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賞。◎
一夜過去,紅磚綠瓦的宮牆內仍舊奢華貴麗,內裡卻早已腐爛不堪。
謝凜將剛得的供詞遞給刑部尚書,跨出刑部大牢時,天邊已微露銀白。
男人嫌髒,打算先回趟鎮國公府,誰知譚禮匆匆而來,面色凝重。
謝凜瞥了他一眼,沉聲問道:“何事?”
譚禮垂眸躬身,“世子爺,有人劫了大理寺獄,將那女賊救走了。”
謝凜皺眉,並未應聲,只不停轉著手上扳指。
沈括不是個好對付的,這廂趁著他的注意力盯在周慎身上,竟也學會趁火打劫了。
謝凜嗤笑一聲,踱步而去。
譚禮脊背發涼,見謝凜沒應聲徑直離開,剛要松神,豈料就聽到男人沉聲道:“自個兒去領罰。”
“……”
譚禮垂首,只得悶聲道是。
-
時光更迭,再醒來已是天翻地覆。
清漪殿宮女內侍圍坐一團,連著灶頭燒火的老奴也搬來了板凳,又從小廚房切了兩片瓜,眾人窸窸窣窣議論著。
丹青在殿前瞥了眼院中,並未上前呵斥,扭頭看了眼桌案上的姜姒。
昨兒夜裡的事,連她都屬實震驚不已,也難怪宮中的奴才們如此反應。
姜姒倒還吃的下膳,一口一口舀起清粥,朝嘴裡送。
她雖未離殿,卻也知道宮裡頭翻了天。外頭的議論聲此起彼伏,想聽不見都難,更何況已有內侍詳細稟報過了。
直到最後一口清粥喝完,姜姒淨了手,擦拭乾淨,才朝丹青道:“走罷。”
“……”丹青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姜姒抬眸輕笑一聲,“去瞧瞧,咱們的周太后和雲陽侯是如何巧舌如簧爭辯的。”
丹青忙不迭跟了上去。
姜姒跨出正殿,院中正在嚼舌根的奴才們立即四散開來。那位灶臺幫手的老奴竟還不慎踩到了瓜皮,險些跌倒。
好在身旁有個年歲不大的小內侍,眼疾手快地攙住了她。二人連頭都不敢回,直朝著後院而去。
姜姒勾唇哼笑聲,懶得理會。從清漪殿而出,往朝陽殿去。
朝陽殿門戶緊閉,在殿外伺候的奴才們也皆被屏退。
姜寒身旁的內監見來人是姜姒,正打算開口,卻被姜姒揮手攔住了。
小姑娘從偏殿而入,繞至正殿後方,甫一推門,就聽到周太后的哭泣聲。
正殿同後寢做了個隔斷,再以屏風相阻,雖是瞧不見外頭的景象,卻能將外頭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
周太后正哭得梨花帶雨,她的長相偏柔美,哭起來則更顯嬌弱。此刻她正伏在座椅之上,為自己叫屈。
“哀家伺候先帝十幾年來,從未做過僭越之事,向來都是安分守己、謹言慎行。陛下生母早逝,哀家雖不是你的親生母親,可曾有半點對不住你們姐弟的地方?”
周太后是個處事極其圓滑之人,她最擅打感情牌,知道怎麼拿捏姜寒。
姜寒心軟,耳根子更軟,加之年紀尚小,很容易被矇蔽。
他近來雖對雲陽侯府有了忌憚,可週太后這番話,著實令他愣怔。
他們姐弟三人同周太后算不上親近,周太后打小對姜寒便是循著“捧殺”的做法。
若說有過,姜寒一時竟也數不上來。
周太后對他甚至可以說是噓寒問暖,悉心照料的。
故而上回楊翼謀逆,要推立六皇子為帝,姜寒明知此事同周太后亦或是周家都脫不了關係,最終仍是沒有動他們。
姜寒瞥了眼跪在一旁的雲陽侯,厲聲道:“眼下此事鬧的沸沸揚揚,你們周家是存心要打朕的臉是嗎?”
雲陽侯趴在地上,此刻連頭都不敢抬。
“陛下,老臣那逆子定是遭人陷害,才會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啊,陛下!”
