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誘君(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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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安歌

 安若醒來時, 日頭正熱烈地灑下。暮霄送來最新的訊息:查到蹤跡的太子府侍女果然死了。那位喚作安歌的庶妹,剛剛定了親。

 侍女死去一事,安若有所預料, 且並不妨礙大局。只琢磨著安歌,想起為何那一世張氏未曾將主意打在安歌身上,想是彼時的安歌已然嫁做人婦。不如她這個本就在天泉寺唸經無人惦念的女兒好掌控。

 眼下,尚在閨中之人, 成了安歌。

 安若沒成想, 她自個想要跳脫出來,卻是將要害了旁人。幸好還來得及。

 遂與石竹道:“你悄悄見一見安歌, 將這事提前知會她。”

 “是!”

 石竹應下, 當夜便與暮霄一道前往。她自個早已有了翻牆的本事, 可若要悄無聲息地翻牆,做得還差些。因而便讓暮霄先一步探清安歌小姐房間的位子, 而後帶她入內。

 足尖剛一貼地,石竹便覺周遭一陣寒涼。這院子也忒冷僻了些。入目唯有一棵枯樹,和一間不大的屋子。

 臨進門前,石竹最後確認了面巾好好地遮掩著面容, 方才推門而入。屋內更是簡潔, 唯一張床一方桌一窄櫃。桌上也僅燃了一盞油燈, 昏黃的燈火後坐著一個一襲淡綠色衣裳, 有著清麗面容的女子。

 女子顯然被嚇了一跳, 卻又沒有叫出聲來。

 石竹趕緊道:“我沒有惡意。”而後將安若的囑咐一一道來。一言一語說著, 女子漸漸變得平靜, 待石竹說完,忽然開口:“還有這樣的好事?”

 她的聲音亦是平靜,唯走的近了, 看清眸子裡冒出的希冀。以及,那衣衫本該是鮮豔的顏色,是洗的發了白。

 石竹驚異道:“小姐以為出家為尼是好事?”

 “自然是好事。”說著,便是衝石竹盈盈褔身,“不知姑娘從何而來,但還是謝過姑娘,這於我而言,是樁好事。”

 “可你婚事將近。”

 “抬去做妾罷了!”女子眼中那些微的星光驟然散去,又恢復做安安靜靜不受驚擾的模樣。

 “總好過青燈古佛,日子悽苦。”

 女子苦笑一聲:“姑娘想是沒有去過天泉寺,那裡不止有山有景,還有煙霧嫋嫋。”

 石竹一時不知如何應聲,這位安歌小姐的反應實在出忽她的意料。本想拉她一把,她卻是欣然往之。

 末了,只勉強道:“青絲盡落,也無妨?”

 女子靜靜地回望著她,眸中之意不言而喻。石竹不知還能如何,只得與暮霄回府,並將安歌小姐所言報於安若。

 安若聽著,亦是詫異。便是她重來一,世亦是避開天泉寺,於安歌而言,彷彿是條活路。

 “暮霄,你明日將安歌查得更清楚些。”她道,“她是否有過心許之人,她在偏房處境具體如何?還有,看她自她的母親逝去後,可有在意之人?看她父親對她如何,都查得清清楚楚。”

 “是。”

 翌日午後,暮霄帶回更為準確的訊息。

 卻原來,她這位堂妹在偏房的日子比她從前還不如。從前叔父嬸母待她,不論如何面子上總說得過去,且她對於幼年曾被父母寵愛,實是過於遙遠且短暫。

 而安歌,她的母親原是那位叔父最寵愛的妾侍,連帶著她也被嬌寵了十餘年。她是真正過了十二年嫡小姐般的日子。直到母親去世,幼弟由嫡母誕下,她開始被父親冷落,甚至連出身都被質疑。她亦從當初明媚活潑的大小姐變成了如今安靜無爭的模樣。

 於她而言,似母親一般為妾,倒不如出家了事。

 良久,安若低低道:“安歌似我,又像安寧。”

 “這樣吧,”她道,“石竹,入夜後你再去一趟,與她表明身份,問她可願來見我一面?”

 是夜,安若坐於外間主位,凝著緩步走來的女子,恍惚間像遇見從前的自己。那樣一張面目,尚未入佛堂,面上已沒有一分慾望。

 女子衝她盈盈褔身:“見過三皇妃。”

 “叫我堂姐就是。”

 安歌道:“是,堂姐。”

 或許真是一宗而出,安若看著她便覺親切。省去虛與委蛇,直接道:“聽說你不喜歡叔父為你定下的那樁婚事,我可以幫你退掉。”

 安歌將將坐下,又是起身行禮:“多謝堂姐。”然她這般說著,面上卻未有一絲愉悅,冷靜的像一尊玉面人。

 “你叫我堂姐,便沒這麼多禮數,坐著就是。”

 安歌這才坐下,頓了會兒,終是開口:“堂姐,其實我並非對定親那人有意見,說來我也未曾見過他。”

 安若瞭然:“你不願做妾。”

 “我更不願在那個家裡待著。”

 是以,出家好過做妾,做妾又強過在那個荒僻的院子。安若思及,倘若她處在同樣的境地,怕是也寧願做妾,寧願出家。

 安歌終於抬起眼,平視著她:“那裡是四方天地,不見盡頭。”

 “出家倒也未嘗不可,只是不能代替旁人。”安若道,“安寧出家是陛下聖旨,有皇族中人盯著你倒是其次,定國公未免事情敗露,定會著人日夜看守,餘給你的怕只有一扇窗。”

 安歌一滯,眼底終於出現波動。她尋一方自由天地,哪料前路是被人幽囚。

 安若繼而道:“離家,退婚,免於出家,這三件事我都可以幫你,你可願意?”

