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有氧呼吸

首頁
關燈
護眼
字型:
第41章 肆拾壹

 你想追上去,但猶豫了一下,還是停下腳步。

 “嗨。”你說,看向另一側的緣一,語氣躊躇道:“……好久不見。”

 和記憶中那個正值全盛期的青年不同,你面前的緣一已經是年逾耄耋的老人,除去蒼老的身軀和麵容,他周身的氣質和二十歲時別無二至,依然內斂寡言,靜默得像是一尊石像。

 你注視著他,於是這尊石像活了過來,開口呼喚你的名字。

 “阿系。”緣一低聲說,他確實很老了,聲音沙啞如夏天被風吹動的樹林,眼裡卻還帶著些年輕時的溫柔,也道:“好久不見。”

 他看了看你,十分自然地問:“你過得還好麼?”

 緣一的語氣如此熟稔,以至於一瞬間讓你產生了一種錯覺,彷彿你們此刻並不是在焦灼的地獄,你沒有在出門加餐的時候撲街死在家門口,他也沒有一個人活過漫長的年歲,分離從未存在,他只是眨眼之間就變老了而已。

 “我……我還好。”你結結巴巴地回答,像個畢業十多年後跑回去參加同學會和老朋友艱難聊天的社畜,笨拙地解釋你們分離之後的生活。

 “你知道我是神吧?「阿系」死了之後,我就被阿賴耶的抑制力看中,去英靈座上班了。”你說,“平時就是拯救世界,偶爾幫隔壁九重天的天使製作星系3D貼圖什麼的,有點忙,不過福利不錯。”

 你絮絮叨叨地向緣一講述各種各樣的事。

 你告訴他你掉線後曾經試著回去找他,告訴他炭吉的子孫繼承了他的耳飾,告訴他鬼殺隊的主公為了躲避無慘換了個姓氏,告訴他無慘搗鼓出了十二鬼月,告訴他鬼殺隊也有了九位柱,往事和歲月的變化在你口中娓娓道來,你素來寡言,但在緣一面前,你又總是多話的那一個。

 你細碎地說了許多,到最後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反倒是緣一瞭然地點點頭,露出安心的神色。

 “那就好。”

 不,你覺得你現在一點也不好。

 你沒敢回問他在你死後過得怎麼樣,反正肯定沒你自在,你支支吾吾地思考著措辭,糾結了半天,還是沒忍住疑惑,問他:“緣一,你為什麼一直留在地獄,不去成佛?”

 “我在等你和兄長。”緣一說。

 哦草,你就知道。

 你沉痛地低下頭,心說果然如此,緣一這孩子打小就長情,他連他哥給的小木笛都隨身攜帶了十幾年,用腳想也知道你這個人生帶師當年唐突暴斃對他來說打擊有多大,這些年來指不定怎麼心心念念等著和你見最後一面,你焉焉道:“對不起。”

 “阿系不必道歉。”緣一寬慰你,“我對成佛之類的事情並不在意,只是覺得或許會和你們再次相見,才留了下來。地獄很漂亮,在這裡等待的這些年裡我想清楚了很多事,我從未因此感到過痛苦。”

 這話有些出乎你的意料,你懵了,茫然地問:“你想明白什麼了?”

 緣一搖頭,沒有明確地回答你,轉而道:“阿系,我決定留在這裡,陪伴兄長,直到他刑罰結束。”

 ——誒?

 你好一會兒才消化完這句話,震驚道:“為什麼?!”

 這特麼又是怎麼回事?沒聽說過罪人坐牢家屬還要跟著陪蹲的啊!

