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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養小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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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佑元年八月,三年一次的鄉試如期舉行,東吳縣晉江書院的學子大多數參加比試,包括賀聞天和謝翼。

 從貢院回來以後,賀聞天可算是能大肆放鬆了,先前因著答應了沈家要在金榜題名之時上門提親,他特意在考試前頭懸梁錐刺股了幾日,爭取考出個好名次,到時候去沈家臉上也有光。

 到了九月,各家學子期待已久的放榜之日也到了,榜單張貼於各省巡撫署門前,賀家一大早就派了家丁去檢視,有好訊息會盡快回報。

 除了自己前去檢視,官府也會去中舉的考生家裡送捷報,賀聞天這日一大早便起了,坐在前院裡只等著人前來報喜。

 然而等來等去,到了午間還不見有人上門,連自家派去的家丁都沒有回來,眼見著官府報喜之人已經揮著馬鞭從賀府門前路過了好幾趟,賀聞天越來越坐不住了。

 快到晌午之時,他聽到外面傳來的訊息,這場秋闈南直隸的解元竟出自晉江書院,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同窗謝翼!

 賀聞天這下子更坐不住了,連向來他最看不慣的謝翼都考了解元,那他怎麼說也要考個三甲臉上才過得去吧。

 然而始終無人登門賀府報信,賀聞天終於坐不下去了,他二話不說牽了馬匹飛奔出府,奔著省城的方向駛去,打算自己去一探究竟。

 馬兒剛跑出巷子,就迎面撞上了看榜回來的賀府家丁,賀聞天眼睛一亮,追問道:“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如何,我是第幾?”

 家丁似乎也是一路跑累了,額頭上冒著虛汗,臉也漲的通紅,他對上賀聞天充滿希冀的眼神,聲音卻暗淡了下去:“少、少爺,奴才看了,您……您的大名不曾、不曾出現在榜單上……”

 賀聞天怔了片刻,怎麼也不相信自己沒考上,他怒罵道:“怎麼可能?你是不是看錯了,爺的名字是賀仲達,你到底識不識字啊?!”

 家丁被賀聞天罵的跪在地上,又重複了一遍:“少爺,奴才真的認真看了,來來回回確認了三遍,真的沒有您的名字在上頭……”

 賀聞天還是不信,那謝翼都能走狗屎運中瞭解元,他居然連個尾巴都沒中,怎麼可能?!

 “走開!”他一把搡開家丁,縱深跳上馬背,打著馬鞭而去:“爺自己去看!”

 然而結果還是令賀聞天失望了。

 他也在榜單上來來回回找了幾遍,卻怎麼都找不到自己的名字,他幾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那刺眼的“謝敬辭”三個字卻大大立於榜首,讓他不得不相信,他真的沒考上。

 若只是他自己沒考上便罷了,賀聞天還能安慰自己是考題太難,可他一直瞧不上眼的謝翼高中榜首,他卻名落孫山,這才讓他感到挫敗。

 謝翼是誰,那是沈芷荷曾心之所許之人,賀聞天想著自己還承諾過要在中舉之後去沈家提親,這下子更氣餒了。

 可他怨不了別人,只能恨自己,賀聞天氣得一拳砸在壁上,差點將榜單錘爛。

 傍晚,賀聞天垂頭喪氣回到賀府,早已沒有了早上的精氣神兒。賀老爺早已知曉他沒中舉之事,隨口罵了他幾句,也知道這鄉試難,初次就中之人本就少,想著兒子還年輕,將來歷練的機會還多,便也開始安慰他起來了。

