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跪了多久，冷清的玄清大殿，突然多出了一陣腳步聲。
師柳柳向門口望去。
來人一身白衣，飄然若謫仙，不是鬱明哲是誰？
鬱明哲惱羞成怒地跑回秋水峰，情緒久久不能平靜下來，他偶然從灑掃內門弟子口中聽到，師柳柳還跪在玄清大殿，更是心緒不寧，坐立不安。
不知是為了賭氣，還是為了顧全大局，維護玄清宗對外的風評。
鬱明哲最終還是去而復返了。
在經過最初的反感和掙扎後，鬱明哲漸漸接受了現實。
那個在玄清殿上和他處處作對，牙尖嘴利討人嫌的小姑娘，已經成了他的親傳弟子。
以後，他不僅要和這個刺頭朝夕相處，還要照顧她的日常起居，勞心勞神地教導她修行，指望她傳承自己的衣缽，學有所成在外給自己光耀門楣。
只是想一下，就開始腦殼疼心絞痛。
本來就是心不甘情不願，鬱明哲的態度自然好不了那裡去，他語氣生硬道：“還跪著幹什麼，讓別人看笑話嗎？”
師柳柳依舊跪在那裡，並沒有理會他。
鬱明哲冷笑一聲：“之前你費盡心思，不就是為了引起我的注意，現在這樣你還不滿意？”
玄清大殿再次一片安靜。
“鬱仙師。”
師柳柳看向鬱明哲，眼中盡是不屈：“我知道，我不是你中意的徒弟，之前拜你為師，也並非我的本意。”
鬱明哲不禁冷笑：“還有人逼迫你不成？”
師柳柳沉默一瞬，隨即又道：“既然已經成了你的徒弟，我以後一定會尊你敬你。”
“你不必感到為難，也不必在我身上花費心神，就當我這個徒弟不存在好了，我會照顧好自己，努力修煉給你長臉，不墮你在外的名聲。”
說罷，師柳柳將幽水青蓮遞了過去。
鬱明哲接過幽水青蓮，神情也放緩和了不少：“跟我回秋水峰。”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過去。”
師柳柳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向玄清殿門口，她走得極慢，每走一步都會停一下，隨後又邁出腳去，就像是蹣跚學步的嬰孩。
鬱明哲目送師柳柳離去，最後消失在門口的青雲中。
過了許久，他低頭看向手中的幽水清蓮，層層疊疊的淡青色花瓣之間，竟有一抹醒目的殷紅痕跡。
怎麼有血？
鬱明哲站在原地愣了一下，隨後踩著縱雲步跟了上去。
如果說那些新晉弟子是一步步爬上玄清大殿，師柳柳則和他們恰恰相反，她一步步走下了這萬尺高的階梯。
即便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玻璃碎渣上。
玄清峰下路過的外門弟子，看見師柳柳紛紛停下了腳步，低頭交流議論起來。
師柳柳對五長老鬱明哲見色起意，於玄清殿上前反悔，拋棄原定的師尊二長老曾焱，轉身拜鬱明哲為師的訊息早就傳開了。
以新晉弟子的身份戲耍兩位長老，這般兩面三刀反覆無常的行為，著實是令人唾棄。
一時間，口水唾罵聲，幸災樂禍聲，此起彼伏。
修真者耳聰目明，儘管他們相隔勝遠，這些弟子討論著什麼閒言碎語，師柳柳還是能聽得一清二楚。
“你們敢不敢再大聲點，真以為我聽不到嗎？”
師柳柳突然走向這些灑掃的外門弟子，這些弟子有一瞬間的惶恐，隨即作鳥獸狀散開。
但還是有人慢了一步，被師柳柳拽住了胳膊。
此刻的師柳柳臉上毫無血色，面色慘白如剛從地府爬出來的惡鬼，再加上用黑黢黢的大眼睛瞪人，看上去著實有些驚悚。
那弟子都快哭了，哆嗦著嘴唇：“師，師姐……我錯了……”
“去秋水峰那條路？”
“我……啊？”
“給我指一下。”
她現在還未築基，不能御劍飛行，只能採用最傳統的步行趕路。但沒想到從玄清宗的道路交錯複雜，完全沒有從天上看那般簡略明瞭。
玄清宗這麼大的地兒，也不多弄幾個路標？
“那，那條……”
“多謝。”
師柳柳丟下幾塊靈石，朝著秋水峰的方向走去。
秋水峰，如其名字一樣，這裡常年是一副秋景，滿山遍野的都是火紅的楓葉，就連湖泊小溪上也飄著一層澄黃的銀杏。
師柳柳站在山腳下，抬頭望了望眼前的青石長階，以及山頂夕陽下的的秋水殿。
玄清宗怎麼到處都是石梯？
她都爬了一下午梯步了，再這麼繼續爬下去，真的會死人啊喂！
師柳柳還是背靠著一棵銀杏樹坐了下來。
她告訴自己只是暫時休息一下，等會兒還要起來繼續爬石梯，但閉上的眼皮卻像是灌了鉛，怎麼也睜不開了，意識也漸漸變得模糊。
真的好累啊，累到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動了，累到想就這麼一直睡過去……
一路緊隨的鬱明哲終於現身了。
他站在樹下，垂目看向靠著樹腳昏睡的女子。四處都是金黃色的銀杏葉，就像是給大地鋪上了一層金色地毯，而萬葉叢中女子的紅衣，竟然比這滿地的金色還要耀眼。
不得不承認，這個刺頭一樣的小姑娘，睡著的樣子還是挺靜美的。
就這樣一動不動地躺在樹下，就像是一副渾然天成的畫卷。
想到這裡，鬱明哲蹲下身替師柳柳把脈，當他抓起師柳柳手腕的一瞬間，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凝固。
之前他看師柳柳臉色不好，還以為是氣血攻心所致。
哪知道這姑娘受了十分嚴重的內傷，五臟六腑像是受到了重力擠壓，出現破損甚至溢血，更嚴重的是，這姑娘的兩條腿斷了！
腿斷了還能正常行走，聽上去離離原上譜，但修真者確實可以做到。
憑藉自身充沛紮實的靈力，靠著對靈力的理解和嫻熟的運用，用靈力託舉起上半身的重量，給受傷的雙腿最大程度減輕負擔，甚至做到無負重前行。
這與金丹修士御空飛行同一個原理。
即便能用這個法子走路，疼痛也是在所難免的，鬱明哲實在不知道這姑娘是如何忍下來的。
真是全靠一身硬骨頭撐著。
至於為什麼師柳柳會受傷，什麼時候受的傷，鬱明哲百思不得其解。
之前在玄清殿上不還是張牙舞爪的？
實在是想不明白，鬱明哲不打算多想了，他抱起師柳柳飛向山頂的秋水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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