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默默地把這件事寫在了你的記仇小本本上。
大概是因為你突然得智,獨腳小老頭提前結束了早上的修煉,帶你們兩個回去吃飯。葦名一信這個賬號採用的是你同事本人的身體資料,作為一個一米七五的大長腿,你平生第一次以一米五五的視角放眼世界,走在路上看什麼都覺得新鮮。
你和我妻善逸暫住在前鳴柱桑島慈悟郎的家中。
這個時代的伙食條件明顯比戰國好上一些,餐桌上再也不只是鹹魚蘿蔔白米飯,還多了一種名叫天婦羅的奇怪料理,因為菜還沒上全,你只能無所事事地坐著,望著莫名避開你視線的善逸發呆。
你忽然想起什麼,問他:“你有沒有鏡子?”
善逸一愣,“鏡子?有倒是有……”
他起身走進一個房間,沒多久就捧著一面巴掌大的舊西洋鏡回來,你接過鏡子瞄了一眼,登時倒吸一口涼氣。
你大驚:“這人怎麼這麼好看!”
善逸:“……”
正在燉湯的桑島慈悟郎:“……”
你拿著鏡子細細端詳葦名一信的臉,越看越驚訝同事的捏臉能力——你知道同事是個宮鬥愛好者,還曾經靠著一副美人皮囊玩出了禍國結局,但你沒想到她隨便開個小號都要捏出這麼張紅顏禍水的面相,定定看了一會兒後又嘖嘖搖頭起來。
善逸:“……阿信怎麼突然想照鏡子?”
你把鏡子放到一旁,隨口敷衍:“最近老是流鼻涕,想看看鼻子是不是被擦紅了。”
善逸看了看你,搖頭道:“沒有的事,阿信還是那麼漂亮。”
他從懷裡拿出一塊淡粉|色的手帕,關切地遞到你面前,“又流鼻涕了嗎?給。”
你:“……”
善逸那過分乾脆熟練的動作讓你有了某種不妙的猜測。
你如臨大敵地盯著那塊gay裡gay氣的手帕,摸不準同事掛機的時候有沒有用過這玩意,你猶豫再三,還是默默接過,隨意擦了擦鼻子後飛快將罪證塞進懷裡。
“謝謝,我洗過以後再還你。”你微笑著說,心裡卻已經決定晚上找個沒人的地方燒了它,過幾天再道歉說丟了,買塊新的還回去。
“欸?”
善逸有些沒反應過來,好在這時桑島慈悟郎端著飯菜出現,他馬上轉移了注意力,起身幫忙擺盤。
這頓飯你們吃得很安靜。
你原以為桑島慈悟郎會在吃飯的時候詢問你什麼,畢竟智障突然開悟這種事擱哪個朝代來說都應該挺稀奇的,但他什麼都沒表示,只是在你啃雞腿時欣慰地看著你。
“知道吃東西就好。”他說,好似了卻了一樁心事。
……嗯,好的,你知道對方對你沒什麼要求了。
善逸也露出一個很傻氣的笑,那高興的表情無端端讓你聯想起了第一次看見女兒在夏季同人展上獲獎的隔壁部門經理,桑島慈悟郎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腦袋,見你們吃得差不多了,才道:“一信,善逸,今年最終選拔的時間已經定下了。”
這個話題很突然,你愣了幾秒才意識到這好像是你的主線劇情,善逸也一臉驚愕,“這麼快?”
“每年都差不多是這個時候。”桑島慈悟郎說,“選拔地點還是在老地方,一信啊,你跟著善逸走就好,他會帶你過去的。”
能夠儘早進入鬼殺隊對你來說是件好事,你連連點頭,愉快地接下了「參加最終選拔」的任務。
但是善逸好像有別的想法。
他哭哭啼啼——你今天才發現居然真的有男孩子能二話不說地哭出聲來——地抱著桑島慈悟郎唯一完好的腿,撕心裂肺道:“等等等等!爺爺!我還沒有答應啊!”
桑島慈悟郎:“你的意見不重要。”
“不!我的意見很重要!”善逸滿臉吶喊地伸出手,“不要無視我啊爺爺!我不能去參加最終選拔!我會死的!屍體都沒得——”
桑島慈悟郎一巴掌打在他臉上。
“你小子不會死的!”
“不!我一定會死的!”善逸激烈地反駁,“不要小瞧我啊爺爺!我那麼弱!肯定連第一天都活不過!那些鬼會把我的腦髓從耳朵裡吸——”
桑島慈悟郎又迅若閃電地扇出一巴掌。
“你能不能有點出息!”他呵斥,“一信都不怕,你慫什麼?”