 賀聞天一句都聽不進去,連晚膳都沒用就回了房。

 躺在床上,賀聞天只覺得自己可笑,早先在書院的時候,沈芷荷就罵他是二世祖,說他是紈絝子弟,什麼本事都沒有,只會靠他的縣令父親。

 那時候賀聞天不屑一顧,他可不覺得自己什麼都是靠父親的,他只是表面上吊兒郎當,實際上讀書做事都不差好麼。

 然而到了這一刻,他才覺得自己多可笑,沈芷荷說得對啊,他真的只是個一事無成的二世祖,什麼本事都沒有,所有的一切都是靠他爹得來的。

 沒有他爹,他什麼都不是。

 虧他還以為自己能中舉,信誓旦旦說要等考中之後來娶她。

 賀聞天將自己埋進錦被裡,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

 賀家安靜了幾日,闔府上下都知道少爺落榜心情不好,在賀聞天面前都小心翼翼,大氣都不敢出。

 賀夫人怕兒子在房裡憋出問題,給兒子做了最喜歡的甜點端進去,而後旁敲側擊地打聽。

 “兒啊,你上次跟你爹說的,想求娶的那位夫子的女兒,是哪家的?告訴娘,娘去幫你說說親事。”

 賀夫人和賀老爺的想法是一樣的,她本也沒指望兒子一次就能考中,眼下再多念幾年書沉澱一下也是好的,這次科考上沒闖出成果,他便想著先解決掉兒子的婚姻大事。

 聽說兒子看上了一位夫子的女兒,她心裡也是樂呵,讀書人家的姑娘必不會教養得太差,她打聽好了可就要幫兒子娶進門了。

 誰知賀聞天聽她提及此事後更是生氣,二話不說就將她趕出去,一臉不想多談的樣子。

 賀夫人望著兒子緊閉的房門頭疼,這是科考失敗,連自己的心儀之人也不想了?

 賀聞天用了好幾日,才消化掉自己落榜之事。

 只是沈芷荷的事情還未解決,他先前答應了要在鄉試過後上門提親,如今名落孫山,他也沒臉去見她了。

 可他還記著沈芷荷的親事,她如今女扮男裝讀書之事傳得家喻戶曉,省城的婚事也告吹了,現在更是被人嘲笑無人求娶。

 他是沒臉娶她了,那她的婚事怎麼辦呢?賀聞天可不想看著沈芷荷被人戳脊梁骨罵嫁不出去。

 他不娶,他就勸說別人去娶。

 這麼好的姑娘,怎麼能一輩子孤獨終老呢?

 賀聞天想到沈芷荷之前心儀的謝翼,便猜測她偏愛讀書好的男子,想來想去,心裡就有了目標。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他在瀟湘書院的好哥們岑安,岑安雖是七品小官之子,可人品好學識高,最重要的是他這次鄉試名列前茅,已經是個預備的舉人老爺了。

 沈芷荷配他,倒是不算委屈。

 賀聞天想到就做,當天就提著禮物上了岑府,去恭祝他的好哥們金榜題名。

 “來,哥們兒這回恭喜你考上舉人,有出息,也算給你爹長臉了!”賀聞天在岑家和岑安小酌兩杯。

 岑安是老實人,微笑著喝了他敬的這杯酒,安慰他:“賀兄這次運氣不好,下回努努力,也能中的。”

 賀聞天沒回應他的話,轉而又斟了杯酒,沉吟片刻,對他道:“哥們兒還有一事求你,你若拿我當兄弟,一定得答應我。”

 岑安眼皮一跳,詫異地看著他:“賀兄這是做什麼,有時候能幫的說一聲就是了。”賀聞天是縣令老爺的兒子,又如何會有事求他呢?

 賀聞天自顧自乾了這杯酒,回味片刻,才對他坦言:“你瞧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爹孃年紀也大了,你就不想著,給他們娶個媳婦兒進門,讓老人家早日抱上孫子?”

 岑安迷惑了,不明白他這是哪出,怎麼扯到他的婚事上去了,他問道:“賀兄有話可直言,岑安不明白。”

 賀聞天便接著道:“我們書院沈夫子的女兒,你知道的吧?沈姑娘那長得叫一個國色天香,性子又溫柔體貼,更難得的是,她還有頗幾分才華,兄弟我瞧著和你正是相配,不若你將她娶回家,如何?”

