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三十四年，十二月。
蘇禾和樊齊明是永平三十四年春回到的行宮。
人老了，他們又身為太上皇和皇太后，所以不能隨意的選一處地方死去，要去在眾人眼中生前生活的地方，所以蘇禾和樊齊明便從那四季如春的小院子回來了，在行宮也方便日後安葬事宜，畢竟他們兩個的遺體還要被拉往皇陵。
四季如春的地方待得久了，初回到京城過冬日的時候蘇禾是怎麼著都不舒服，也可能是人老了身子不好了，所以更怕冷了一些。
不過現在蘇禾倒是也能接受了一些，畢竟身邊有個周全的樊齊明，冷了添衣，想吃什麼了也立馬就想辦法弄來。
今兒個難的下了小雪，蘇禾這會兒正在穿衣裳，準備出門看看雪景。
樊齊明的頭髮已經花白，但是看著仍然健壯有力，一點兒都不像六十好幾的老頭。
但是蘇禾就不一般了，自從進了六十的這道門，身子就快速的老了下來，自己也能察覺身子是一天一天不好了。
原本貌美的臉上也長了一點點老年斑，皺紋就更不用說了。
畢竟六十多歲已經算是高齡了。
樊齊明細心的給蘇禾套了好幾層的衣裳，最後還披了一個很厚實的大氅才算完。
也是怕蘇禾出了門冷著了。
蘇禾嘴角帶著笑意，緩緩走到了梳妝檯前。
樊齊明看著蘇禾緩慢的背影老態的臉上閃過眷戀和痛苦，緩緩開口道："阿禾，已經很好看了。"
樊齊明的聲音不再是低沉沙啞，不知何時已經轉變成了和藹可親溫溫柔柔的聲音。
到底是歲月溫柔了他還是蘇禾溫柔了他呢。.
蘇禾自從長了老年斑心裡還是有些不開心的，但是也知道人生老病死是常態，而且還有樊齊明從旁安慰，倒是無多想。
蘇禾拿出來了一對髮釵，轉身笑言言的對樊齊明說道："頭上空空的哪裡好看了，你快來幫我戴上。"
"上次不是你說戴釵環扯的頭痛嗎，況且我阿禾就算是披散著頭髮都也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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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樊齊明雖然嘴上說著不讓蘇禾戴，但是行為還是順從了蘇禾的意思。
戴好了只聽樊齊明又說道："等會兒卸掉的時候我輕一些，然後給你按按頭可好？"
蘇禾點頭："好。"
外頭的雪越下越大了，院子中落的雪應該已經要沒過腳面。
蘇禾手中抱著被樊齊明塞的手爐，看著漫天雪花笑的開懷："都好多年沒有見過雪花了。"
樊齊明沒心情看雪，只是時刻注意著蘇禾的狀態。
蘇禾穿的挺厚實的，但是耳朵在外頭露著，這會兒已經凍紅了。
樊齊明走到了蘇禾的後頭，給蘇禾把大氅上的帽子蓋到了蘇禾的頭上。
歲月的痕跡在蘇禾的臉上尤為明顯，但是歲月並沒有磨滅屬於蘇禾的光輝。
樊齊明看著回頭笑的陽光明媚的蘇禾恍然間好像回到了年輕的時候。
蘇禾站的有些累了，便轉過了身，看到了正看著她出神兒的樊齊明。
"怎麼了？發什麼呆？"
樊齊明回神兒，看著已經轉過來身子的蘇禾搖了搖頭："就是想起了咱們之前在宮中的時候，你累了？咱們進屋吧？"
蘇禾點頭，和樊齊明一起重新回到了屋裡。
不知道是冷著了還是怎麼的蘇禾此時的面色有些不穩，便佯裝笑意盈盈的跟樊齊明說道："齊明，我記得咱們回來的時候我帶回來了一匹很好看的布料，你去庫房給我找出來唄。".
樊齊明眼中神色不變，看著蘇禾漸漸不在圓滑的演技強忍著悲痛難過轉而揚起了笑意："好，我也記得有一匹我去給你拿回來。"
蘇禾有些疲憊的點頭，樂呵呵的面色搖搖欲墜："你快去吧，我還想著要給你做一個裡衣呢。"
樊齊明一邊轉身往外走，一邊回道："我還想著給你做一身呢，等我回來了我給你做。"
樊齊明出了屋門，似乎一切如常。
聽到門被關上，蘇禾才一臉痛苦的倒在了床榻上。
最近心疾發作的更厲害了，疼起來的時候蘇禾也強裝鎮定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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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來了。
蘇禾緩緩摸向床榻的夾層，裡頭有她藏的藥。
似乎瓷瓶裡的藥丸又多了一些呢？錯覺嗎？
蘇禾來不及多想，迫切的想要吃藥趕緊壓制無比疼痛的心。
與此同時，樊齊明還在門口沒有離去。
他聽著裡頭有些凌亂的動作早就已經紅了眼眶。
蘇禾的病，他一開始是不知道的。
是後來允安告訴他的。
前兩年的時候蘇禾說想清太妃和允安了，所以樊齊明就帶著蘇禾去了允安的封地，見到了清太妃和允安。
就在從允安的封地回來沒多長時間，允安秘密給他來了一封信。
信上就說了蘇禾前段時間找他看病的事情，也說了蘇禾的病是心疾，世上暫且還沒有治好的方法，只能盡力壓制。
本來允安給蘇禾大概開了三十次心疾發作的藥，本以為會用個半年，結果只有兩個月，蘇禾就來信跟他要藥了。
就蘇禾這個發作的頻率確實讓允安意外，也知道蘇禾現在的情況絕對比他猜的還要嚴重。
允安覺得蘇禾這樣一直瞞著樊齊明也不是個事兒，而且心疾若是發作，身邊沒有藥再沒有人，那多半是凶多吉少，所以思量再三，還是忤逆了蘇禾的話，把蘇禾的病情告訴了樊齊明。
蘇禾沒想著讓樊齊明知道的，她不知道該如何告別，也受不了告訴樊齊明之後因為病而沉甸甸的日子。
允安已經是大秦有名的醫者了，蘇禾去找允安的時候是懷抱著一絲希望的，但是允安治不了，希望就破滅了。
不過蘇禾對於生老病死還是看的開的，就是接受不了分離之痛，所以自私的選擇瞞著樊齊明。
樊齊明看著漫天大雪，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淚水，確認蘇禾已經喝了藥沒事兒了之後才抬腳往庫房走去。
他知道真相之後選擇的也是順著蘇禾的意思，因為他不想蘇禾難過，也不想蘇禾最後的時候還埋怨允安把真相告訴了他。
其實最重要的是，他也不知道如何分離，如何承受這樣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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