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一度十分尷尬。
祁嘉靈這輩子沒這麼社死過。
電光火石間，他想到了一個絕佳理由，無比誠懇地說：“不好意思，大冒險輸了，打擾了。”
說完，根本不給對方開口的機會，祁嘉靈往後一退，把門帶上，動作一氣呵成。
結果不經意地抬眼，他接觸到男生的視線，冷淡、困懨，還帶著點嘲諷。
祁嘉靈：“……”
我日。
下一秒，“砰”的一聲輕響，門關上了。
祁嘉靈的視野被隔絕，男生欠打的目光也再看不見。
他憋著一句“你禮貌嗎”，只好嚥了回去。
沉默一小會兒，祁嘉靈決定遺忘這一段，就當無事發生。
反正這只是個陌生人，他們又不認識，沒意外以後也不會見面。
他不尷尬。天王老子來了他也是大冒險輸了。
祁嘉靈說服了自己，轉身去找秦野他們新換的房間。
這家桌遊店，在當地挺有名氣的，房間主題應有盡有，以實景打造為噱頭，是一家網紅店。
祁嘉靈一路看過來，找到了青山主題房。
離星空不遠，斜對著樓梯口。
這一回，祁嘉靈沒有莽撞地闖進去。
他站在門外，總覺得自己好像遺忘了什麼事情，於是回憶了一下劇情。
作為主角攻之一，秦野家境不錯，但脾氣奇爛，是學校裡實打實的校霸。
沒選科前，他和白月光是同班同學，後來做了體育生，這才分去了特長班。
秦野他這人很奇怪。說不喜歡白月光吧，秦野不管做什麼，都要帶上他，說喜歡白月光吧，他又總要欺負他。
再加上他有時候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這些欺負就成了恐嚇和威脅。
這也是他跟白月光一貫以來的相處模式。所以白月光很怕秦野，只能一再隱忍、百依百順。
在劇情裡，白月光早逝的原因，就跟他脫不開關係。秦野在一個雨夜，失手把白月光推下了桌遊店的樓梯。
白月光的體質本來就不好，又才動過一場手術，這一摔，引發了各種症狀，身體也一天不如一天。
祁嘉靈：“……？”
他恍然大悟。
雨夜、桌遊店。
每一個關鍵詞都對上了。
剛是社死，現在好像是真要他死。
難怪他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麼事情。
祁嘉靈回頭看了一眼，樓梯還挺高，就是正常人摔下去，也得在醫院住上一段時間。
正想著，“咔”的一聲輕響，門從裡面被開啟，喧鬧聲也跟著洩露一地。
開門的人一愣，認出是祁嘉靈，他拖腔拖調地說：“我正要找你。”
“總算來了。”
祁嘉靈望過去，出來的是一個漂染著菸灰色頭髮的男生。
他多看了兩眼，這才想起來在小說裡，秦野有一個標誌性特點，就是染灰的頭髮。
這人是誰，毫無疑問。
“喊你出來一趟真不容易，”秦野說，“發訊息你不回，電話打了也不接。”
他神色如常，但任誰都聽得出來，語氣卻是不大好。
“怎麼說？”秦野笑了一下，“給我道個歉，再做個保證，這不過分吧？”
祁嘉靈：“什麼保證？”
秦野：“我的電話和訊息，以後第一時間就得回。”
祁嘉靈就看著他，靜靜地聽他放屁。
秦野其實沒那麼生氣，現在只是借題發揮。
他這幾天，因為祁嘉靈不回訊息也不接電話是有點煩，但也沒太放在心上，他知道該怎麼對付祁嘉靈。
這人不經嚇。不聽話了，敲打一下就行。
“說話啊，”秦野等了幾秒，不耐煩地踹了一下牆腳，“啞巴了？”
