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稀奇。當年楚元逸被貶為庶人, 尚且走了一撥人。眼下涉嫌謀害太子,眼見得是闔府盡滅的罪過,自然有些人要走。
“皇妃?”石竹見她一時無言。
“我在想, 這會兒我是應雷厲風行,還是柔弱無枝可依。”到底怎樣,才算有利於外頭對楚元逸的評說?
“罷了!”她籲一口氣,問石竹, “姜嬤嬤摁不住這場面?”
“姜嬤嬤終歸也是下人, 眼下殿下出事,姜嬤嬤也不好做事。”
“開啟院門, 讓鬧事的進來。”她道。
不一會兒, 雲間院便站了足有二三十人。其間是男女兼有的下人, 唯排首那位是衣著鮮亮模樣豔麗的主子。
安若一眼掃過,神色淡淡道:“殿下不在府上, 諸位有事不妨直說。”
排首女子單手掐腰不屑地哼了哼:“我們說,你便會允?”
安若毫不猶豫道:“自然。”
人們瞬間抓住她這宛若隨口說出的話,一人迅速揚聲道:“我們想出府去,請皇妃開啟院門。”
“這是小事。”她淡淡一笑, “只是不知諸位可否想清楚, 殿下蒙冤下獄, 他日自有平反之時, 諸位不要後悔!”
那女子又是冷哼:“有什麼好想的, 不走, 就是死路。”
霎時間, 人群中聲音一層高過一層。“放我們出去!”
“放我們出去!!”
最後近乎是所有人叫喊,且伴著迫切的需求開始步步向前,眼見得最前頭的僕人越過那衣著妍麗的女子, 手中短刃從身後悄悄移向身前,下一瞬,徑直刺向安若。
這一刻,來得太快太急,且由著吵嚷聲掩蓋。那女子悄無聲息退到一側,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揚。
然笑意尚未綻放,忽然一道冷冽的寒光閃過,那人手中匕首“哐當”一聲落在地上,不知從何處而來的長劍劃過他的喉嚨,鮮血噴濺向四周。
安若由石竹護著猛地後徹,那血液便大半落在地上,又有些許染上那女子的衣衫。女子頓時目瞪口呆,暮霄明明不在府上,這又是何人?
然也容不得她探知,男子當即立於安若身後,眾人亦被忽然倒地的那人嚇了一跳,連連後退。
誰能料想,一貫溫婉柔弱的三皇妃,忽然就令人眾目睽睽下殺了人。
安若目光再次冷然地掠過眾人,與姜嬤嬤道:“去將牙保叫來,這些人通通賣了。”
人群裡有一瞬的寂靜,隨即便有幾人跪下求饒。
“奴才知錯了,求皇妃饒命!”
“皇妃饒命,奴才實是被人攛掇蠱惑,奴才不敢背叛殿下,也沒有背叛啊!”
這時的聲音,再不復方才的張牙舞爪,是絲絲髮顫透著恐懼。畢竟殿下入獄,還不是定局,還未走到死路。且皇妃如此處事,更像是殿下蒙冤才有的底氣。既算是最差的結果,皇妃乃定國公嫡女,這樁案子未必真的牽連諸多。
然若是被賣於牙保,那是要做最苦最累的活,是在不見天日的日頭裡生不如死。
安若沒有吱聲,只一個眼色命姜嬤嬤將所有鬧事的人一併攆了出去。院子裡,便只餘下先前站於首位的女子。
“蕭媵侍……”安若凝向她。
蕭媵侍已然駭到腿腳打顫,她知曉何處出了差錯,可眼見得必贏的局面忽然逆轉,她顧不得喘息,猛地跪下,齒縫艱難憋出一句:“求皇妃饒命,妾身知錯。”
她寧肯死也不要落入牙保手中,淪為娼妓,受人折磨。
安若眸光淡淡地瞥向她:“既是要出府,那便出吧!”
“不!”她慌亂地搖頭,“妾身沒想離開,妾身只想好好侍奉皇妃侍奉殿下。”
安若猝然失笑:“這話你自己可信?”