 賀聞天說著這番話,心裡甚是酸澀,若不是自己沒出息,怕耽誤了人家,又怎會捨得將心愛的姑娘拱手讓人呢。

 岑安瞧著賀聞天的面色,轉動了下手中的酒杯,失笑道:“既如此,這麼好的姑娘,賀兄為何不親自求娶呢?”

 這話說到了賀聞天的傷心處,他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沉默片刻,才啞著嗓子:“我是個紈絝子,跟岑兄不一樣,不能誤了人家姑娘。”

 岑安盯著賀聞天的神色,像是在探究他說的有幾分真假,良久,他笑了。

 而後放下酒杯,站起身,爽快道:“好,既然是賀兄傾力推薦的人,想必不會差,我這就找媒人,去沈家上門。”

 賀聞天沒想到事情進展得這麼順利,他還沒說上幾句岑安就答應了,他慌亂地起身,似乎是不確通道:“岑兄可考慮清楚了?”

 “自然。”岑安轉過身凝視著他,誠摯道:“賀兄中意之人,我豈敢質疑?”

 他咬重了“中意”二字,說與賀聞天聽,賀聞天沒注意到,他聽聞岑安確定了,如釋重負地坐下來。

 像是心裡一塊石頭終於落了地,他本應該鬆一口氣的,可不知為什麼,這會兒卻覺得心裡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了什麼。

 他沉默不語地坐在岑家的屋裡,一杯接一杯地灌著酒,直到天色晚了,酒瓶見底了,他才回過神來。

 此時門外恰好有了動靜。

 岑安從沈家回來了,賀聞天踉踉蹌蹌地站起身,問他:“如何?你去沈家提親了?”

 岑安點頭,換下衣衫對他笑:“還要感謝賀兄,我見了那沈姑娘,果真沉魚落雁的標緻美人兒,我與那沈家父母詳談甚歡,預計著下個月就能下婚書了。”

 “這麼快?”賀聞天驚詫,心中的酸澀之情更甚了。

 岑安拍拍他的肩膀,心情大好:“到時候還要邀請你來喝喜酒。”

 岑安換下衣服就去淨房盥手了,獨留賀聞天一個人孤零零的在室內,心裡像打翻了五味瓶似的。

 感傷麼,說不上,畢竟是他親自撮合的二人。

 嫉妒麼,談不上,畢竟岑安比他有出息多了,會給沈姑娘幸福的。

 賀聞天跌跌撞撞走出岑家,一個人孤魂野鬼般地走在寂靜的大街上,滿腦子都是那姑娘的音容笑貌。

 生氣時,會蹙眉怒罵他是“二世祖”。

 擔心他時,又會擰起眉頭對他說“我幫你上藥吧”。

 對了,她還欠他一份糖蒸乳酪沒給他呢。

 也吃不到了吧……

 她馬上就要成為他好兄弟的新娘了……

 賀聞天幾乎都能想象到,他日他的好兄弟岑安迎娶她進門,夫妻二人拜高堂,喝喜酒,入洞房……

 不,他不能接受!

 他無法接受自己心儀的姑娘嫁給他的好兄弟,自己只能眼睜睜看著二人夫妻恩愛。

 賀聞天被夜色的冷風一吹,忽然像是清醒了一般,秋闈沒中算什麼?他下次再考不就是了,可人錯過了就是一輩子了!

 賀聞天的眼睛裡像是終於找回了光,他飛奔似的跑向沈府,他要去阻止這門親事,他要親自去娶沈芷荷。

 到了沈府,沈夫子還在前廳觀書,他詫異地看著賀聞天慌慌張張地跑進來,胸腔大幅起伏,像是還沒喘過氣來,卻急急忙忙衝著他道:

 “夫子,您別將沈姑娘嫁給別人,要嫁、只能嫁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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