“阿信……阿信她不一樣!”善逸說,隨即又被暴躁老爺子連環速hit,哭著抱頭鼠竄:“嗚哇哇爺爺不要打我——”
在連吃好幾個耳光後,善逸終於接受現實,腫著臉頰鬆開揪扯桑島慈悟郎褲腳的手。
“去就去嘛……”他抽抽搭搭。
你看著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少年,默默地在心裡給他點了根蠟。
出發的時間定在第二天早上。
你對桑島慈悟郎這稍顯緊湊的安排毫無意見,收拾好衣物和乾糧後就安定地窩在陌生的房間中休整等待,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久沒玩遊戲不適應,素來沾枕就睡的你難得在深夜時失眠了,你躺在被窩裡翻來覆去幾個鐘頭,實在耐不住無聊,扯開被子起身出去,打算四處逛逛。
你輕輕推開拉門,在玄關換好鞋子走出去。屋外月朗星稀,你抬頭辨認了一下方位,忽然聽見有人在身後小聲地喚你。
“阿信?”
你回頭,看見善逸躊躇地站在門口,他像是剛睡醒,後腦勺的頭髮亂糟糟地翹著,表情不太精神。
“你要去哪?”他問。
“我睡不著,起來看星星。”你如實道,“我吵醒你了?”
善逸撓頭,“沒有,是我睡眠比較淺。”
你點點頭,又問他:“你知道這附近哪裡有比較平闊的地方嗎?”
善逸想了想,指著一個方向,“那邊有一塊空地……”
他忽然露出些許不放心的神色,“算了,還是我帶你過去吧。”
你沉默幾秒,默默決定把改變智障人設這件事提上日程,然後微笑道:“麻煩你了。”
夜色昏沉,你雙手攏袖,慢悠悠地跟在善逸身後,他領著你走到一處半斷的山坡頂上,一棵沒有枝葉的枯樹孤僻地聳立在高處,善逸環顧周圍,問:“這裡可以嗎?”
“厶問題。”你比了個OK,大大咧咧地坐到草地上。
這個時代還沒有未來百年後那令人眼瞎的光汙染,你可以輕易地看清夜幕上散落的星圖,北斗七星高懸於空,斗柄指東,獵戶座橫於西天,它最閃耀的天狼星已經消失,但腰帶三星依然依稀可見,獅子座的五帝座一和牧夫座的大角星、室女座的參宿一構成春季大三角,在無垠的夜空中閃閃發亮。
善逸蹲坐在你身邊,默不作聲地拍死了腿上的蚊子,他也抬頭仰望夜空,半晌後又扭頭看你,如此反覆幾個來回,才鼓起勇氣小心翼翼道:“今天好像沒什麼星星。”
“春季的亮星確實比較少。”你說,“畢竟現在銀河降沉到了地平線上,肉眼比較難觀測,不過等到夏天到來後,它又會從東方升起,到時候的夜空會繁星滿天,非常漂亮。”
善逸愣愣地看著你。
“怎麼了?”你問。
“……不,沒什麼。”他結結巴巴地說,有些不知所措地移開視線,你收回目光,沒一會兒又聽到他低聲問:“阿信很喜歡星星?”
“說不上喜歡,”你說,“只是我家那邊很容易看到星空,看久了就習慣了。”
你曾經是一個十分頹廢的家裡蹲。
因為理念不同,你被過去的同僚合夥驅逐出公司,不僅上了業內的黑名單,還被偏激的同行堵住家門鎖在家裡,要多倒黴有多倒黴,幾近窮途末路。
你家靠湖,夜晚天氣好的時候黑靜的湖面會倒映出滿天的星河,你經常半泡在湖中,凝目注視那些緩慢衰老的恆星,這片寰宇有無盡的生死,但那些終將泯滅成物質和塵埃的過程與你無關。
好孤獨啊。
你說,聲音甚至穿不過淺薄的水層。
正是因為這份孤獨,你才會一頭栽進遊戲,長久或短暫地扮演著某個人,如此輪轉數世,直到你現在的老闆看不下去,親自上門抓你去公司上班。
“這樣啊。”善逸說,他沉默下來,你便也不說話,繼續仰望星空。
你本就不多言,除非遇到比你更緘默的人。
過了一會兒,善逸再次開口。
“阿信不害怕嗎?”他吞吞吐吐地問,“我聽爺爺說,鬼殺隊的最終選拔真的會讓新人去面對鬼,我們要是運氣不好……說不定就死了。”
你看了善逸一眼。
即使隔著黑暗,你也察覺出了他語調裡含有的某種不自信,你順著過往的經驗思考了一下,意識到了原因。
大概是覺得在後入門的師妹面前退縮哭泣太丟臉了吧,你想,隱約記起善逸的個人資料上寫著他一直努力在你面前當個榜樣,青春期的男性都好面子,明明恐懼死亡,卻又因為自尊心而猶豫著不敢逃跑。
“你很害怕?”你問。
“……嗯。”善逸小聲地應道。
於是你說:“那你就不要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給大家介紹一下我的傳統藝能:瘋狂卡文,寫六千字然後刪到三千
如果您覺得《有氧呼吸》小說很精彩的話,請貼上以下網址分享給您的好友,謝謝支援!
( 本書網址:https://m.51du.org/xs/313961.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