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風車穿過鬧市街區，在雨中疾馳而過。
城市的夜色都籠罩在水汽中，五光十色的霓虹燈光氤氳成模糊的光斑。
祁嘉靈坐在後排，時不時摁亮手機螢幕，看一眼時間。
司機跟他搭話：“趕時間？”
祁嘉靈點頭，“有點。”
“怎麼了？”司機一聽，樂了，“該不會是跟早戀的小女朋友約會要遲到了吧？”
“這倒不是，”祁嘉靈說，“我媽她不准我出門，我翻窗逃出來了，怕她逮著我。”
聞言，司機從後視鏡裡看了他一眼。
坐在後排的男生，眉眼間有一股近乎直白的漂亮，這是一種堪稱庸俗的美――審美很容易在這張臉上達成一致。
可他的膚色太白，唇色也偏淡，幾乎失了顏色，顯得病懨懨的，這種漂亮便只剩下強撐的蒼白與荏弱。
司機收回目光，笑著問：“翻的幾樓？我怎麼看你連一樓都夠嗆。”
祁嘉靈：“……”
怪看不起人的。
他鬱悶不已，不過也沒爭辯什麼，畢竟他現在這個身體真的很不爭氣。
才動完一場手術，在家休養了很長一段時間，到現在也沒徹底恢復好，光是從二樓翻下來，祁嘉靈都軟手軟腳地折騰好半天。
是的，現在這個身體。
――祁嘉靈做夢也想不到，穿書這麼不夠唯物主義的事情，居然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事情還得從幾天前說起。
祁嘉靈的同桌很喜歡看小說，實體書出一本買一本，祁嘉靈不想聽課的時候，就問她借書看。
這天晚自習也是這樣。同桌隨手撈出一本書給他，名字叫《私藏月光》。
這是本虐文，大半本書都在寫主角受是如何被三個主角攻不斷地霸凌、PUA與糾纏，直到最後他因病去世，成為主角攻們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劇情很離譜，讓人血壓飆升，尤其是祁嘉靈往後一翻，發現主角攻們在番外裡也不知悔改，還說不後悔這樣對他，當場治好了他多年的低血壓。
祁嘉靈簡直氣瘋了，毅然合上書，覺得不如睡覺。
結果再一睜開眼睛，他就穿進了這本傻逼小說。
還成了那位註定短命早死、被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按照設定，這位白月光他人美心善，說話溫溫柔柔，性格柔柔弱弱。
也因此，他活著的時候，主角攻們糾纏他、騷擾他，白月光也只能聽之任之、惶惶度日，甚至還患上重度抑鬱症。
祁嘉靈除了名字和他一樣，性格卻是截然不同。
穿過來的這幾天，祁嘉靈已經想開了。
當初看小說他差點被氣死，那會兒還只能無能狂怒，現在就不一樣了。
穿都穿了，祁嘉靈不用再受劇情這窩囊氣，還可以直接揚了這幾個傻逼的骨灰。
這也是祁嘉靈趕著出門的原因。
他要去收拾一個人。
――主角攻之一，秦野。
這幾天，秦野一直給祁嘉靈發訊息，祁嘉靈全當沒看見，直到今天，秦野攢了一個桌遊局，喊祁嘉靈來玩。
祁嘉靈回了個不來，就去玩手遊了，結果一把剛開，對方就開始撥影片電話。
祁嘉靈當然不會接，立刻摁掉，但是他一掛斷，秦野就會跟著打過來，祁嘉靈也煩了，就跟他較上勁來。
最後秦野足足打了27個電話，祁嘉靈這把遊戲打得支離破碎不說，秦野還沒完沒了地騷擾他。
【？】
【接電話。】
【在？】
【再不來，我就去你家找你了。】
祁嘉靈當然不可能讓他來自己家，他煩得要命，臨時決定會一會這個傻逼。
他不知道白月光是怎麼忍下來這些騷擾的，祁嘉靈現在只想警告這傻逼心裡有點數，以後給他滾遠一點。
想到這裡，祁嘉靈又摁亮手機螢幕，看了一眼上面的時間。
【】
他真的是偷跑出來的，本來想速戰速決，結果下雨天車開不快不說，路上還有點堵車。
這個時候，司機問他：“你媽怎麼晚上還不讓出門了？我女兒初中生，家裡給她的門禁都到9點半呢。”
祁嘉靈回過神，張口就來：“我們好男孩就是這樣的，家教比較嚴。”
“……”司機噴笑，朝著他豎起大拇指，“好好保持。”
祁嘉靈還挺驕傲，“當然。”
-
夜色越深，雨勢也越大。
半個小時後，順風車抵達目的地，停在一處商業街入口，祁嘉靈開著導航往裡走。
秦野只發了一個定位，但是沒發房間。
祁嘉靈一手撐著傘，用另一隻手打字。
【房間？】
擱在桌上的手機響起來的時候，秦野他們正在玩狼人殺。
他這局還沒打完，看見發訊息的是祁嘉靈，就對旁邊玩手機的朋友說：“給我看看他說什麼。”
