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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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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在城中橫行霸道,無人敢惹。◎

 陳柔與雁書自小門出府,雁書原本預備了府中馬車,直接送兩人前往飛馳臺,陳柔卻是拒絕了。

 “雁書,我們走著過去。”

 雁書一聽,也沒勸,聽自家姑娘的話,讓車伕離開。

 此時正值桃紅柳綠時節,燕雀鳥啼聲不絕於耳,高門大戶間不時穿過幾只春燕。

 陳柔手握長劍,與雁書一前一後來到長安正街,街上車水馬龍,往來客商摩肩接踵,粼粼的馬車緩緩前行。

 她長長吸了一口氣,目不暇接望著街上種種。

 活到十五歲,她出府的次數屈指可數,平日生活只在一片狹小的天地,哪怕是在夢中,十八歲成了皇后,二十三歲成了太后,一直生活在富麗堂皇的宮宇殿落,哪能親眼見到這般繁華盛景。

 “七公子,街上好熱鬧。”

 雁書東張西望,雖說是為了陪自家姑娘出門看打馬球,可她此時也不免被街邊熱鬧的景象吸引目光,並沒有催促七姑娘趕緊前去飛馳臺。

 陳柔點點頭。

 她忍不住走到白石橋邊上的一株桃花樹下,這株桃樹開得正豔,紅粉桃花次第綻放,一地緋色落英,美極了。

 陳柔抬手摺了一支。

 手中的桃花枝含著未乾的朝露,清香馥郁,恰好一陣春風吹過,緋紅點點落在她雪白的衣袖間。

 她低頭輕嗅了一下。

 “這位公子,你手中的桃枝開得真漂亮。”

 一個穿著綠襦裙的年輕姑娘走到陳柔面前笑吟吟開口,陳柔一愣,抬起頭,向她微微一笑。

 襦裙姑娘行了一個淑女禮,施施然轉身離開。

 陳柔目送她離開,卻見這襦裙姑娘沒走幾步,清風吹起她的衣襬,一條藕荷色的帕子跌落在地。

 她正要上前幾步,撿起地上的帕子,開口叫住前面的襦裙姑娘。

 雁書連忙攔住陳柔,急道:“公子,這不能撿。”

 那綠襦裙姑娘回頭,恰巧見到這一幕,狠狠地往雁書身上瞪了一眼。

 陳柔一愣,還沒反應過來,雁書連忙小聲提醒:“公子,你忘了,咱們身上穿著男裝。”

 “在這街上,若是一個女子對男子有意,便會故意掉落一塊手帕,待那男子撿了手帕……這一來二去的,互相便看對眼了。”

 “若是對那女子無意,還是莫要去撿的好,恐生事端。”

 陳柔眨了下眼睛,不可置通道:“你是說她把我當成男人了?”

 她不過就是臉上敷了一層黃藥膏,加深了眉毛,這就能被人誤會成男子?

 雁書點點頭,誇讚道:“公子,你今天的打扮極為巧妙,若不是雁書與你十分親近,否則根本認不出你是個姑娘。”

 “……”

 陳柔被噎了一下。

 她根本就沒打算女扮男裝出門。

 明明她沒有喉結,還有耳洞,怎麼瞧都該是個年輕女子。

 “五姑娘經常女扮男裝出門,還以為自己扮得極好,旁人瞧不出來,殊不知外人一眼便能看出她是女子,只是大家都不說罷了。”

 “七姑娘你這般出現在大公子面前,恐怕大公子都認不出呢。”

 那……戚戎該不會也認不出?

 陳柔:“……”

 她開始有點後悔。

 這會兒想擦掉臉上的東西,卻是來不及了。

 兩人走過一個餛飩鋪,突然心事重重的陳柔說想吃一碗餛飩,雁書原本想提醒自家七姑娘,若是再不走,恐怕那場馬球便看不到了。

 可惜兩人若是一身輕裝出門還好,偏偏各自手中拿了一把劍,佩劍的份量不輕,雁書都覺得手累。

 想必自家身嬌體弱的七姑娘更是拿不動了。

 看不到打馬球,那就看不到吧,走了這段路,雁書也是個會察言觀色的,她發現七姑娘對看馬球賽這事並不是十分積極。

 或許七姑娘只是為了出門解悶。

 可那五皇子……

 “老闆,要兩碗餛飩。”

 “好嘞!”

 陳柔將手中的佩劍放在一旁的長凳上,實際上她早就拿不動了,勉強支撐到這個餛飩鋪。

 這就是她此行目的地。

 餛飩鋪旁邊是個街頭小茶館,坐著幾個喝茶休息的外來胡商,向人詢問長安城裡的名人趣事。

 “陳家七姑娘,咱長安城第一美人,上月一曲驚人,名動四方。”

 “陳家?哪個陳家?”

