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捧霜雪(雙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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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下山的路, 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偏老天爺也要來幫倒忙,狹窄的山道被細雨潤溼, 越發容易腳滑, 孟西平一把虛虛摟住喻沅的腰,一手撐著傘,走得小心翼翼。

 喻沅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和孟西平一番關於裴三孃的對話後, 她鈍鈍地盯著腳下, 步子極重, 濺起無數水花。

 始終有一條手臂,堅定護在她的腰間。

 孟西平和喻沅兩人終於回到小渡口時, 連綿細雨已經轉為暴雨如注, 秋冬的雨水冷煞人, 結了冰似的冷珠子直直往下落,擊得傘面上噼裡啪啦一連串脆響, 喻沅終於被這浩大的雨勢驚醒,挑起眼簾,往外面看了一眼。

 天上雨似瓢潑, 船伕們抓緊時間修補好船底,就等著世子和喻家娘子歸來。

 瑩玉等幾個丫鬟想著十二孃走前沒拿傘, 等不及下船準備去接,正在渡口邊和攔著她們的孟西平的手下吵起來, 見到山上下來兩個人,瑩玉連連激動地快跳起來, 拿著傘迎上來。

 “這大雨來得突然, 娘子沒事吧。”

 瑩玉心疼地從孟世子手中接過十二孃, 先上下打量一眼,發現她身上一滴雨水都沒沾身,只鞋面上有些行路碰到的髒水,再看看孟西平的模樣,心疼的話不由磕巴了一下。

 喻沅被冷風吹得小臉透白,望過來時,眼底映著傘外的雨簾,霧濛濛的,偶爾劃過一抹亮光。

 瑩玉也不關心世子了,只催著其他人道:“走,這麼冷的天,咱們快扶娘子回去。”

 喻沅被幾個丫鬟合力扶著離開,她手裡緊緊握著孟西平的披風,瑩心試探著抽了一下,沒抽動,被喻沅輕輕瞥了一眼,兩顆琉璃球似的眼珠子玲瓏剔透,瑩心被看得一驚,飛快鬆了手。

 男人的黑色披風寬大的過分,披風下襬在山道上拖行過來,滿是雨水泥濘,怕是不能再穿了,卻被女娘緊緊抓在手中。

 灰衣男子落在後面,如主人一般沉默,暗中過來擋住孟西平頭上的雨,胸中沉悶的一聲:“世子。”

 孟西平語氣十分冷靜,輕聲朝那人道:“過來扶我一把。”

 他渾身被雨水澆得溼透,唇色發白,舉手攔住慌亂的手下。

 看著丫鬟們簇擁喻沅離開,孟西平才吐出一口寒冰之氣,眼睫上結了一層薄薄的冰殼,注視著喻沅離去的背影。更要命的是,胸前的傷口痛得快要讓孟西平失去知覺,他每個字都吐得艱難:“帶我回去。”

 臨近子時,官船上的人大多已經睡下,喻沅被人叫醒,大驚之下驚慌起身。

 夜色如墨,驟雨不歇。喻沅來不及收拾,披著頭髮提著燈去看望孟西平,丫鬟在身後追著她,在船上宛如飄蕩的鬼魂。

 守在門口的劍雪見喻沅來,記得孟西平說過的話,匆匆側身讓開。

 喻沅看也不看旁人,直徑入孟西平房內。

 孟西平胸前傷勢太重,被雨一淋,陰氣入身,當天夜裡就起了高燒。

 房間裡面冰冰冷冷,跟個冰窟窿一般,喻沅伸手摸一把孟西平的額頭,他的身體滾燙得嚇人。

 她在房中轉了一圈,有條不紊地佈置。

 “我記得船上備著藥,快去找船主拿些來,記得不要驚擾太多人,就說是我睡不著,拿些安神的藥。”

 “瑩玉快提熱水,拿幾條毛巾來。”

 “再去抱一床厚厚的被子,將火爐也搬進來。”

 孟西平無知無覺地躺在床上,看著就是一副可以任人拿捏的虛弱模樣。

 喻沅的手放在他微微隆起的眉骨,繼而輕輕點了他薄薄的眼皮,落於薄唇之上。

 他的

 他的皮相實在是好,在喻沅跟前,即使是裝病耍賴,從來是翩翩公子,溫柔郎君。

 喻沅坐在床邊,眼睛凝望著孟西平,想起寺廟中所見所聞,心亂如麻,被端著水盆進來的瑩玉打斷:“娘子,水打來了。”

 喻沅若無其事地將手從孟西平臉上拿開,擰乾毛巾,親自擦拭孟西平的額頭。

 生病的時候,他緊閉雙眼,看上去冰冷又脆弱。

 她問身後的灰衣男子:“孟西平什麼時候成這樣的?”