 “因為我發現自己從來沒有和兄長好好交流過。”

 緣一對你說,“活著的時候,我們談論劍技,探討呼吸法,閒談過去,但我們從未了解過彼此,所以我沒有察覺到他的轉變,也不知道他其實一直對我心懷迷茫和憎恨。”

 “我們本該是相親相愛的。”

 “我這一生犯下了許多錯,第一個錯誤就是沒有正確地意識到幸福和愛。”

 “我愛這個世界。”緣一說,“我的母親虔誠溫柔,從不因我的寡言而忽視我,反而多加愛護。我的兄長善良體貼,永遠都在為我著想,有著成為最強武士的志向。還有你,阿系,你教我識字讀書,教我辨星和劍法,是你告訴我這個世界上存在另一種生活,粗茶淡飯柴米油鹽,哪怕無所事事,也能在仰望天空的時候體會到閒淡的喜悅,我衷心感謝這樣的世界。”

 “於是我錯誤地界定了美好,以為所有人的幸福都一樣。”

 “對於我而言,只要家人和朋友能得到快樂,那我就十分滿足了。可兄長是武者,武無第二,他一生都在追求無上的武藝,被神明贈與了才能的我成了他的目標,加入鬼殺隊也好,開創劍技也好,這些其實都是他試圖超越我時努力的附帶。”

 “他人太過耀眼的幸福,是會刺傷人的。”緣一說,“我也是在很多年後才懂得了這個道理,在你死後,我拜訪過一次炭吉,他的女兒小堇已經會說話了,在看到炭吉和家人在一起的瞬間,我的心中忽然生出了渴望……和悲傷。”

 “或許兄長對我的憎恨也是這樣,想要超越的執念累積得太久,就成了痛苦,錯念因此而生。”

 “每一個罪人在徹底犯下大錯之前都有被挽救的機會,可我一次都沒有去試圖瞭解兄長內心的想法。”緣一最後道,“他會落得如此地步,都是我的錯。”

 你傻眼了。

 “不是,”你說,“這特麼和你有什麼關係啊?”

 有句講句,巖勝的心理有點問題,這你是知道的,畢竟正常人幹不出沒事捅朋友刀子這種操蛋事。人的每個行為都有內在的原因,巖勝能在人生的大道上跑偏那麼猛說明他心中的錯念生成已早,這兩兄弟在重逢之前分別了十年,緣一是再標準不過的道德模範,那巖勝的變異應該是在繼國府的時候發生的。

 冤有頭債有主,你怎麼想都覺得這個鍋應該甩給繼國家的那個辣雞家督才對。

 “你這是倖存者自責。”你說,“按你這理論,世上一半的罪人犯罪都是無可奈何的行為了。痛苦不該是人犯錯的理由,巖勝肯定也知道這個道理,所以……”

 所以他不聲不響地走在烈火中接受自己的懲罰。

 你忽然意識到了這一點,轉頭看向那個踉蹌的身影。

 “我們是兄弟啊。”在你的背後,緣一如此說道:“生前我沒能給兄長帶來慰藉,起碼要在死後給他陪伴。”

 “……你確定?”你問,“巖勝說不定要在這鬼地方待上幾千幾萬年,即使這樣,你也要陪著?”

 “我不願他長久孤獨。”緣一回答,“我們是家人,即便是地獄漫長的處刑,也要一起度過。”

 你驚訝地發現,他是認真的。

 人類的感情永遠是你最無法理解的程式,你想勸說緣一放棄在地獄當釘子戶的打算,但卻找不到理由,於是招手召來了鬼燈,旁敲側擊地問他陪伴在孤獨地獄受罰的罪人算不算違反規定。

 只要鬼燈給予半點肯定的答覆,你就會順水推舟勸阻緣一,沒想到鬼燈眼皮都沒抬一下,淡淡道:“這個啊,沒問題啊。”

 你一愣,繼而大驚:“為什麼?!”

 你被關在哈利湖幾萬年都沒個獄友一起打牌吹水,憑什麼巖勝就能有家屬陪著解悶?

 “地獄沒有家屬不能在罪人受刑期間陪伴的條例規定,倒不如說,我們很歡迎這樣的申請。”鬼燈說,“刑罰從來就不只有償還罪孽的意義,單純的痛苦教導不了人的靈魂,如果意識不到自己的錯誤,那惡人只會不斷製造悲劇重複牢獄,給獄卒帶來大量工作。所以我們歡迎任何能給死者帶來正向精神改變的行動,在緣一先生之前,已經有許多家庭選擇和走錯路變成鬼的家人一同受苦了,再多他一個也沒什麼。”

 草啊,這他媽都能行?