 “自然是陳相家。”

 “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恐怕美貌是貌美,若說是什麼長安城第一美人,這名號多少還是沾了父兄的光。”

 “那倒未必,這位陳七姑娘的兄長陳徵,御前千牛衛,生得俊美無雙,喜歡結交朋友,素來有小孟嘗之稱,他的嫡親妹子,定是相貌不俗。”

 ……

 幾個人說著說著,一個白麵帶須的中年男人把話題扯到了另一個人身上。

 男人高聲道:“若說這長安城裡最不好惹的,便是那鼎鼎有名的長安城小霸王——戚戎,戚小侯爺。”

 “遇見此人,一定得記得繞道。”

 “戚小侯爺為人極其囂張跋扈,在城中橫行霸道,無人敢惹。”

 “一出門便是架鷹走狗,一票護衛擁在其後,陣仗浩浩湯湯,駭人至極,據傳他在府中豢養了上百隻獒犬,前些時日還縱容惡犬在街頭傷人。”

 雁書輕輕推了下陳柔,小聲道:“小侯爺怎麼這樣啊……”

 戚戎與陳柔的兄長是好友,從小到大陳柔在陳府中所見到的外男,大抵只有戚戎一人。

 陳柔以手支頤,“他們說的,也不可盡信。”

 對於戚戎小霸王的名號,陳柔之前有所耳聞,卻從沒親眼見過這傢伙架鷹走狗的囂張模樣。

 十七歲的小霸王戚戎,長安城內兇名遠揚。

 三十七歲的定北王戚戎,名揚四海,威震八方。

 茶鋪裡有人問:“那戚小侯爺如此囂張,有何憑仗?”

 “戚戎六歲封侯。”

 “六歲封侯?古來李廣難封,他又有何功績?”

 “那就得說起十二年前的事,戚戎父親是如今鎮守雁門關的戚隋將軍,母親乃當今聖上的同母胞妹華陽長公主,十二年前我朝與北狄大戰,慘敗,連丟五州乃至退守雁門。”

 “孫老將軍戰死,周將軍戰死,華陽長公主以身殉國。”

 “戚戎那時還是個六歲的孩子,帶著母親的靈位回京,在皇帝面前立志為母報仇,說自己此生定當蕩平北狄,收復燕雲,皇帝憐他稚子喪母,又是一片凌雲豪志,當即追封他母親為鎮國長公主,也將他封作武安侯。”

 “原來這個小侯爺竟是這麼來的。”

 “說到底,還是其母恩萌。”

 “恐怕這小侯爺早就忘記幼時之語,日漸耽溺享樂,與那些紈絝子弟無甚區別。”

 “那是自然,自小錦衣玉食,哪有什麼勇氣上戰場。”

 “只可惜現在的那位戚夫人未能給戚將軍誕下一兒半女,若能生一麟兒,定是良將之才。”

 “哦?又一位戚夫人,戚隋將軍續絃?”

 “正是,這位戚夫人乃是位女中豪傑,巾幗英雄,與丈夫一起披金帶甲,鎮守邊關,據說曾在戰場上受過傷,不能生養,這才……”

 “太可惜了。”

 “我這有個小道訊息,說是現在這位戚夫人與戚隋將軍原本是兩情相悅,戚隋將軍年少英才,卻偏偏被公主瞧上,以致皇帝下旨賜婚,戚將軍不能抗旨,只得娶了公主。”

 “這無異於棒打鴛鴦,拆散了兩位有情人。”

 “造孽啊!”

 “如今戚將軍與戚夫人有幸得續前緣,也算是圓滿了。”

 “戚夫人巾幗不讓鬚眉,自然配得上戚將軍。”

 “那公主雖好,卻到底是金枝玉葉,在那戰場上無甚作用,卻還成個累贅。”

 “可不是,那華陽長公主說是以身殉國,其實是被敵軍抓為俘虜,綁在城門上逼迫戚將軍投降,最後含辱自盡,死後還被吊在城門三天,至今屍骨還葬在燕雲。”

 “此事實乃我朝大恥,令北狄得意至今。”

 “那公主好端端的不在長安待著,偏生要自投羅網,送去敵軍手中,實在是不識好歹,不分輕重,那北狄耶王暴戾好色,公主被虜,還不知遭受了什麼……”

 “就這還被封做鎮國——”

 就在那中年男人口若懸河之際,馬蹄聲近,眾人眼前一道紅影閃過,男人已被踹翻倒地,紅衣少年踩在他胸膛上,手中銀槍直刺而去。

 “——且慢!”

 陡然聽見這聲音,紅衣少年的身體一震,槍尖停在那人的眼前。

 “小侯爺您先後退一步。”

 此時茶鋪周圍已經圍了不少人,紅衣少年的身份昭然若揭,眾目睽睽之下,向來桀驁不馴的少年當真退了一步。

 人群中走出一個瘦削少年,容貌俊秀,白衣玉帶,手中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餛飩。

 正是陳柔。

 下一秒,只聽得“嘩啦”的聲響,接著“砰”一道悶響,“刺啦”是清脆的崩裂聲,滾燙的餛飩澆了他滿臉,瓷碗砸在男人頭上,瓷花與血花一同綻開。

 男人捂著臉,哀嚎在升騰的熱氣中散開。

 群眾愕然。

 “華陽長公主是陛下親封的監軍,親自押運糧草北上,途中斬殺貪官孫、楊二人,破了‘薛啟’一案,出言獻計為我朝贏得薊州大勝。”

 “公主為人謙和,體恤將士,那年北地冬天極寒,更是設法籌集糧草冬衣,待到許巡叛逃,幾城連失,戚將軍中箭,公主與孫將軍穩定軍心,帶領將士死守保山三天,才使得兩路軍聯合,怎麼就成了你口中的累贅?”

 “華陽長公主乃是我輩巾幗楷模,豈容你當街詆譭。”

 “小侯爺,您手中的槍是用來戰場殺敵,對付這等小人,莫要髒了自己的手。”

 陳柔的話音剛落,四周一片肅靜,唯獨地上男人的哀嚎,卻在這時,一隊人馬突然趕來。

 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生此時現身一眾金吾衛。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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