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謝凌聲將她送回家後,沒有留宿華櫚,接了個電話,只說有事處理便走了。
溫陌裳一個多星期沒見到人。
露臺的沙袋積了些塵,有腳步聲漸近,戴上了紅色拳擊套的溫陌裳,先是抬手沿著沙袋畫了個圈,下一秒,出拳與沙袋的撞擊聲,乾脆利落。
陽光下,飄浮著細小的灰塵。
楊可兒的電話在她脫下拳套的那刻打來,“小裳,還在休年假嗎?”
“嗯,今天最後一天。”
那端傳來空姐明朗的播報聲。
“我剛下機,晚上一起吃飯?”
“好。”她答應了。
聚餐地點選在一處僻靜地,隱匿在公園內的至正私廚,每個包廂都自帶一個小庭院,雅緻得很。
楊可兒剪短了發,黑色運動帽壓得很低,“新年快樂啊,小裳,這是給你的禮物。”
名牌禮包推到她面前,溫陌裳只看了一眼,笑說:“元宵都過了。”
楊可兒後知後覺,“啊,是嗎,你看我這記性。”她笑著打了個響指,叫服務員上菜。
“電影殺青了?”
“是啊,整月沒睡好覺了。”
溫陌裳左手轉著茶杯,“這次合作的是國際知名導演,你靠自己實力又爭取到了資源,真好。”
楊可兒喝著自帶的飲料,頓了片刻,只嗯了一聲,並沒有同她繼續這個話題,“你試試這個秘製燻魚,很好吃。”
窗外細細流水聲不斷,溫陌裳笑一笑,沒再問什麼。
十點半,公園闃靜無聲,沿路景觀燈亮著腳下的青石板路,保姆車就在不遠處等著。
“名牌包你不要,那明天我們去逛街好不好?你看中什麼我再買給你。”
楊可兒一直惦記著上次的救命之恩。
“澤野秀一,我很喜歡他,幫我要他的簽名?”
這次拍攝的電影,楊可兒是女二,和這位日本男星有不少對戲。
“原來你喜歡這種型別啊。”楊可兒笑著,應允了下來,“到時宣傳見到他,一定幫你。”
兩人邊聊邊走,司機從後視鏡見到她們走來,按下了後座的門,楊可兒彎腰上了車。
溫陌裳不知怎地,半晌立在車門邊沒動。
“小裳你怎麼了?快上來啊。”
路燈下的馬路,樹影晃動,踩著落葉的聲音在身後,她回頭望了望,楊可兒又催她,“好像要下雨了,我們快回去吧。”
她說好,收回目光,再抬頭,車玻璃內的倒影,突然出現一個男人,她心突地一跳,扭頭望去。
灌木叢裡窸窸窣窣,一隻小貓兒竄過,很快地,又消失了。
沒有人。
車行駛過半,楊可兒收到經紀人電話,讓她去談個劇本。
“在這裡放我下來吧,你先去忙。”
楊可兒無奈嘆氣,“都不讓人休息的,想做死我。”
“你現在正值上升期,公司也是為你好。”溫陌裳拍了拍她的肩,在街口下了車。
閃爍的霓虹燈下,人來人往,一輛計程車駛過來,她剛揚起手,肩膀被人撞了下。
“不好意思,小姐姐你沒事吧?”
她抬眼,目光從一堆花花綠綠的氣球,落到一張年輕女孩的臉上。藍白高中制服,梳著高馬尾齊劉海,右手抓著一捆氫氣球,臉帶愧疚地看著她,“是我沒看路,抱歉啊。”
溫陌裳直起上身,“沒關係。”
十字路口,又有車駛來,女孩手上的氣球被風揚起,擋住了她的視線,溫陌裳退後兩步,和她保持距離。
就在這須臾間,一個尖銳的利器抵在她胳膊上,女孩靠近,以一個近乎親密的動作貼著她,“別亂叫,這玩意能割破你的臉。”
溫陌裳挑了挑眉,“不好好讀書,你這樣家裡人知道嗎?”
