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誘君(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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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洩氣

 末了, 她緩緩抬起頭,如起初同楚元逸商議的那般。目光溫婉,又帶些怯懦。

 “父親應該並未想要殺我, 只是有些怨憤,一時氣惱吧。”

 這話便是默認了楚元逸方才所言。

 陛下緊了緊眉目:“定國公果真綁了你?”

 安若沒有吱聲,又算是預設。

 “他因何惱你?”

 “妹妹要入天泉寺為尼,父親母親曾來找過我。我明白他們的苦心, 若將來我有了孩子, 怕也是不捨。可我同樣明白,為太子殿下祈福, 是福分不是罪責。”

 安若低低道:“我便拒了父親母親。後來為妨他們繼續錯下去, 我還救了一位堂妹。那堂妹本是父親母親找來預備代替安寧入寺。”

 “陛下, 我明白父親氣我,怨我不顧姊妹親情, 所以父親打我一掌也沒什麼,身為子女,為父母所教導本就是天理尋常。是殿下太過體貼,唯恐我受傷, 今日才鬧到陛下面前, 求陛下贖罪!”

 說著, 便要屈膝下跪。

 然膝頭將將打彎, 那明黃色的身影便驟然來到眼前, 陛下一隻手托住她的手臂, 阻了她的跪拜。

 安若慌的忙是後撤兩步, 男女授受不親,更何況面前人乃是陛下,是殿下的父親, 是尋常百姓家眼中的公爹。

 陛下面色略有些發僵,唯手上還停留著方才一觸而逝的柔軟。他收回手抵在背後,沉聲道:“老三待你好,何錯之有?”

 然他雖如此說,目光卻忍不住將安若上下打量個遍。最後落在她比從前稍顯圓潤的臉頰上,“是你自己有眼力,擇得良婿,如今瞧著確然不似成婚前那般單薄。”

 安若不明白這話含義幾重,只恭敬道:“多謝陛下關切,殿下的確待我極好。”

 “下去吧!”

 “是。”安若恭敬退去,而後與楚元逸和安向淵一道候在殿外。眼下,便是要等景公公查完的結果。

 這一等,便是近兩個時辰。縱景公公做事素來利索,也擋不住這來回所用的時間,眼見得宮燈一盞盞亮起,景公公終於趕回。從另一側走來的,還有皇后娘娘。

 殿內,景公公不知與陛下說了什麼,東西碎裂在地上的聲音清晰傳來。隨即便是一聲厲吼,“給朕滾進來。”

 他們三人忙邁過高高的門檻,面上俱是大氣不敢出的模樣。及至殿中,安向淵與楚元逸雙雙跪下,安若與方才一般站立,餘光可見碎在地上的茶盞,還有被丟擲在地的摺子。那摺子敞開,可見景公公將這樁事查的實在清楚,上頭規規整整寫了數頁。

 “若兒坐下。”

 陛下聲音一出,安若自個也有些驚愕,滿屋子人此刻唯皇后娘娘一人端坐,陛下因為惱怒亦是站著,竟是要她坐下。然景公公很快搬來杌子,她只得安穩坐於皇后娘娘下首。

 陛下的聲音又是響起:“朕將恩人之女養於你名下,你就這麼替朕養的?朕竟不知,這十餘年若兒過得如此艱辛。”

 “安向淵,那也是你的侄女。”

 十餘年?

 安向淵下意識開口就要辯駁,無論如何都要死不承認,然他不曾料到竟還查了這十年間的事。

 那摺子就在他手邊,他顫抖著手摸過開啟去瞧。

 “成紀元年,安若小姐五歲,二小姐安寧數次欺凌長姐,無人約束。”

 “成經三年,安若小姐七歲,被定國公夫人張氏關於閨院七日,無人伺候,無水無食。”

 “……”

 “成經十年,安若小姐及笄,國公夫婦籌謀以次代長入嫁太子府。大婚前,二小姐殺害長姐未果。太子蔑逝,國公夫婦意欲以長代次入天泉寺祈福,未果。”

 餘下種種,盡是細枝末節,卻又像藤蔓般將定國公緊緊纏繞,勒得他喘不過氣來。這不止是府上下人招了,連帶著張氏也招得如此事無鉅細。

 “臣……”他嗓音沙啞著,憋了半響,愣是一個字憋不出來。

 良久,他終是咬牙堅持:“臣冤枉。”

 “虎毒尚且不食子,朕看你是連畜牲都不如。”BaN

 陛下氣惱得厲害,皇后娘娘在一側似有些不解何意,遂示意景公公將那摺子撿來,她看了幾眼,愈是不可思議道:“妹妹替嫁,又要姐姐代為殉葬?定國公,你可真是糊塗呀,你有今日,俱是因為有這樣一個女兒,糊塗啊!”