周太后跟著點頭,聲淚俱下:“陛下,哀家是阿慎的親姑母,又怎會同他欲行不軌之事呢?陛下千萬不要被有心之人矇蔽,誣陷了好人哪。”
“我們雲陽侯府世代忠良,先祖亦有從龍之功,阿慎打小讀的便是聖賢書,陛下應當最是瞭解的呀。”
姜寒閉了閉眼。
今日若沒有刑部方才呈上來的罪狀,或許姜寒真會被周家這對兄妹巧舌如簧的嘴給說動了。
他伸手將供詞丟在了雲陽侯身上,垂眸冷聲到:“侯爺自己看罷。”
雲陽侯身子微動,心下咯噔。
他直起上半身,倉皇地看了姜寒一眼,旋即又看向周太后。
他雙手顫抖,將地上的證供拾起。他一目十行,在看到最後時,狠狠閉了閉眼,雙手垂落,唇輕輕蠕動著。
枉他戎馬一生,自詡清高,竟會生出這樣的孽障來。
可那到底是他的親骨血,雲陽侯仍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垂首磕頭,“陛下,請陛下徹查,此事定有隱情,是□□裸的嫁禍……”
周太后閉了閉眼。
她瞥了眼供詞,那上頭條理清晰,人證物證俱全。比她所知的還要詳盡,根本查不出什麼隱情。
若姜寒真想查,恐怕還不止翻出這些來。
姜寒輕呵聲,“那上頭可是有周慎的親筆畫押,侯爺還要狡辯嗎?”
小皇帝這些日子在謝凜的□□下已與往日大有不同,加之長了年歲,瞧著要比平常穩重許多,也越來越有帝王之相。
雲陽侯一時竟也啞口無言。
周太后見周慎大勢已去,轉了轉手腕上的鐲子。
六皇子尚且年幼,失了周慎這個嫡子,雲陽侯頂多是傷心一陣。更何況據她所知,雲陽侯外頭不是沒有別的庶子,不過是為防著崔氏,沒堂而皇之認祖歸宗罷了。
這番思量,周太后心裡已有了計較。
她癱軟在地上,指著供詞哭道:“大哥,這就是你養的好兒子,竟敢做出此等畜生不如之事,甚至連哀家都不放過……”
雲陽侯沒料到周太后會臨陣倒戈。
他渾濁的雙眸瞪開,“你,你……”
可週太后連頭都沒抬,只順勢朝姜寒道:“陛下,周慎如此,哀家亦是受害者,陛下定要為哀家做主啊!”
姜寒將二人的神色盡收眼底,他看向周太后,輕聲問:“依母后之言,朕該如何替母后做主才好呢?”
姜寒的話問出口,周太后立刻止住哭泣。她的淚水劃過兩頰,眼神中滿是冷色,直接道:
“周慎玷汙哀家與太嬪,是公然對先帝不敬。更遑論他手上還揹負人命,此番哀家能苟活下來已是不易,依哀家所言,周慎犯下死罪,理應處以極刑。”
周太后剛說完,雲陽侯眼底滿是不解與憤怒。
“你……那可是你的親侄子啊!”
周太后的心怎會不痛。
可眼下不能因為保全周慎一人,就將雲陽侯府所有人的命都搭進去。
唯有殺了周慎,才能平眾怒,才能讓此事畫下句號。
犧牲一個周慎,保的是整個雲陽侯府,還有她和六皇子的地位。只要他們還活著,就還不算輸,一切亦有重來的可能。
而一直在後頭聽著的姜姒緩緩轉身,從殿後而出,離開了朝陽殿。
丹青扶著她,二人拐入甬道。
宮牆內外亦有不少宮人駐足議論,見了溫憲公主,一個兩個這才散開。
丹青不解,她瞥了眼姜姒,問道:“公主不再聽下去了嗎?”
姜姒搖了搖頭,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譏笑。
“瞧見了罷,這板子沒打在自己身上,就都不知道疼的。好的時候才是一家人,一旦大難臨頭了,還不是互相攀咬。世人都道世家貴族榮辱與共,本宮瞧著皆是為利罷了,又有幾分是真。”
丹青自然也聽得一陣唏噓。
“不知陛下會怎樣發落。”
姜姒仰頭看了眼宮牆上盤駐的喜鵲,冷聲道:“還能怎麼說,玷汙皇家門楣的是周慎,眼下連周太后都捨棄了他,你猜陛下會如何?”