他知道，接下來就可以欣賞到祁嘉靈的窘迫與無助了。
秦野把玩著手機，等待著祁嘉靈再一次的順從。
一時之間，再沒人說話，周圍安靜得過分，只聽得見窗外的雨聲。
祁嘉靈睫毛動了動，卻是慢悠悠地說：“你走近一點。”
秦野動作一頓，沒想到他會是這個反應。
祁嘉靈：“不是要我保證，你過來啊。”
聽他這樣說，秦野哼笑一下，朝他走過來。
祁嘉靈當然沒忘記自己的來意，也沒真打算給他做這個保證。
見秦野過來了，他先是開啟微信，把一個聯絡人刪除，然後又將一個號碼加入黑名單。
秦野認出祁嘉靈操作的都是他的號，當即就沉下了臉，“你什麼意思？”
祁嘉靈望著秦野，慢慢地彎了彎唇，“意思是……”
燈光昏黃，他睫毛上好似落下細碎的金屑。
祁嘉靈本就生了一副很是柔軟的長相，何況久病又導致他膚色過白，漂亮得像盞琉璃燈，無害又脆弱。
秦野看得一怔，幾乎被晃了眼，直到他張嘴說話。
“――希望你不要不知好歹，以後給我滾遠點，”祁嘉靈輕聲道，“我、恐、傻、逼。”
說完，他按下側鍵，手機熄了屏，攥緊在手裡。
祁嘉靈沒忘記劇情，但他當然不會跟白月光一樣委曲求全，他從來吃軟不吃硬。
秦野反應了一會兒，完全沒想到祁嘉靈敢這樣和他說話。片刻後，他勃然大怒，伸手就狠狠推來。
“你他媽的說什麼？”
後面是樓梯，祁嘉靈早有防備，往旁邊讓了一步，沒讓他推著。
但又不慎撞上什麼。
只聽見一聲悶響，他後腦勺結結實實地撞上去。
祁嘉靈痛得倒吸一口氣，又踉蹌了幾下，腳也跟著踩了上去。
祁嘉靈撞到的是一個男生。
倉促回頭間，他只看見對方穿著簡單的黑t，個子很高，下頜線條凌厲。
“不好意思。”
匆匆道了聲歉，秦野還在步步逼近，伸手就要拽他，祁嘉靈也冒火了。
他見男生手上拿著瓶礦泉水，祁嘉靈問道：“礦泉水借我一下？”
男生不置可否，但祁嘉靈輕易從他手中拿了過來，他擰開瓶蓋。
下一秒，秦野的表情驟然一變，定格為錯愕。
“嘩啦――”
礦泉水兜頭淋下，澆了秦野一臉。
冰水混合物滴滴答答地流下來，秦野怔怔地站在原地。
這是他第一次在祁嘉靈身上吃癟。
比起憤怒，秦野現在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鬧成這樣，當然引起了店員的注意，怕他們打架，她喊了幾個人，慌慌張張地跑上來。
祁嘉靈看見了，態度挺好地說：“不好意思，我――”
店員把他倆分開，“別打架啊，有話好好說。”
動手的是祁嘉靈，但這句話，店員卻是衝著秦野說的。
祁嘉靈：“？”
也許剛才撞的那一下確實挺狠，祁嘉靈現在眼角還有點紅，再加上這副無害的模樣，很容易形成一種他才是受害者的印象。
店員們顯然也這麼認為。勸完架以後，幾個人又七手八腳地扯秦野。
快被拽回房間時，秦野才回過神，他掙扎著要向祁嘉靈衝過來，但被按得死緊。
秦野爆出了一腦門的青筋也沒掙脫，只能咬牙切齒道：“祁嘉靈，你可真行。”
“你給我等著。”
祁嘉靈站在門口，給出了他的回應。
簡潔的一個字，沒有發出聲音。
“――滾。”
“砰”的一聲巨響，門關上了。
世界安靜下來。
等著就等著吧，祁嘉靈並不在乎，也不怵他，又不是拳頭不夠硬。
他檢查了一下手機，沒撞到，自己剛才也沒吃什麼虧，便轉了身來還水，“兄弟，你礦泉水。”
“謝――”
剛一抬起頭，話音就頓住了。
男生接過礦泉水，他眼睫一掀，露出一雙極黑的眼睛，浸透寒意，讓人無端想起深秋的濃露。