 安歌徹底呆住,再不復進門時無慾無求的模樣。她此次前來,不過為著灰暗的人生,想掙扎著試這最後一試。不想這一試,竟要試出一片光明。

 她還未開口相求,也不知如何求,能求些什麼,三皇妃忽然就為她鋪下一條康莊大道。

 她抿了抿乾澀的唇,好一會兒才艱難啟齒:“堂姐,請恕安歌冒昧,不知堂姐為何要幫我?我與堂姐似乎從未……”

 幼年似乎見過一面,卻是連話都未曾說過一句。若非定國公身份顯赫,堂姐又嫁於三皇子,只怕她對堂姐仍是一無所知。

 安若坦言:“你被我牽連,自然不能讓你平白受過。”

 “?”安歌擰眉不解。

 “若我尚在閨閣之內,代替安寧的人便是我。”

 安歌無比驚異:“您是皇妃,他們怎麼敢?”說著,安歌忽然反應過來,“也是,他們正是不敢,所以想起我。”

 “所以……”

 安歌終於定下決心,模樣鄭重道:“堂姐,我願意一試。”

 “好!”安若遂詳細道,“太子即將下葬,安寧亦該先一步入天泉寺。國公府行事想來也就這兩日,必會派人將你接去。彼時,以免國公府將心思落在其他無辜女子身上,我會卡著最後的時間,先他們一步送去帖子,請你前來陪我。”

 “父親若是拒絕……”

 “皇子與國公,你父親知道如何選。”

 安歌心下其實沒譜,這三年她一直被困,只知太子薨逝,定國公少了倚仗,三殿下亦被懷疑下獄,一眼得知,倒是定國公分量更重些。然她思忖片刻,仍是艱定開口:“堂姐,我信你。”

 安若莞爾一笑:“這兩日若是閒來無事,不妨想想將來做什麼,去何處?”

 安歌怔了下,眉宇間終於露些小女兒的形態。她不自覺扯了扯袖口,眉眼低垂道:“不怕堂姐笑話,我早盤算著死期將至,沒什麼盼頭。得知能夠出家,覺得仍可苟延殘喘。如今,卻是可以自由地活,我這一時間倒不知想些什麼好。”

 安若愈是溫柔:“那就慢慢想。”

 “嗯。”安歌重重點頭。

 ……

 送走安歌,安若還未歇下,便聽得侍衛來報。督查此案的吳相,已從那侍女的身上輾轉查到新的線索。

 “那侍女曾在後宮待過兩年。”侍衛道。

 安若記得最初問過暮霄那侍女的相關,她很年輕,且已經在太子府多年。“宮女不是二十五方可離宮?是有人特批?”

 “當年,她是被當做一具屍體抬出。”

 “宮中哪位娘娘幫了她?”安若暗自思忖,總不會是殿下如今的母妃。她雖見淑妃娘娘次數不多,卻覺得淑妃娘娘不大像是如此老謀深算之人。

 且這事縱使做得足夠隱晦,也早晚有查出來的一天。不值當。

 侍衛道:“是賢妃娘娘。”

 安若著實怔了下,這位娘娘她唯一的印象便是口無遮掩,性子急躁。但身居妃位,低位妃嬪不敢吭聲,同樣身份的娘娘懶得計較,皇后亦是從未說過什麼。

 這樣一個人,為何要大費周章策劃謀殺太子一案?

 她默默思索著,眼見著再轉一道彎便瞧見終點,忽的聽見一道急促的腳步聲。石竹打外面忽然跑進來,周身還裹著夜間微涼的風。

 這時辰,她應是與暮霄將安歌送回,難道又出了什麼事?

 安若一面將手邊的茶水遞與她,好叫她喘口氣,一面正要問生了何事,石竹卻是氣也顧不得喘,急急道:“皇妃,殿下回來了。”

 安若猛地抬眼,驚愕地張了張嘴,只覺心口跳得厲害。許是懸了許久的心驟然落地,周遭泛起漣漪。

 她下意識起身相迎,便見一張熟悉的面目已然出現在院門口。他身披一件青灰色的斗篷,以遮滿身傷痕。步步走來,似乎仍與從前無二。

 然許久未見,彷彿萌生出一股親切,莫名令人心安。

 她顧不得揪出那股子親切探明,忙與石竹道:“快著人去沐室備水,伺候殿下洗漱更衣。還有,請大夫來。”

 楚元逸遠遠地瞧著那道單薄的身影,還未走近忽然就被請入沐室。再到面對面,已是半個時辰後。

 女子歪在躺椅上,雙目緊閉,睡得卻不安穩。他極力將腳步放輕,輕到不發出一絲聲音,她卻似心有感應一般,他將將坐下,她忽然就睜開眼。

 原是一直提著神,才輕易醒來。

 安若見他已然換了乾淨衣裳,遂問道:“殿下可上了藥?身上的傷可還好?”

 “不妨事。”楚元逸終於這樣近地看見她,她的傷比他重太多。幾日未見,仍是唇色蒼白,氣虛無力的模樣。

 然而不知為何,當他下了馬車,自府門至雲間院疾奔而來,他望見天上的月亮,望見坐在屋內等候他的女子,驀然生出一種現世安穩的錯覺。

 沐浴時,他甚至安逸的也打了瞌睡。

 有片刻的沉寂,兩人忽的一道開口:“我有話想問你。”

 “我有話想問你。”

 異口同聲,又彷彿默契。

 安若忙道:“你先說。”

 楚元逸喉結微動,那急促而來的勇氣順著女子清明的眼睛,忽然消減了大半。食指指腹無意識摩挲著衣襟,餘下的一半催促著他開口:“那日在天牢內,為何會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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