 “國公?”

 這話像是忽然提醒了陛下,眼前這個意欲殺女的臣子仍是國公之位。陛下冷哼一聲,將要再說些什麼,另一端景公公聽得外頭小太監的傳話,忙湊到陛下跟前低語兩句。

 陛下怔了片刻,眸光流轉一圈,沉聲問:“孟紀死了,你們可知?”

 “臣不知。”

 “兒臣不知。”

 “……兒媳不知。”安若順著應聲,可她的聲音到底晚了一剎,聲音一落,便察覺到陛下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若兒!”陛下的聲音不由沉了幾分。

 安若錯愕地抬起眼,彷彿竭力想要顯得鎮定,偏偏眼底驚惶將她暴露個乾淨。那眸光似乎在說,她不僅知道,且知道的清清楚楚。

 陛下深深地凝著她,末了,終是收回目光,無謂道:“想來你們也是不知。”隨後睨向景公公,“擬旨,安向淵苛待功臣之女,欺君罔上,現褫奪國公之位,安府上下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回京。”

 安向淵身子一軟,卻又不得不支撐著力氣:“臣,拜謝陛下。”隨後,便被人強行拖出。

 安若靜靜瞧著這般情景,沒有端出方才的孝悌模樣為他求情。

 今日之事大多在她與殿下意料之中,唯景公公查案,原以為只查出今日安向淵綁了她,並動了殺機便是。沒成想,竟是將安向淵挖個徹底。既如此,何需再做那個良善?倒不如在陛下面前坦誠些。

 更何況,還有孟紀一事。

 安向淵被髮落,皇后娘娘亦尋了由頭離去,陛下著楚元逸起身,再次問道:“孟紀之死,當真不知?”

 楚元逸自是眸光堅定一派坦然:“兒臣不知。”

 安若亦如方才,嘴上說的話與眸子裡的閃避,背道而馳。

 陛下長久地凝著她與楚元逸,末了,到底是擺擺手:“罷了,去吧!”

 眼見得兩人離去,陛下方轉向景公公,沒來由感慨:“元逸與若兒倒是天作之合,一個比一個機靈。”

 這語氣聽著不像褒獎。景公公只得硬著頭皮接話:“殿下是您的兒子,自然是聰穎。”

 陛下嘴角劃過冷意:“殺孟紀,必是元逸幫她。”

 “這……”景公公整個嚇了一跳,“陛下是說,是三殿下與皇妃殺了孟將軍?這怎麼可能?無冤無仇的……”

 景公公說著,瞧見陛下的臉色,忙是住了嘴。

 “當年之事不可戳穿,他們這是在借朕的手為她報仇。”陛下的聲音愈是陰冷,“朕這是落到他們的套裡了。”

 景公公愈是緊擰著眉表示不解:“可是查出來的,是國公爺……是安向淵府上的下人殺了孟紀,怎麼與三殿下扯上了干係?”

 “你懂什麼?”陛下睨他一眼,“殺孟紀誰做都行,要緊的事拿這事逼安向淵滅口。”安向淵只消意欲殺害若兒,便是將他自己推向死路。可他若是不滅口,同樣是死路。

 他們二人設的這局,安向淵是無論如何都要死,只死的方式不同罷了。

 景公公愣了好一會兒,方是恍然道:“怪不得了,奴才查的時候確有下人說,中途皇妃不知與安向淵說了什麼,安向淵才忽然暴怒而起。”

 “奴才還以為,哎,奴才真是愚笨。”

 “那……”景公公小心翼翼道,“陛下可要責罰三殿下與皇妃?”矇騙陛下,可不是小事。

 陛下長長地撥出一口氣,眉間依是不耐。“若兒要報仇,亦是人之常情。元逸幫著她,本也沒什麼錯處。”

 “可您……”您這一口氣吐出來,卻是並未通順。

 陛下沉沉地闔上眼,胸口微弱地起伏著。良久,就在景公公預備伺候陛下歇息時,陛下忽的低低道:“若兒終是心思澄淨,幾番問她,屢屢承不住露出破綻。這樣的女子,有人護著也好。”