冷淡得似曾相識。
祁嘉靈：“……”
草了。
怎麼又撞上這人。
他就不能接著睡覺嗎？
“謝謝，”祁嘉靈一梗，接著往下說，“給個碼，我轉你礦泉水錢。”
男生掃他一眼，似乎沒認出祁嘉靈，只淡聲道：“用不著。”
“那我下去買瓶水還你吧。”
“不用。”
男生還是拒絕，祁嘉靈只好再次向他道謝：“剛才的事，真的謝了。”
聞言，男生垂下眼簾，盯著球鞋上被踩出來的印子，語氣很冷，“真想謝我，以後離我遠點就行。”
頓了一下，他又道：“讓一讓。”
拽得要命。
祁嘉靈理虧，安靜如雞地給他讓了路。
結果就在這人與他擦肩而過的時候，男生忽地側過頭，毫無預兆地開了口。
“這一次，又是大冒險？”
祁嘉靈：“……”
祁嘉靈：“…………”
死去的社死記憶突然攻擊他，祁嘉靈漸漸起了殺心。
輸人不輸陣，祁嘉靈冷靜地說：“是的，新玩法，很新。”
男生輕嗤一聲，抬腳就走。
這個地方，祁嘉靈一秒也待不下去了。
不願再跟這人碰到第三回，他感覺他倆八字不合，祁嘉靈選擇立刻離開。
也因此，他並沒有注意到，與男生同行的人站在不遠處，喊了一聲這人的名字。
“鬱青時。”
-
祁嘉靈趕時間，出去直接叫了個計程車。
坐在車上，手機一直振動，不斷有訊息提醒。
祁嘉靈閒的沒事兒幹，就開啟看了一眼，有個群在@全體。
【高二7班（純淨版）】
【我有官癮我當班長：報――！過幾天開學咱班要來新人了！】
【划水委員：男女？有無照片？再探再報。】
【我有官癮我當班長：男的，挺帥，就是人太冷，彷彿空調成精，自帶製冷效果。】
【我有官癮我當班長：聽說從南城轉來的，還是個學霸，本來應該直接到精英班，但當初精英班說好出入只憑成績，就讓他先來咱們備胎班了。】
……
班群還在聊這個轉學生，但祁嘉靈沒再往下拉。
他認出這個人了。
是鬱青時。
――《私藏月光》裡的配角，主角攻們的死對頭。
他們學校是寧城三中，也是當地的一所重點公辦高中。
比較特殊的一點是，就讀於這所學校的學生，他們家境普遍優渥，三個主角攻更是如此，沒幾人敢惹。
鬱青時一轉學，就陸續跟他們結下了樑子。
至於原因，無非是他太目中無人，幾個主角攻看不慣他，想挫一挫他的銳氣。
祁嘉靈當時看到這裡，有六點要說：“……”
就這？
畢竟是死對頭，即使是主角攻他們，碰到鬱青時也經常討不到好。
他們的樑子越結越大，矛盾也逐漸激烈起來。
直到爆發的那一日。鬱青時有事出校，被其中一人攔在路上。
這一架打得很厲害，他們甚至就在學校的攝像頭下打了起來，也自然而然地鬧大了。
要是輸了還好，偏偏鬱青時還在眾目睽睽下，把對方揍得渾身掛彩。
對方家長鬧到學校討說法，校領導開了幾次會議，最後給了鬱青時兩個選擇。
――要麼道歉，要麼退學。
祁嘉靈看到這兩個選項，實在忍不住了，只想口吐芬芳。
傻逼小說，腦殘劇情。
如果他有罪請讓法律來懲罰他，而不是讓他看到《私藏月光》這本書。
回憶完劇情，祁嘉靈成功地氣到了自己。
白月光倒了血黴碰見這些神經病，鬱青時也是一樣。
他和鬱青時，簡直同是劇情淪落人。
這樣一想，祁嘉靈還挺憐愛鬱青時的，也對這人很是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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