頓了頓,安若到底是又許她一條生路:“說出你背後之人是誰,我保你性命無憂。”
如此卡好的時間點,殿下將將落難,便有人想要趁亂殺了她,好來個一石二鳥。這份用心,她身後必定有人。
蕭媵侍下意識便要張嘴辯解,可抬眼瞧見安若那雙清透的眸子,那是將一切看得通透,一切盡在掌心。蕭媵侍一時怔住,猶疑之後,終是什麼都沒說。
安若亦懶得多問,直接命人將她帶下去,囚於她自個的秋意閣。
院子很快恢復先前的清淨,染了血的地面也被打掃乾淨。石竹瞧著立於安若身後的男子躬身退去,又隱於暗處,方長出一口氣。
“可嚇死奴婢了,幸好殿下給咱們留了人,要不真得讓人得手不可。”
是啊!天未亮時楚元逸被人帶走,說府中之事皆由她一人做主,對應的不止尋常下人,更有隱於暗中的護衛。若非如此,她亦不敢將許多人引進院落,由著他們胡鬧。
“殿下對您真好,事事考慮妥當。”石竹緩過勁來,便忍不住感嘆。
“嗯。”她低低應著,“他做事確然周到。”甚至有些體貼。
這樣的男子不像是未來的帝王,亦或是,他對女子本就添些溫柔。
“可不是麼?”石竹在一旁道,“殿下入獄,差人給您帶的唯一句話,便是讓您做得焦急模樣。這話說透了,便是不必著急。”
“可這事若換了房人,怕走漏風聲,說不準就是一味瞞著,好讓您真的著急,好將這齣戲演的像一些。”
“可是以您的為人,真急了,不免又要不顧一切想法子,說不準連自個都要搭進去。”
“再說了,真著急同假著急又有什麼區別,裝得像些不就行了。殿下這麼做,可謂是十分相信您,又免於您真的受驚。”
“嘖!”說到最後,石竹又是微揚著下頜感嘆,“想想,便覺得溫柔貼心。”
安若凝見石竹眼中莫須有的憧憬,裡頭光影閃耀險些冒出桃心來。不由得無奈一笑:“你呀!還真著急假著急……”
說著,她忽然頓住。
“我竟忘了蘇姑娘,這事……”一整日下來,她一口氣歇不得,甚至忘了著人知會蘇姑娘一聲。
石竹忙不迭搖頭:“皇妃,這事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蘇姑娘若是真的擔憂,怕是早來尋您了。她既是沒來,想是心裡有譜,用不著咱們說。”
“也罷,還是想想如何儘快見到殿下。”
“您還是先不要想,先用膳才是要緊,您整日都沒怎麼吃東西。”說著,便是招呼下人將飯菜呈上。
安若凝著那桌飯菜,腦中忽然轉過方才石竹那一長串的話。驀地開口道:“方才你說,我會豁出命去救他?”
“沒……”石竹一臉懵懂,她何時這麼說過?
緊接著趕忙又道:“皇妃,您可不要衝動。”
“我現在,確然應當性命堪憂。”
石竹擰著眉,愈是不懂何意。安若遂附到她耳邊低語,石竹這才瞭然。
是夜,雲間院燭火亮了整夜,婢女們一茬茬進,一茬茬出,手上端著一盤盤血水,大夫亦是請了一個又一個,然床榻之上的人卻仍是昏迷不醒。
訊息迅速傳遍了整個京城,清早的茶樓已有議論聲響起。
“你可聽說,三皇子昨日下獄,三皇妃半天都沒捱過,昨晚上就遇刺了。”
“在自個府上遇刺? ”聽著之人滿眼不可置信,迅疾道,“我竟不知還有這回事,只聽說昨日三皇子府遣出許多下人,我還想著是三皇子府要倒,下人們各奔前程。”
“這事就是連著的!”
“啊?”
“聽說呀,是下人們鬧事,讓三皇妃給清了出來。說是那會兒就有人刺殺,不過沒得手罷了!”
聽著之人頓時倒抽一口冷氣,明明是炙熱的時節,卻是在日頭沒出來時,忽然覺得周身發寒。好一會兒,方才長嘆一聲:“哎,這三皇妃也真是可憐,命苦哇!這不是明擺著趕盡殺絕嘛!”
說罷,又是沒忍住好奇,身子微微前傾,小聲問道:“那你說,這三殿下還能翻身嗎?”
“噓!”那人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這事呀,可不是咱們能揣度的。不過我瞧著,這背後之人可是極有手段。”
“此話怎講?”
“趕盡殺絕。”
聽著之人起初愣了下,想著怎用他用過的話,愣了會兒,忽然瞪圓了眼睛。此“趕盡殺絕”與彼所言,可是截然不同。他所言,乃是有人執著於取三皇妃的性命。這人所講,卻是要將三皇子府清理乾淨。不可謂不狠毒。
同一刻,昭陽殿大門外。
景公公望著急奔而來的小太監,當即斥責:“嚷嚷什麼,攪擾了陛下你十個腦袋都不夠砍。”
小太監模樣伶俐,做事卻顯得蠢笨,撲通一聲跪下,比景公公叱責的聲音還要大些。他聲聲說著:“奴才知罪,奴才知罪。”
叩過頭,又極是小心道:“景公公,此事當真不稟告陛下?這事要是再不說三皇妃就要香消玉殞了。”
景公公無奈輕嘆:“再等等吧!陛下龍體安康最是緊要。”盡人皆知,陛下一夜間經歷喪子之痛,又知太子極可能為三皇子所殺,其中心緒最是難平。
這個時候,任何事都不應進殿打攪。
然方才的說話聲許是大了些,景公公話音一落,正殿裡便忽然傳來一道沉悶沙啞的聲音。
“何事?”
景公公忙提步入門,行至陛下跟前都沒掩住驚慌。他頗是小心道:“都是小的們嘴碎。陛下醒了,可要用些早膳?”
陛下身子疲乏,彷彿一夜間蒼老許多。這時亦懶得追問,一個眼神瞥去,景公公便再不敢隱瞞,忙將昨夜三皇妃遇刺,眼下又是性命垂危之事細細道來。
“傳太醫。”陛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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