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這是?”安若不明所以。
石竹憋的胸口不停起伏:“她不會看上殿下了吧?皇妃, 您這算不算引狼入室?她看上殿下可不行。”
“這話是從何說起呀?”安若無奈失笑,笑罷又是嗔她一眼,“安歌不是這樣的人。”
“您才識得她幾日, 又怎會知道她是怎樣的人?”石竹扁著嘴。
“你知道?”
“反正她就是不對勁。”石竹哼了哼,“再說,情感一事可看不得人之品性,我費心養大的石榴, 不還是被人拐跑。”
這樣一說, 安若忽然懂了。遂笑道:“你也說了,這事由不得人, 石榴這一樁不管好壞, 咱們總歸給她兜著底。我想安歌應也是瞧見了這樁事, 才忽然轉了念頭。”
“這人世間最熱烈的情感,不過如是。”她自個雖是不懂石榴這樣莽撞的奔赴, 但也佩服她這股衝勁。
“她分明……”
將一張嘴石竹便是猛地閉上,外頭傳來些微動靜,是安歌那處已然開始搬運她為數不多的行李。石竹餘下的話,到底沒有說出口。
她只怕安歌並未因為石榴這樁事動念, 而是日久深長地瞧著殿下待皇妃好, 才起了興。
……
沉院書房。
暮霄恭敬稟報:“回殿下, 已經與雲間院送去訊息, 今夜殿下將會宿在那裡。”說著, 眼見書案後的人沒有一絲動靜, 又道, “方才聽竹軒來送信,蘇姑娘請您晚間一道用膳。”
這兩廂碰撞倒也不是頭一回,暮霄心底有譜, 可還是要循著規矩稟報。
果然,楚元逸眼皮微抬:“皇妃喜歡下棋,去庫房取出那方血檀棋盤,稍後一併帶去。”
“是。”
楚元逸已經許久不再雲間院用膳,安歌初來之時,他倒是去過幾回,安若沒瞧出什麼,倒是石竹不怎麼歡迎他。後來那臉色一日比一日差,只恨不得攆人。
他還問過暮霄,可是得罪了石竹?
暮霄實在無辜,他與石竹一向處得好,除了她越來越不把他當做師父。
今夜用膳,石竹難得面色和悅,倒是安若有些心不在焉。
“在想什麼?”楚元逸探身向前,用飯時還好,這會兒這一局棋下來,她額間蹙得愈是厲害。
安若摩挲著手中的白玉棋子,撥出一口氣:“與殿下下棋實在是費心費神。”
“殿下的步法我是看不懂,也琢磨不透。”安若道,“同安歌下時,還能打一個輸贏,落在殿下這裡,我是隻有輸的份。”
楚元逸嘴角微動:“在意輸贏?”
安若愣了下,沒察覺對面那人嘴角微微抽動的笑意,只道:“不在意。”而後將棋子隨意落在一處。
既是明知前路,便不必掙扎。
只是下著下著,忽然又開始不對勁。這局勢漸漸明朗,怎像是他要輸?
安若狐疑地望向他,將要開口,他手中的黑子已然落下。
他輸了。
這樣下棋實在無趣,安若索性將棋子一一收攏,而後與石竹打了眼色,兩人一道將躺椅搬至屋外簷下。
這位置,看月光正好。也正好與他商談孟紀一事。
然她將將坐上去,便見楚元逸顧自拎了把小杌子擺在她一側,那樣高大的人,就這般縮成了一團。她望向他,還需要微微俯首。
安若一陣莫名,將要與石竹囑咐,換一條大的來。楚元逸已是開口:“皇妃不妨告訴我,是想輸還是想贏?”
安若又是怔了下,但仍是坦言:“受人挾制的輸贏喚作棋子,我喜歡自己掌控。”那一世,她便是事事受人擺佈,這一次,她要按自己的意願來活。
“今日見於觀南,你覺得如何?”午後暮霄曾言,皇妃見於公子,滿目驚豔。驚豔這詞用著,莫名令人惱火。尤其那仙子一樣的女子,竟也會看一人,眼中放出光來。
安若尋了個舒服的姿勢躺下來,輕輕嘆息一聲:“石榴大約要哭著回來。”
“於觀南並非良配,你若是阻了這件事,石榴也不會恨你。”
你白日裡怎麼不說?
安若下意識想著,腦子轉到另一個彎,方才咂摸出另一層意味來。她瞧著月光,唇邊都帶了笑意:“殿下這是吃醋了?”
於觀南登門,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惦記的可是楚元逸的蘇姑娘。
安若餘光去打量,果真見楚元逸如被戳中心事一般。悶了好一會兒才僵硬道:“聽聞你見他,著實被驚豔了一把。”
“嗯。”安若笑意愈甚,“於觀角的面目實在是好看,附著身姿清雅,怪不得會有那麼多人喜歡。”她亦是有些懂了,緣何石榴那麼著迷。
楚元逸臉色愈是冷冽:“我倒不覺得。”
安若從未見過楚元逸這般,情緒一一寫在臉上,委實是有趣。她像是突然被觸及了某個關隘,唇角始終如月牙般無法收斂。再一啟唇,輕柔的笑聲一併出口。
“殿下是男子,自不覺旁的男子如何,以我所見,於觀南的姿容能排到第二。”
“第一是誰?”