 “想做不能做的,有人替她去做。也不枉費朕欠她的這十餘年,十年哪!”說著,陛下忽又想起這十年相關,想起那柔弱單薄的身姿竟如此悽苦艱難地捱了十年。

 他緩緩睜開眼,眸色愈深:“安向淵年邁,三千里也不必走完。”

 “是!”景公公忙躬身應下。

 昭陽殿外,安若與楚元逸剛剛轉入甬道,身子便是一軟。大仇得報,她攢在心口那口氣忽然傾瀉而出,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了一樣,虛軟無力。

 楚元逸忙伸手扶住她,最後索性又將她抱起。

 安若沉沉地閉上眼,只覺得累極,只想閉上眼好生歇一歇。然這一覺睡著,待她醒來已然躺在雲間院的床上,床側薄紗微微斂住外頭的光亮,可見已是白日。

 她睡了整宿。安若顧自起身,掀開紗簾卻又辨不清眼下的時辰。外頭天色略有暗沉,似清晨又似黃昏。

 不一會兒,淅淅瀝瀝的雨聲打軒窗傳來。安若索性坐在床頭,沒有起身。這樣的風聲伴著雨聲,正適合她將心事好好沉澱,思慮一番將來。

 又過了約摸半個時辰,她終於下床,石竹伺候她洗漱,又著人送來午膳。安若這才知曉,她這一覺是一直睡到了正午。

 她沒多少胃口,簡單吃了些,便與石竹道:“我仔細想了想你與暮霄,石竹,他若是求娶,你可願嫁於他?”

 “奴婢……”石竹臉頰漲紅,說不出話來。

 “我心願已了,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和石榴,石榴她所託非人,但終歸是她一心所求,你與暮霄,我是十分放心的,日後我走了,石榴也要你多加照看。”

 石竹錯愕地抬起眼:“皇妃您不打算帶我走?”她近日一直暗自糾結,若她隨皇妃一道離去,是否與暮霄便再沒了可能?然而沒成想,皇妃一早替她做好了打算。

 “你要嫁人,總不能連帶著暮霄也一起帶走。”

 “為何不能?”

 安若失笑:“殿下是要做大事的人,暮霄是他的心腹。”說著又是寬慰道,“放心,我想你們了,自會回來看你們。去吧,去將暮霄和殿下請來。”

 石竹足下遲疑,卻也明白皇妃定下的事無人更改。自一開始皇妃便打算好了,一切終結她便離去。石竹曾指望著皇妃與殿下生出情愫,奈何皇妃始終冷清自持,她終是不情願的向外行去。

 楚元逸很快來到雲間院,安若令石竹與暮霄在門外稍候片刻。她忽然起身,於楚元逸面前正經一拜。楚元逸愣了下,只聽她道:“我大仇得報,還未謝過殿下。”

 楚元逸道:“你也曾幫我許多。”

 “那咱們……算是兩清。”

 楚元逸微怔,果然,事情告一段落,她又成了那個清冷不近人情的姑子。她這是要走。說了許多次的不會留,會給他讓位,這一天終是來了。

 安若道:“我與殿下的事已了,石竹與暮霄,不知殿下怎麼看?”

 “但憑他們喜歡。”

 “嗯。”

 安若得了話,隨即令兩人入門。照舊沒有那些個兜兜轉轉,她直接問暮霄:“你喜歡石竹?”

 “皇妃?”暮霄尚未開口,卻將石竹驚了一驚。她知曉是要將事情挑破,但沒想過竟是這樣直接?臉頰滾燙迅疾怎樣都遮掩不住。

 暮霄亦是怔了下,隨即仰起臉,一字一頓鄭重其事道:“是,屬下喜歡石竹姑娘。”

 “願意一生一世照顧她?”

 “我願意。”

 石竹在一側再是耐不住,幾乎是要奪路而逃,奈何手腕被安若緊緊攥住,實在不好掙脫,只得滿臉緋紅身子僵硬地立在原地。

 安若一面拉著石竹,一面直直地盯著暮霄,語帶警示:“即便我不再是皇妃,她沒了依靠,你依然要對她好,否則不論我到了哪裡,都不會放過你。”

 “是。”應罷,暮霄才有一瞬的遲疑。這遲疑並非對這眼前女子,她一心一意為石竹考量,他很是感激。遲疑是那端端坐的殿下,皇妃這番話只怕會讓殿下尋著口子,日後興許要用這樣的藉口,少不得真要假裝一番婚事不順。

 “好!”安若道,“那我問你,若石竹與殿下同時性命攸關,你僅可救一個,你會救誰?”

 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俱是怔住,周遭寂靜的頓時只聞得外頭落雨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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