“自然是……”丹青伸手抹了抹脖子。
姜寒最是純善,縱使有謝凜壓著,有心發落周太后,也定然不會是現在了。
皇家要的是臉面,處置了周慎,趁早將此事了了才最重要。
“只是可惜了,沒能一次絆倒了周氏。”姜姒冷聲道。
此人心思深沉,今日能即刻做出大義滅親之舉,便知道是個心狠的。
姜姒只是擔心……
她沒再多說,徑直回了清漪殿。
剛邁入正殿,姜姒便像是有感應般停下腳步。小姑娘偏過頭,示意丹青出去,自個兒進了寢殿。
果不其然,只見謝凜斜躺在床榻上,閉著雙眸,似是很疲憊。
姜姒放輕腳步,悄悄往床榻邊挪去。
她居高臨下地睥睨著謝凜這張俊臉,男人眸子緊閉,呼吸綿長,眼底有些烏青,一眼便知是沒休息好。
姜姒竟也起了捉弄他的心思。
小姑娘小心翼翼伸出手,在謝凜眼前晃了晃,見他全然沒有反應,膽兒自然就肥了。
姜姒伸手,撫上謝凜的薄唇,是熟悉的溫熱觸感。
常言道,薄唇之人生性涼薄。若非同謝凜走到這一步,姜姒定然也會這般想的。
思及此,小公主的手順勢而上,點了點他的鼻尖。
男人似乎覺得癢,不適的皺了皺眉。
姜姒見狀連忙退開,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模樣,誰知謝凜根本沒醒,小姑娘這才鬆口氣。
見他雙眉微皺,姜姒又伸手替他撫平,可就在她收回手的這一刻,男人陡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小姑娘“作亂”的手。
男女力氣懸殊之大,便體現在這頭了。
謝凜只稍稍用力,便將姜姒的身子拉了下來,按在自己胸前。
姜姒下意識低叫一聲。
男人的聲音透著幾分疲倦,聽上去有點啞。他攏緊雙手,沉聲道:“公主玩夠了嗎?”
陡然被抓包,令姜姒有些惱。
她推了推男人的胸膛,咬牙道:“既然醒了為何不做聲?”
姜姒見他仍閉著眼,又道:“要睡覺回你的鎮國公府去,跑來找本宮作甚?”
小姑娘囂張得很,幾日不見頗有些翻臉不認人。
謝凜這才睜開黑眸。若仔細瞧能看出他的眼底有些紅血絲,方才應是真睡著了。
他的眸子深邃迷人,此刻正緊緊盯著姜姒。
他漫不經心地輕笑聲,“臣來向公主討賞的。”
姜姒有些不明所以,只她向來聰慧,眼珠子稍轉便知道謝凜是何意。
小姑娘勾起唇,居高臨下道:“不知謝大人想要何賞賜?”
“臣要什麼公主都能給?”
“自然。”姜姒抬了抬脖子,說的篤定。
謝凜這廂倒是不慌不忙,抽出一隻手墊於枕下,另一隻手朝姜姒勾了勾。
姜姒皺眉傾身,男人的薄唇貼了上來,在她耳邊說了幾個字。
也不知謝凜說了什麼,姜姒竟一時面紅耳赤。
姜姒咬牙切齒擠了兩個字出來:“下流。”
謝凜輕笑聲,重新將她的頭按了下來,揶揄道:“臣改日再伺候公主,今日是真乏了……”
這話說的,倒像是姜姒迫不及待似的。
姜姒還想說話,一抬頭卻見謝凜已然睏倦得不行,閉上雙眼睡了過去。
“……”
姜姒有氣兒沒處使,只得伸手撓了撓男人精瘦的腰,這才罷手。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2-27~2022-02-2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9瓶;會烤鴨的魔法師2瓶;啊這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援,我會繼續努力的!
如果您覺得《公主她又嬌又作》小說很精彩的話,請貼上以下網址分享給您的好友,謝謝支援!
( 本書網址:https://m.51du.org/xs/313978.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