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顧叢文回來,肉眼可見地輕鬆了很多,前些天,顧意都感覺他的脊背彎了不少。以前顧叢文是很不顯老的,可這一次回來,顧意甚至發現,他都長了好多白頭髮。
王瑞芝也是,雖然嘴上不說,可肉眼可見地變憔悴。為了節省開支,家裡的阿姨也辭退了,這些日子,做飯都是王瑞芝自己動手。雖說王瑞芝廚藝尚可,可多年來十指不沾陽春水,還是有些生疏。譬如說今天中午的飯,就做得稍微鹹了點。
顧意不介意,王瑞芝自己倒嫌棄起來。
“哦喲,這個鹽放得……唉,手藝生疏了。”
顧意笑了笑:“挺好的。”
王瑞芝正欲說什麼,被手邊的電話鈴聲打斷,是顧叢文的電話。他在電話裡問她們吃飯了沒有,他忙完了,如果她們倆沒吃,可以帶點吃的回來。
王瑞芝:“啊喲,我們正在吃的呀,你要不要回來吃?”
顧叢文:“也好,那你們要不要喝點什麼?我這邊看見有甜品店,你問問小意,要不要吃點什麼蛋糕?”
隔著距離,顧意都聽出了顧叢文的笑意。
她吐出一口氣,見她們倆輕鬆下來,就是她最欣慰的事了。
她提高了音量,和顧叢文說話:“爸,我想吃巧克力慕斯蛋糕,小份的。”
顧叢文在電話那頭笑呵呵應好。
顧叢文沒多久後回來,拎著三個蛋糕盒子,臉上的笑意藏不住。他把蛋糕盒子放在茶几上,彎腰換鞋,半開玩笑地說:“今天我也吃個小蛋糕。”
王瑞芝嗔笑,拿過碗筷給他。
顧叢文看了眼顧意,有些沒話找話:“小意吃飽啦?是不是又只吃了一點?不能只顧著減肥的。”
顧意搖頭:“沒有啦,我吃了兩碗飯呢。”
顧叢文哦了聲,低頭夾菜,過了會兒,又抬頭說:“蛋糕店裡好多新品種哦,是我太久沒去過了,我都不認得了。”
顧意笑:“那以後可以去逛逛。”
顧叢文點頭:“對對,以後可以多去逛逛。”
他吃了兩口飯,終於說到重點:“小意啊,今天我去見小倦了,他的意思是,想盡快和你完婚。他父母那邊可能過段時間要出去玩,所以想趁出去之前,和我們這邊吃頓飯。你沒有意見吧?”
顧叢文沒來由地心虛,垂下視線看自己碗裡的菜。
“儘快是什麼時候?”她清楚薛倦的性格,他是那種凡事喜歡有定數的人,不可能說得這麼籠統。
顧叢文有些尷尬地笑著回答:“小倦找人看過,說這個月25號就是吉時良辰。”
今天6月19號。
顧意皺眉。
顧叢文看她皺眉,改口:“我也覺得這太倉促了,要不還是……”
“那就25號吧。”顧意打斷他的話,從桌上起身,“我想吃蛋糕。”
顧叢文看了眼王瑞芝,王瑞芝怪他:“你也太急了。”
顧叢文壓著聲音辯駁:“是小倦提議的,我倒是覺得儘快也好,免得夜長夢多,再生什麼事端。”
……
客廳的沙發到餐桌也就這麼點距離,他們細碎的聲音盡數落入顧意耳中。顧意拆開精美的包裝盒,挖了一勺巧克力慕斯蛋糕,有些冰,入口即化。她用嘴唇抿開,感受到巧克力的香味。
茶几上堆放著不少雜物,顧意打算拿旁邊的礦泉水,卻不小心碰倒一大片。她下意識用右手接,礦泉水砸在手上,一時脫力,悶響一聲,摔在地毯上。
其他的東西也一股腦掉下來,乒乒乓乓的。
王瑞芝看過來:“怎麼啦這是?”