 你再次被地獄的騷操作驚訝到,心情複雜地用腳劃地,到底沒說什麼。

 其實緣一願意留在這裡,對巖勝來說是件好事,歲月能撫去一切恩怨,在地獄裡他們有無數時間慢慢和解,修復生前的間隔。

 但你總覺得,應該有更好的選擇。

 “哈斯塔大人打算在這附近再逛逛麼?”鬼燈公事公辦地詢問,“還是說我去河邊再待一會兒?”

 你心說別講得你好像在跟誰偷情似的,撓頭望向緣一,“你還有什麼想和我說的麼?”

 緣一遲疑了一下,搖頭道:“知道你過得很好,我就安心了。”

 誒……合著他等在這兒只是為了和你敘箇舊?你有些失望,磨磨唧唧了一會兒,沒想到緣一忽然沉悶起來,剛才提起巖勝時他還像個大演說家,現在卻又變成了藍絲帶的女孩,時間帶來的隔閡終於出現在你們之間,你和他相顧無言,胸口不存在的心跳聲傳不來回響。

 這時你才意識到,你們已經分別了很久。

 有個詞叫什麼來著?對,緣,日本人很信這個不是麼?緣分到了就相遇,緣分沒了就離別,也許你一開始就搞錯了什麼,這次見面只是最後的一次道別,道別哪裡需要太多的言語,電影裡的主角總是含淚一笑就相忘於江湖,你們活著時的一切都已經成了塵土,歲月如梭,已經沒有什麼好懷念的了。

 “那……那我走了?”你試探著問。

 緣一沉默著點點頭,“我送你。”

 你沒有拒絕,鬼燈也不多話,見你們達成了一致,就領著你們離去。離開火焰灼燒的土地重新走上平坡時你鬼使神差地回頭望了一眼,巖勝還在揹負著巨石艱難前行,你定定看了幾秒,忽然拍拍鬼燈的胳膊。

 “你等我一下。”你說,匆匆折回去,跑到巖勝的身旁。

 “阿系?”巖勝看見你時愣了一下,你沒管他,抓著他的衣袖墊起腳尖去夠他後背,你從那堆碳酸鈣和二氧化矽混合物中挑選出了兩塊不大不小的石塊,若無其事地把它們揣進兜裡。

 草啊,好沉啊。

 巖勝一怔:“……阿系?”

 “這是當年你送我那兩顆糖的還禮。”你說,“我們神仙從不欠人類人情,你以前給我兩顆糖,現在我拿走你的兩塊石頭,你曾經殺了我一次,而我也殺回了你——所以我們兩清了,再不相欠。”

 巖勝愣愣地看著你。

 “你這個笨蛋,別再犯傻了。”你悶悶道,低著頭踹了他一腳,扭頭噠噠噠地跑開。

 鬼燈一臉平靜地看著你提拎著石頭回來。

 “哈斯塔大人,偷走刑具是違反地獄規定的。”他指出,“而且這些石頭是罪人的惡孽,你要是帶走了,那這些罪過可全都要算在你的頭上了。”

 “算就算咯。”你無所謂道,債多不怕蚊子咬,反正你的本體被關在哈利湖下也是無期徒刑,整多幾年刑期也不算事。

 鬼燈嘖嘖搖頭,倒也沒說什麼,招來一輛人面朧車,把你和緣一送到一個老舊的車站前。

 “這是地獄裡唯一通向現世的人間特快候車站,我已經和檢票員打好了招呼,哈斯塔大人無需車票,到時候直接上車,就可以重返您留在人間的軀體了。”

 地獄的輔佐官留在朧車內,撩起車簾恭敬地向你告辭,“在下還有許多工作急需處理,就暫先告退了。”

 同為社畜的你當然不可能讓他留下來陪你等車,你擺擺手,“沒事,鬼燈先生去忙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靠近人間的緣故,這座建在山下的車站乘客稀少,毫無地獄的陰間氣息,牆上的框架廣告上貼著少年源義經的海報,以及合眾地獄招聘女獄卒的廣告。