秦野報瞭解鎖密碼，這人撈起他手機看了一眼，“祁嘉靈他問咱們房間。”
“你順便回了吧。”
“好。”
剛要打字，他朋友又想起什麼，問秦野：“秦哥，不是說咱們待會兒要換個房，給他說哪個。”
“還沒換，就這個吧。”
“知道了。”
這人一邊打字，一邊對秦野說：“等這麼久，還以為祁嘉靈不來呢。”
“怎麼可能，”秦野笑了一聲，“我喊他來玩，他肯定得來，不想來也得來。”
他知道祁嘉靈是什麼性格，說好聽點是溫柔，其實就是軟弱。
秦野就喜歡他這樣，也覺得他這樣挺好的。
沒主見、好把控。只要他強勢一點，祁嘉靈就怕得跟什麼似的，挺有意思的。
他朋友沒多想，聽秦野這麼說，也跟著笑了一下，“確實，畢竟是咱們秦哥，還是要給面子的。”
秦野沒說什麼，轉過了頭專心玩他的狼人殺。
朋友把訊息一發，手機給秦野扔了回去。
“嗡――”
猝不及防的一聲輕響，手機振動起來。
祁嘉靈點開秦野的回覆。
【星空】
又跟著導航走了一路，祁嘉靈終於停下腳步。
到了。
提前問過了房間，祁嘉靈諮詢過店員以後，直接上到二樓，找星空主題房。
走到路盡頭，他叩了幾下門，然後推門而入。
――秦野，你爹來了。
可頭一抬，祁嘉靈就愣住了。
玻璃窗外，淅淅瀝瀝地下著雨，天色本就暗沉，主題房裡也沒開燈，光線更是昏暗，視物一片模糊。
寬敞的房間裡，擺著一張長桌，最裡側趴著一個男生，看著像是在睡覺。
這人偏瘦，髮色極黑，垂著頭露出冷白的膚色，後頸骨骼明晰。
看來看去，主題房內，都只有他一個人。
祁嘉靈轉頭確認了一遍房間，意識到事情並不簡單。
玩桌遊，就喊他一個人？
秦野安的什麼心？
祁嘉靈心裡有點冒火了，他對著這男生喊了一聲，“秦野？”
對方沒什麼反應。
祁嘉靈又屈指敲了幾下門。
持續的噪音應該吵到了男生，祁嘉靈見他動了一下。
男生抬起一隻骨節修長的手，緩緩按入髮間，偏過頭去換了一個方向接著睡覺。
祁嘉靈：“……”
他蹙起眉，又用力地、一下下地敲響門。
“砰砰砰――”
這一次，男生總算有了一點大動作。
本是按在髮間的手指微蜷，更顯得腕骨突出，然後他收回了這隻手，懨懨地坐起來，慢慢抬起了頭。
黯淡的光線中，他的臉看不太清楚，但是眉眼間的冷淡依稀可辨，周身的氣壓也極低。
見他醒了，祁嘉靈直入主題，“我要和你說清楚一件事情。”
“以後別騷擾我，也別糾纏我了，”祁嘉靈說，“我恐同，真的很恐同，我們沒可能。”
他會這樣說，倒不完全是在找藉口。
看小說只是看個熱鬧，現在祁嘉靈自己穿進來了，他一想到他是三個主角攻的白月光，就覺得頭皮發麻。
想了一下，祁嘉靈又補充：“我們無論是性別還是物種，我覺得都不太合適，我是你註定得不到的人，建議你別想了，夢裡也別想。”
畢竟他們一個是人渣，一個是人類。
祁嘉靈說完了，他看著對面那男生，等著他暴跳如雷。
等著。
等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男生開了口，“我註定得不到的人？”
也許是還還沒完全睡醒，他音色偏冷，帶著點啞。
祁嘉靈：“是的，我很高貴，你不配。”
男生掀起眼皮，掃了祁嘉靈一眼，他浸過水似的眼珠黑得純粹，也冷得驚人。
這眼神絕對稱不上友善，祁嘉靈與他對視，逐漸警惕起來。
直到下一秒，這男生十分不客氣地開了腔：“你這症狀多久了。”
祁嘉靈：“？”
“我不認識你，也不想得到你，”他漠然道，“如果有妄想症，建議儘早就醫。”
祁嘉靈：“……？”
不認識？
什麼情況？
祁嘉靈聽得有點迷惑。
秦野剛還在回他訊息，但這人也不像是在開玩笑。
遲疑幾秒，祁嘉靈拿起手機，下意識翻他和秦野的聊天記錄。
結果剛一解鎖，就跳出來一條新訊息。
【秦野：換了個房，在青山。】
祁嘉靈：“……”
媽的。
認、錯、人、了。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剛剛說出口的話，如遭雷擊。
短短的一秒鐘，祁嘉靈冒出來很多個念頭。
要不換個星球生活吧。
一輩子這麼長，忍忍也過不了。
白月光還是死得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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