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 皇后娘娘壽宴前夕。
書房內,暮雲站於案前凝著對面端正坐著的自家公子,些許話頭在喉間轉了幾轉, 終是開口:“公子,聽說夫人已經準備好一尊佛像明日進獻給皇后娘娘。”
楚元逸淡淡地“嗯”一聲。
暮雲只得又道:“公子不預備同夫人說些什麼?”
言罷,桌案後的人終於眼皮微掀,抬眸望向他。那眸色分明在說, “你想我說什麼, 能說什麼?”
暮雲悄然嚥了咽口水,明明自覺是多管閒事, 又覺得這樁閒事若是不多一句嘴, 怕公子日後會有後悔的時候。
遂又道:“屬下斗膽, 屬下以為上次夫人能夠全身而退,多少有些僥倖。這次, 夫人或許不會這麼幸運。”
“公子,您當真想好了,要以這樣的方式復位?”他只怕,以夫人之容貌秉性, 公子早晚一日要深陷其中, 到那時可就悔之晚矣。
“什麼方式?”楚元逸冷冷地睨過他, 終是開口, “陛下寵幸兒媳, 為掩下這樁醜聞不得不將我復位, 彼時, 我便是滿城笑柄?”
暮雲頓時無言,些許念頭他動過,卻是不能說。眼下公子直接挑破, 倒令他無措。
不妨公子又道:“你從什麼時候開始以為我是個好人?”
為圖帝位,本就要不擇手段。
暮雲忙躬身道:“屬下知錯!”
他撤身離去,只覺以公子之心性,當真非常人不可及。翌日夫人出行,他再度眼見公子親送夫人至門口,從頭至尾未有一絲猶疑。
直至宮中傳來訊息,果然出事。
暮雲稟報:“夫人在壽宴前被人叫走,來人藉口探望淑妃娘娘,所行目的卻是陛下正在的昭陽殿。”
言過,便見公子手執書冊,依是不動如山。
他愈是自嘆弗如,卻在門口靜立了足足一刻後忽然窺探出另一層端倪。
整整一刻,他未聽到一聲書頁翻動的聲響。
……
宮內。
安若隨著小太監走過一條條長長的宮道,紅牆灰瓦在眼前不停走過,走得她甚至有些疲累。她心下疑慮重重,直至瞧見眼前昭陽殿的匾額高懸,終於確定被騙。
原本,這小太監在鳳華宮與她言說淑妃娘娘念著她時,她便有了懷疑。皇后娘娘壽宴即將開始,淑妃娘娘即便身子略有不適,也當傳太醫,而非趕著這個檔口請她前去。
然而,這小太監確然是淑妃娘娘宮內之人,皇后娘娘瞧見也允了她前來。如此,只得隨著小太監出了鳳華宮。一路上,彎彎繞繞不停,小太監又藉口自鳳華宮往扶雲殿的路有一條正在修繕,所以才特意繞開。
眼見得昭陽殿就在眼前,安若忙後轍幾步退回甬道,她福身一禮,迅速道:“皇后娘娘壽宴即將開始,臣女先行離去。”而後不顧那小太監阻攔預備快速離去。
原本這宮內,陛下最常待得除了上朝所用的正陽殿,還有這座陛下用來居所和處理政務的昭陽殿。
她無瑕顧及這小太監好端端地帶她來昭陽殿做什麼,鳳華宮與昭陽殿本距離極近,這小太監卻是帶著她繞了好大一個圈。如今,不論他意欲何為,她都要迅速離去。
然這步子剛剛抬起,便見那小太監竟也不在意她離去,而是迅速跑到殿前空地,撲通一聲跪下,掐著尖銳的嗓音高聲道:“定國公嫡長女求見陛下,求陛下去看看娘娘吧!”
她赫然僵住,無奈招手扶額,險些當下便仰天長嘆:這戲曲高臺,是要唱哪出啊?
淑妃娘娘利用她來求見陛下,以使陛下能夠前去探望?
這到底是淑妃娘娘過於天真,還是這小太監護主自作主張?然不論哪種,安若只覺得不可思議,怎麼的,她這個兒媳的臉面要大過淑妃娘娘多年相伴的情分?
亦或,這小太監是受旁人指派,既坑了她,也令陛下不喜淑妃娘娘。
諸多念頭自腦中閃過,她已然行至那小太監跪著的地界,與從內殿走出的景公公福身一禮,茫然道:“臣女進獻壽禮本在鳳華宮好生待著,這位公公忽然前來,道是母妃身子不適……”
“定國公嫡長女求見陛下,求陛下去看看娘娘吧!”
小太監忽然又是嚎道,硬生生打斷她的話。
安若心下一沉,她現下確認,此舉定是有人刻意指使。.