“你呀!”
楚元逸徹底怔住,他不可思議地望向她,入目卻是安若含笑的眉眼。那清澈的瞳仁裡像閃著星辰般璀璨,眼角彎彎,又像極了頭頂那月牙。
楚元逸心底似有什麼被猛地撞擊,而後墜落,跌入一個無邊陷阱。
一瞬間,他忘了呼吸,忘了張嘴,忘了應該首先給予回應。許久,他才驀地轉過臉,倉促道:“你見我時,就很平靜。”
“怎會?”安若記得初見他在亭下的模樣,“我第一次在前院見你,便知你是這世上獨一份的風流無雙。可是……”
楚元逸見她停頓,自個身子未動,耳側卻是悄然放開些。
“你要走的這條路,是要論謀略論威儀論心機,是以,我便常常忘記這樁事。不過,”安若說著,忽而又是笑起,“殿下這份醋意,該讓蘇姑娘知道才是。”
蘇姑娘……
楚元逸赫然僵住,連帶著侍奉在一側的暮霄和石竹都險些一個趔趄。他們都已經預備好歡呼雀躍,自家主子終於開了竅。結果……不愧是你們。
楚元逸深陷陷阱,四周是光滑的牆壁無處攀爬,深處的小人焦躁地來回行走,不是頭頂的月牙不見了蹤影,而是那月牙原本就是虛幻。
這一口氣,險些化作滿腔鮮血噴濺而出。
張皇無助之下,他猛地自小杌子上起身,幾乎是脫口而出:“我並不喜歡她。”而後,才想起一道眼色射去,令暮霄和石竹退下。
“不……”安若驚得一時有些結巴,“不喜歡?可你金屋藏嬌……”
她實在是有些迷茫,成婚許久,外頭人人知道三皇子移情別戀對她鍾情。可以她知曉,卻是自個不過是個靶子,蘇姑娘才是真正被楚元逸放在心上之人。那樣的小心,滿府女子唯她一個例外。
然楚元逸卻是語氣驟然加重:“她同原先的孔氏蕭氏一樣,並無二致。”
安若瞬時懂了,不確信地小聲道:“棋子?”
這次,楚元逸沒有應聲,只沉沉地闔了闔眼。
“極重要的棋子?”
楚元逸仍是凝重地瞧著她,深邃的眉眼已是預設。
以曾經名盛京城的舞姬蘇綰綰為棋子,應是步藏得極深的棋。安若雖有些驚愕,緩過神來便也覺得這樣才是尋常。楚元逸一心登高,哪有心緒落在男女之事上。
她迅速恢復正經模樣,起身與他道:“可需要我做些什麼?家裡家外咱們都裝作情深?”
頃刻,楚元逸只覺頭頂的幻影也沒了蹤跡,只剩下烏雲遮蔽,雷聲滾滾。她卻繼續清醒自持道:“你已有多日不曾宿在這裡,可會影響你?”
“不妨事,你身上有傷,本就不適宜同房。”
倒也是。安若撥出一口氣,又道:“那你以後便每日都宿在這裡,免得被人察覺。”
楚元逸低低“嗯”了一聲,聽不出情緒,唯緊繃的手指驚無聲息的一點點鬆緩。這短暫的一刻,彷彿走過起伏的山川,最後才終於看見一條清澈的小溪。
好在,往後夜夜都在這裡。
“殿下,”安若喚他,“我現下身子基本已恢復如常,孟紀一事……”
“此事……”楚元逸略有遲疑。他思慮良久,仍未拿定主意。
安若忙道:“我明白此事風險極大,殿下只需幫我將人擄到城外某處,我自己前去審問。如若事發,我亦自己承擔,絕不拖累殿下。”
“不是這個意思。”楚元逸慌忙開口,再要繼續解釋,忽的聽聞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是暮霄,他一貫穩重,鮮少這般急促。
楚元逸忙上前迎了兩步,暮霄正好進門。兩人四目相對,站在簷下的安若亦是一眼瞭然,事情緊急,楚元逸須得當即離去。遂是開口:“殿下先忙。”
沉院書房,暮霄呈上飛鴿傳書送來的紙條。上頭僅有八個字:事已查明,正在歸途。
楚元逸神色一震,將那紙條置於火苗之上,直至火焰將要觸及指尖,方才後撤一步。
屋子裡靜得厲害,彷彿只有火苗跳躍的微弱聲響。
良久,楚元逸沉沉道:“與他傳信,不必著急回府。”
“不成。”暮霄沒有猶疑,“暮雲與公主殿下一道回程,還帶著證人。”如此惹人注目,如何特意耽擱。
兩人心知肚明,暮雲做事素來完美無可挑剔。偏偏這次,應當有所疏漏才是。
楚元逸驀地抬眼去望,驚奇的卻是另一樁事。“他們兩個……”
“是。”暮霄頓了頓,又是解釋,“暮雲扛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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