 路燈發出水銀色的白光,照得鐵軌瑩瑩發亮,粗大的立柱撐起高高的穹頂,一棵巨大的櫻樹立在車站附近,人間明明已經快要立冬了,這棵櫻樹卻依然花枝繁茂,像是累積了一樹的春雪。

 這個時代的車站還沒有準確報告列車行駛情況的時刻表,你和緣一漫無目的地坐在候車室等車,大概是因為無話可說太尷尬,他在車站的便利店裡給你買了一顆亮晶晶的蘋果糖,你對多羥基的醛類化合物不怎麼感興趣,但沒有拒絕,艱難地對著蘋果糖上下其嘴。

 “你不吃嗎?”你滿嘴紅糖渣,含糊地問他:“我記得你小時候可喜歡吃糖了。”

 緣一搖頭,安靜道:“老了,吃不動了。”

 你恍然,他要是不提起這件事,你差點就忘了。

 你張嘴想說什麼,忽然聽見列車的汽笛聲,漆黑的山中亮起一排長長的光點,你叼著蘋果糖蹦起來,看不清列車的模樣。

 明亮的車燈割開黑暗,越來越近,掀起的風驚落一樹花瓣,粉色的花瓣像細雪一樣紛紛落下,燈火通明的列車在你們面前緩緩地停下。

 車門接連開啟,露出空無一人的車廂,你撓撓頭,看了眼緣一,“那我走了哦。”

 緣一沒有說話,他站在站臺上目送你跑上車,你鑽進老舊的車廂,找到了他的位置,趴在車窗邊探頭去看他。

 “我走了哦。”你又重複了一遍,巴巴地看著他。

 路燈忽然閃了一下,接著斷斷續續起來,車廂的燈光落到緣一身上,將他看不清表情的面容照得好似陌生人,你等了一會兒,沒聽到他的告別,委委屈屈地縮回脖子,打算合上車窗。

 什麼嘛,這種開開心心去面基結果屁話都莫得一句的最後尷尬離場的感覺,你們又不是什麼《言葉之庭》裡的男女主,這個時候就不要保持沉默,開口說句……說句話啊。

 你低頭退回車廂,正準備坐下時,忽然感覺衣袖被拉扯了一下,你抬頭,看見緣一伸手托住你的腋下,動作迅速而沉穩地把你從車廂裡撐了出來。

 “誒誒誒——”

 你慌張地叫道,居然穩穩地落入他的懷中,車站的工作人員看到你們這麼危險的動作,遠遠地驚叫了一聲,向你們跑來。

 “怎麼了怎麼了?”你茫然地問,怎麼突然來這麼一出?

 你伸手去戳緣一的後背,但他只是用力地抱住你,斑駁的白髮滑落在你的眼前,你聽見一聲沉悶而惶然的哽咽。

 “我好想你。”

 點點涼意在你的肩上緩緩滲開,“對不起,阿系,真的很對不起,我那個時候應該和你一起出門的……”

 “啊,那個啊,沒事的啦。”你說,“人總是要死的,沒辦法嘛。”

 緣一不語,他摸摸你的頭,低低道:“我真的好想你。”

 “我一直,一直想對你說這句話,可當我真的見到你的時候,我才意識到,我居然已經這麼老了……”

 “列車即將關門,現在為您播報預計抵達各站的時間……”路邊的廣播傳來甜美的女聲。

 緣一放鬆下來的手臂又注滿了力氣,他抱著你,終於下定決心,對你道:“留下來。”

 “阿系,不要走,就這麼留在我身邊吧。”