臺階之上的景公公亦是臉色一凜:“安小姐說話,哪有你插嘴的地方?”說著,一面與一旁的兩個守門太監打眼色,兩人當即快步而來將小太監按住,一併死死地捂住他的嘴。
安若這才繼續道:“這位公公言說母妃身子不適,不知緣何卻是將我帶來這裡?”
景公公愈是瞭然:“安小姐既是走錯,那便回去吧!”
安若忙要開口致謝,這事不知旁人有何意圖,不驚了陛下最好。不妨膝頭尚未彎曲,便見一太監從殿內而出,與景公公低語兩句,景公公望向她便是做了個請的手勢。
果然還是驚動了陛下。
安若只得隨他進殿,步子剛邁過高高的門檻,便見景公公手臂一伸將她身側的石竹攔在殿外。她心下沒來由地慌張,不知這事驚了陛下能有個什麼後果,眼下只得強撐鎮定。
走過幾步,又是繞過屏風,方凝著一道明黃色的衣襬,而後規規矩矩行禮。
餘光可見,陛下正一手靠在榻桌上,握著本書冊,姿態閒適。她沒功夫思慮緣何陛下這般清閒卻沒有去為皇后娘娘賀壽,而是不得不憂心陛下萬勿以為她此刻出現在這裡是別有居心。
好端端的,又要給楚元逸添了麻煩。
不妨,那目光落在她身上打量了片刻便道:“坐吧。”
安若靜等有人搬一把杌子過來,等了一會兒卻聽景公公道:“安小姐,陛下請您上坐呢!”
上坐?
她愣了下,順著景公公的眼光去瞧,卻是要她坐在那榻桌的另一側,那個位子,應是僅有後宮娘娘可坐吧!她坐那兒……算怎麼回事?
她忙一福身:“臣女不敢。”
“坐。”
陛下的聲音忽的響起,安若明知此刻若是再不應,便有違逆陛下旨意之嫌。然她仍是堅定後撤兩步:“臣女無意冒犯陛下,求陛下恕罪。”
她眉眼低垂,目光所至唯一塵不染的地面,室內靜得她彷彿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過了好一會兒,她的脖頸甚至有些痠痛,才又聽見陛下似是平靜無波的聲音:“在逸兒那過得可好?看著好像瘦些。”
“臣女一切都好,公子也待我極好。”
“既是好,怎這般小心翼翼?”
安若怔了下,當真是一頭霧水,難道不該小心翼翼嗎?她面對的可是當今陛下,自是應謹慎行事。可陛下口中這般因果,實在令她不解。
彷彿是……以為楚元逸沒將她照看她,才令她小心翼翼?
她費力思索如何應聲,忽聽陛下又道:“是不敢,還是不能,亦或是不想?”
這有區別嗎?她幾是滿腦袋疑問,當下只得先行答道:“臣女不敢,不能,也不想。”
“……回去吧!”
呃?
安若又是一驚,但仍是迅速離去。陛下的意圖非她能夠揣度,也不必浪費心思。行至殿外,一直走出很遠,身側的石竹方小聲道:“夫人,咱們這是?”這可不是回鳳華宮的路?
“去扶雲殿。”
“那咱們便趕不及皇后娘娘的壽宴了。”
“趕得及也不成,若有人問我母妃身子如何,我該如何作答。”安若眉間微蹙,今日之事不知何人所為,亦不知是衝她還是衝淑妃娘娘,無論如何都應與淑妃娘娘見一面才是。
然行至扶雲殿,她卻未曾見到淑妃娘娘,淑妃娘娘近身宮女道娘娘一直睡著,請她等上片刻。安若等了近半個時辰也未等到娘娘醒來,她一時間愈是拿不準此事淑妃娘娘是否知情。
折返鳳華宮,自是又一番虛與委蛇,她只裡裝著事,甚至前些日見過的那位孟紀之女孟昭柔主動上前說話,都無心應付。
直至回到早已被摘除匾額的三皇子府,她直奔楚元逸的書房,又將石竹撇在門外。
楚元逸知道她回府,只是腳步抬起遲頓了那麼一會兒。他驚異於她再一次全身而退,心下不知是歡喜還是遺憾。
結果就遲了這麼一會兒,女孩生生撞到眼前來。她還微微喘著氣,忽然開口,似知曉了所有因由。
她道:“公子,我想了一路,我不應再入宮。”
楚元逸竭力掩住那一剎的慌亂,淡淡地“嗯?”一聲以作回應。也幸得女孩來得倉促,未曾察覺。
不妨音落便聽女孩又是煞有介事道:“回來時我一直在想應當怎麼做才算妥帖,公子以為我有了身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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