顧意搖頭:“沒事,不小心碰倒了。”
直到回到房間裡,手還有點不舒服。顧意捏著自己手腕,靠著門板滑落下去,抱著自己膝蓋,坐在地毯上。她把頭埋進膝蓋裡,沉默良久。
剛開始的時候,真的很難接受。越是接受不了,她就越是要去試,摔了好多東西。那個時候每個人都小心翼翼,王瑞芝經常陪著她,也不敢說一句重話,只是不停地安慰她。
但顧意剋制不住,有時候會生氣,和王瑞芝生氣,也和自己生氣。
後來慢慢地,就好像接受了。她不在父母面前表現出來,不代表她真的能接受。
以前因為她要自己做衣服,家裡專門有臺縫紉機,還有好多別的裝置。他們倆特意騰了一間房間出來給她,還寫上“公主的工作室”,弄得顧意哭笑不得。
後來那個房間一直塵封,她再沒用進去過。今天卻格外地想進去看看。
顧意抬頭,推開門,在走廊角聽了聽樓下動靜,這才輕手輕腳地走到“公主的工作室”門口。
房門不用的時候會鎖上,因為顧意不讓他們弄亂裡面的東西。她將鑰匙插進鑰匙孔,竟然覺得很惶恐不安。
轉動鑰匙,推開門,隨手開啟牆邊的燈。
其實不記得她上一次離開之前這裡是什麼樣子,所以只覺得陌生,又熟悉。
胸口卻發悶。顧意轉身,關燈關門,大步走回自己房間。
-
定下的時間是領證的日子,並且在那天,打算一家人一起吃頓飯。領證而已,不會太過高調,所以沒太多要準備的東西。
即便有,薛倦那邊也全準備好了。
速度之快,甚至讓顧意有剎那的懷疑,他是早有預謀。可顧家出事和別人沒關係,顧意嘴唇繃成一條線,看著眼前這位薛倦的助理。
大概是她的眼神實在太不友好,助理第三次看向顧意,詢問:“顧小姐,有什麼意見嗎?”
顧意回答得很快:“沒有。”
助理小魏再次微笑著繼續說下去:“好的顧小姐,這是薛總安排的,那天您和他要穿的衣服,您有什麼意見嗎?”
顧意看向小魏遞過來的照片,一眼認出那是她自己畫的設計稿。
在那場意外之前,還沒來得及自己做的。
顧意臉色一變,忽地起身,聲音也陡然變了調:“我不同意,他愛穿什麼穿什麼,就是不能穿這個。”她態度強硬,把一旁的王瑞芝都嚇了一跳。
“而且薛總是懂法律的人,沒經過我的同意,將我的設計稿私自做成成衣,這是剽竊,是侵權。”
顧意胸口起伏著,手指微曲,撂下兩個人揚長而去。
小魏有些尷尬地求助王瑞芝,王瑞芝到底要在外人面前向著顧意,只說:“不好意思啊,小魏秘書,要不你改天再來吧?”
小魏就這麼灰溜溜地回去薛倦那兒,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轉述給薛倦。
“薛總,您看……?”
薛倦手指輕敲了敲桌面,“另外選一套吧,簡約大方就好。”
小魏如獲新生,應下後出去了。
薛倦靜坐了會兒,撥通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以前她老是喜歡要他記下來,唸叨得多了,其實他早就記得,但每次都故意說自己不記得。
電話很快被接通,薛倦解釋:“小意,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給你一個驚喜。”
顧意聲音冷冷的:“薛倦,所謂驚喜,是接受人會感到高興的事情。這話是你自己說的,你難道覺得,你這麼做我會高興嗎?”
她撐在陽臺的欄杆上,看見天上有稀稀拉拉的雲,風裹挾著悶熱。這句話出自薛倦,那一年他過十八歲生日,顧意精心準備了很久的禮物,在眾目睽睽之下送給他。
他一點也不領情,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落她的臉,就是這麼說的:顧意,所謂驚喜,是接受人會感到高興的事。你難道覺得,你這麼做我會高興嗎?
哈,真是風水輪流轉,她今天把這話原封不動地還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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