 長久的沉默,你看了一眼靠近的工作人員,無聲地彈指,把他按回了觀察室。

 什麼啊,原來他是因為這種小事才糾結了這麼久啊。

 繼國家真是出了一對好笨好笨的兄弟。

 你輕飄飄地想,仁慈體貼的星空深海之主哈斯塔可不像那些操蛋的高天原神明,你從來不拒絕你的信徒,所以你把臉埋在緣一的懷裡,舒服地蹭了蹭,對他說了句好。

 -

 -

 -

 >幕間物語·無垢之人會夢見異星神嗎?<

 阿系死後,緣一的人生變成了一條沒有終點的線。

 這條線曲曲折折蜿蜒逶迤,延伸至無窮無盡,他繼續行走在這世上,只是身側少了一個人。

 戰國時代的平民死亡不興重葬,所以緣一沒有大費周章搞什麼披麻戴孝——或者說他們之間本就沒什麼可以披麻戴孝的關係,緣一簡要地給過去在鬼殺隊認識的朋友寫了悼聞,他很快收到了許多的回信,那些熱忱而善良的劍士紛紛勸慰他節哀,可緣一其實並不如他們想象中的那般悲痛欲絕。

 他甚至沒有因此落下一滴眼淚。

 這是緣一身上所擁有的諸多怪異中,他最晚察覺出來的一個,大家難過的時候都會哭,唯獨他不會,母親死時他沒落淚,阿系死時他也安安靜靜,只是恍惚得驚人。

 緣一也說不清楚自己眼眶乾涸的緣由,他慣常木然如石雕,主公曾說他帶有佛性,兄長說他連細微的感情波動也不示人,只有阿系會哈哈大笑著說什麼啊明明只是你遲鈍,你可是個人,會笑肯定也會哭,就看你反射弧多長而已啦。

 她一語成讖。

 在阿系死後不知道第幾個夏天的晚上,緣一做了一個夢。

 夢中的他回到了過去,和阿系牽著手走在廣闊的人間,夜幕星河,白晝雲卷,他們是逆旅人,一同穿過喧鬧的人流,登入挺拔的青山,經過悠然的村莊,陌路桃紅柳綠,夢中森羅永珍,那些景象紛紛轉轉,最後停在了一個昏暗的地方。

 這是一處荒蕪的廢墟。

 數座高聳入雲黑色的高塔悄無聲息地矗立在漫天懸掛的星河下,緣一站在巨大無垠的黑色湖泊旁,看見綠色的火球如雨般劃過夜幕落下,緊接著,他又聽到潮汐般的風聲,那聲音從湖對面的遠處傳來,有節律地在湖面上泛起波紋,聲聲入耳,像是誰的嗚咽。

 阿系就坐在湖邊。

 那些亮晶晶的笑意從她的臉上消失了,她抱臂坐在泥濘的黑地上,眺望遙遠的彼方,焦糖色的眼睛倒映著一片粼粼波光,像一尾深海的閃光魚。

 是夢啊,緣一想,阿系的身上還穿著離開家那天的淺黃色麻衣,只是這次衣服上沒有噩夢一樣發黑的血跡,他伸出手,將這個記憶中不曾老去、也再也不能老去的女人抱入懷中。

 鈍痛終於胸口深處滲了出來,緩緩侵蝕緣一的四肢和大腦,這時他才確切地意識到,在繼母親死去、兄長叛離後,他記憶中第三個愛他的人也消失了。

 他曾經是一隻斷了線的風箏,在一個短暫而美好的春天裡落在了阿系的手中,她一時說他身負重任必成大事需要導師磨礪,一時說要替母親照顧自己,這照顧和磨礪混合在一起便成了緣一吵吵鬧鬧的前半生,聽上去好像是阿系在多管閒事,可只有緣一知道這種被人多管閒事感覺有多好。

 他如柳絮般漂浮了許久,不開口,不微笑,而現在終於有人攥住了他的手,把他拉回人間。

 往事流入河流,阿系早已閉著眼睛沉睡在故居的院子裡歸入土壤,世界多麼美好,即便它總是缺損,在每個人的心裡留下一個小小的破洞。

 緣一捧起女人的臉,吻上她的嘴唇。

 他嗅到了陽光和海風的味道。

如果您覺得《有氧呼吸》小說很精彩的話,請貼上以下網址分享給您的好友,謝謝支援!

( 本書網址:https://m.51du.org/xs/313961.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