓頭,扒著窗戶對著窗外那個書包研究了半天,才從書包上沾染的泥土縫隙中依稀辨別出它原本的顏色——確實是白色。
“奇怪了,白老師的揹包怎麼會在這裡?難道是壞了所以丟掉了?”
他說完又自己否認:“不對不對,要是壞了直接在家丟了就行,怎麼會爬到半山腰來丟。”
“而且,”於尤又轉頭去看那個揹包:“這個包看著還好好的。”
於尤的疑惑同樣也是時矜的。
他抿了唇,細長的眼睫垂下,遮住了眼底的沉思:“你剛剛說,青柳寨一年前遊客就少了?”
這句話沒有主語,但是鬱辭卻知道時矜是在跟他說話。
他點了頭:“就是因為白老師失蹤這件事,寨子報了警,但是在山上搜尋了幾天也沒有找到人,後來又傳出凸苗泉鬧鬼的事,遊客就少了。”
沒了遊客,客棧的生意就差了。
陳姨跟他說起這件事的時候除了憂愁就是惋惜,說白老師這麼好的一個人怎麼就失蹤了。
時矜突然抬起眼皮:“你是說,凸苗泉鬧鬼的事是在白老師失蹤之後才傳出來的?”
鬱辭略一遲疑。於尤就興奮的開了口:“這個我知道!是的!凸苗泉鬧鬼的事就是在一年前才開始流傳的。”
他一改剛剛怕鬼的表現,變得一臉興致勃勃:“最開始據說是一個半夜上山砍茅草的人在凸苗泉附近看到了冒著白光的鬼火,然後又有人白天在凸苗泉附近看到了女人的頭髮,不是一根兩根,而是零零散散灑落滿地的。”
於尤的眼睛冒著光,他壓低聲音,故弄玄虛:“最確定的,則是一個膽子很大的遊客,在半夜循著看到的鬼火一路跟到了凸苗泉,在凸苗泉旁聽到了淒厲的鬼叫和鬼影,嚇得他下山之後立刻就發燒了幾天,病好之後馬不停蹄的就收拾行李回了市裡。”
時矜神色微動。
他看向鬱辭:“你是不是留了人在派出所跟進秋鹿庵的後續。”
鬱辭不意外他知道這事:“是,秋鹿庵的事涉及陳家,背後可操作的空間太多。”
算算時間,鍾穩應該已經著手處理這件事了。
鍾家世代從政,家風嚴謹,從上到下除了他媽,其他都是剛正不阿的形象標杆。
在秋鹿庵這件事上,能按住陳家,讓他們沒有辦法對秋鹿庵事宜插手的也就只有鍾家。
時矜抿了唇角:“能麻煩你聯絡你的人,讓他幫忙詢問,被押送回警局的受害人裡,有沒有特殊的人。”
鬱辭不蠢,相反他很聰明,他大多數時候只是不願意去思考。
時矜這話一說,他神色變幻一瞬,很快就領會到了話裡的意思。
他沉了臉色,走到一邊打了個電話。
於尤聽不懂他們的對話,但不妨礙他繼續說著自己聽來的傳聞。
“你說這凸苗泉到底在哪啊?這景區咱們也走了一大半了,也沒看見什麼分岔路,難道還得繼續爬到山頂?”
“但是看地圖上的指示,這個景區好像就是一條線來著,應該沒有可以走的岔路,還是說也得像昨天那樣找個小路鑽進去才能找到嗎?”
“時矜哥,你說這世界上真的有鬼嗎?我怎麼覺得......”
於尤碎碎的唸叨在耳邊盤旋,時矜卻不太聽得進去。
他站在原地,目光垂著,視線盯著地面上裂開的磚縫,思緒紛雜。
“好,我知道了。”
鬱辭掛掉電話,看向時矜:“經過照片比對,確實有一個跟白老師長得很像的女人。”
時矜驟然抬了眼皮。
鬱辭神色複雜:“但她......不肯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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