“關你什麼事?”女孩壓著聲音,朝路邊一輛白色邁爾法打了個眼色,就這瞬間,溫陌裳抓住了她的手腕,抬起腳踹向她的小腿肚。
來不及躲閃,女孩疼得嘶了聲,一鬆手,五顏六色的氣球隨風飛了去。
溫陌裳趁機會逃,沒跑幾步,脖子傳來疼痛感,她定住腳步,所有景色倏地像墜入了深海,模糊得看不清,她頭暈得歷害,身體倒下一霎,最後的意識,是聽見男人粗啞的聲音。
—打給謝凌聲。
****
溫陌裳脖頸中了麻醉槍,不知睡了多久,醒過來時,耳邊是引擎低轟聲,不時伴著幾聲賽車的漂移聲響。
沒有被捆綁,她手腳是自由的,自由的躺在一輛越野車的頂上,在曲折的盤山公路邊。
全程七公里五十道拐的蒼雲山。
車燈亮了整條公路,她兩邊站了幾位熱辣的賽車女郎,那氣球女孩就在左邊,彼時就像換了個人,紅色露腰背心小短裙。
輪胎滑出聲響,在熱血沸騰的聲浪中,女孩揮舞著手裡的黑白格旗。
兩輛車迅疾駛過。
“小姐姐你醒了?賽車好看嗎?”女孩笑著仰視坐在車頂上的溫陌裳。
冷風將她的發吹亂,溫陌裳從手裡取下發圈,不緊不慢地給自已先紮了個馬尾,冷臉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嘖嘖,長得好靚,怪不得謝三會收了你。”
輕浮的男聲從左側來,溫陌裳回頭望去,一個身影踩著地上的野草緩緩走近,烏黑齊耳捲髮,右手戴了一副矽膠手套,只露出三根完好的手指。
“不要怕,你乖乖坐在上面不會掉下來的。”捲髮男走近,揚起下巴就要摸上她腳背,溫陌裳一個縮腿,“你說的謝三是誰?我不認識他。”
捲髮男端詳著她的表情,帶著耐人尋味的笑,“跟蹤你們好幾天了,既然你說不認識,索性就跟了我吧。”
氣球女孩一個冷眼也過去,“容紳,你有種再說一次!”
容紳抬手撓了撓頭,金色的矽膠手套格外顯眼。
這人,是斷了指嗎,是謝凌聲斷他的?
溫陌裳正想著,容紳又開腔了,他靠在車門上,低頭摩挲著手指,“佛家講因果報應,我說過,會雙倍奉還,二乘以二,那就是四..…”
四根手指。
疾馳而過的車晃了她的眼,在這種時刻,溫陌裳竟輕鬆笑起來,“你說的謝三不會是謝凌聲吧,這個人我跟他只有幾面之緣,你抓我來做餌,真是太天真。”
“今晚的比賽不是他死便是我亡,讓我們來猜一猜,他到底會不會過來?”容紳最後盯了她一會兒,笑著跳進了她那輛車。
隨後,車身劇烈地搖晃了幾下,溫陌裳閉上眼睛,緊緊扶住行李架的把手。
小時候,她住的第一間福利院條件不好,四層樓高住著很多孩子,只有一個洗手間,那年半夜她摸黑到三樓,回來時沒看路,在樓梯滑了個底朝天,腦袋撞到牆都不敢哭。
護工姨姨會罵她。
她走不動,咬唇輕聲抽泣,直到天亮。
那夜,小小的她只有一個心願,渴望有人來,能抱抱她。
溫陌裳睜開眼睛,望向這一條如巨龍盤踞山間的公路,樹木夾著風散出來的松脂味,讓她想起謝凌聲身上的味道。
那日清晨,她故意摔傷,他將自己抱起來時,乾淨的衣裳是清淡的雪松香。
他會不會過來?
他最好不要來。
想法浮上腦海,她自己都愣了愣,她為什麼要擔心起他的安危?她在這裡,不就是因為他惹的麻煩嗎?
突然一陣轟鳴,伴著雜亂的吶喊聲,身下的車子啟動了。
車輪旁,山路飛速向後掠過,溫陌裳緊握著扶欄的手泛了白,前面一個六十度陡坡,容紳卻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溫陌裳趴在車頂上,渾身冰涼,在混亂的恐懼中,開始默唸菩菩心咒:“今天要是死了,保佑我能化成惡鬼,將這幫人碎屍萬段!”
越野車逼近陡坡,漸行漸近,就在她以為要被拋下山崖時,車子一個拐彎往右繞行。
呼,她鬆了口氣。
彎道的這一邊,同聚集了好些人,有人拿著對講機,亢奮地喊:“上來了上來了,過了五個S道,戰神上山了。”
話音剛落,被人搶過對講機狠敲了下頭,“會不會說話,真正的神在這裡,紳哥!”
不知道從哪裡傳出來的飆車音樂,婀娜的賽車女朗在氛圍燈下,開始揮動著小旗,蒼雲山徹底淪為舞場。
溫陌裳手麻了,她撐直了身子坐起,活動了兩下手腕,音樂靜止了,所有人突然停了下來,望向同一個方向。光霧中,一輛黑色邁凱倫如猛獸出籠,咆哮聲浪,撕裂夜幕。
他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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