 劍雪平鋪直敘:“世子爺淋了雨,晚上睡下時身體就有些不好,不肯叫我們打攪女娘。”

 實在是拖不下去了,孟西平都燒的糊塗了,劍雪才咬咬牙,叫人去通知喻十二孃。

 喻沅覺得有些棘手,小心揭開被子,他胸前傷口處也溼漉漉的,幸好處理及時,沒有滲出血。

 於是又一番手忙腳亂,叫劍雪替孟西平換了身乾爽的裡衣。

 喻沅靠在床邊,幫他擦著額上的汗,突然被孟西平抓住。

 孟西平玉似的面容上被高燒燻出灼熱的紅色,眉頭皺在一起,神情痛苦,不得放鬆。

 瑩玉在喻沅耳邊道:“娘子回去休息吧,婢子來守著世子爺。”

 喻沅看了看被孟西平抓住的手,輕易掙脫不得,他好似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她當即嘆了一口氣:“你們回去吧,明早再來找我。”

 瑩玉沒反應過來:“娘子要留下來?”

 喻沅將毛巾丟在盆中,語氣無奈:“他淋雨發燒和我有些關係,我留下來照顧他。”

 房內的人都識趣默默退了出去,留下一盞燭火。

 換了幾次水,等孟西平額上溫度漸漸退下去,喻沅趴在他床邊,任由孟西平拉著手腕,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剛準備休息會。

 孟西平突然喃喃道:“十二孃,別走,不準把玉佩還我。”

 他的聲音又快又輕,喻沅只聽得到十二孃和玉佩幾個字。

 意識到他在做夢,或許是夢到了她。

 喻沅沒聽清,重複了一遍:“孟西平,你在和我說話嗎?”

 孟西平當然沒有回答,他又安靜下來。

 喻沅掖了掖披風,握住滾燙的手爐,惡狠狠對仗著生病,不肯放她離開的孟西平道:“叫你說你又不說,下次我可不聽了。”

 她繼續趴著。

 孟西平卻好像聽到了她的話,突然發狠,手掌下滑握住她的手。生病的人絲毫不知輕重,緊緊捏著她的手指發痛,語氣裡飽含痛楚:“十二孃,寒山寺的梅花開了,我陪你去看好不好。”

 喻沅聽清了這句話,以為他夢裡到了帝京:“你想帶我去看寒山寺?”

 她聲音縹緲,在他耳邊柔聲說:“孟西平,你忘記了,你曾經狠心將我留在寒山寺裡。”

 他急切地說了一連串的話,聲音微弱:“我沒有,那是因為……”

 喻沅一點也沒聽清他後面的解釋,走了會神,和糊塗生病的人講不清道理:“孟西平,你是不是故意耍我的?”

 孟西平話中含著深深的後悔,他說:“十二孃,相國寺的桃花是時候開了,我們約好一起去看,你別走,別走,等我回來。”

 相國寺的桃花?!

 喻沅心中巨震,剎那之間心神清醒,霍然甩開他的手。

 相國寺的桃花久聞盛名,並不蹊蹺,可這樁約定分明是前世的喻沅去世前,對孟西平提過的最後一件要求。

 他和她都沒有赴約。

 一個未曾擁有過記憶的人,也能說出一模一樣的話嗎?

 喻沅心中緊張不定,再去問孟西平,緊張得喉嚨發癢:“孟西平,你也記得前世的事情,對不對?”

 他躺在床上,咬緊牙關,再不肯洩露一個字。

 喻沅越想,心思越明亮。

 不止她一人帶著記憶回來,孟西平竟然也有可能帶著記憶回來!

 所以他才提前去了江陵,親眼看著她在喻府掙扎,將她帶了出來。

 也是,今天她在寺廟裡提起裴三娘,孟西平的第一反應就很奇怪,他遲疑了一會才問,她為什麼認識裴三娘,卻不問她徐苓為何要提起裴三娘,那模樣,分明是他問心有愧,才心虛避開!

 喻沅閉了閉眼,驚顫不已,回想著這一路上的言行,不知道她有沒有在孟西平面前露出馬腳,惹他猜忌。

 沒有無緣無故,一直是孟西平在看著她。

 她心裡委屈,驀然落下淚來。

 孟西平一覺起來,先是覺得渾身黏糊糊的,後來覺得手臂痠疼麻木,他垂下眼去看。

 喻沅趴在他手邊,腦袋枕著他的手臂,髮絲垂落,只露出一半側顏,看著模樣甚是乖巧。

 她身上的披風委頓在地,竟這樣守了他一夜。

 兩隻手十指交叉,牢牢握在一起。

 孟西平費勁地抬手,笑著摸了摸她的頭。

 喻沅被吵醒,悶悶抬起頭,腦袋在他掌下,表情頗為無辜,愣愣地盯著他。

 孟西平以為她要翻臉不認人。

 喻沅卻拉下他的手,在他的額頭上靠了靠,舒了口氣:“好了,燒退了。”

 她扭了扭痠痛的肩膀,鬆了不知什麼時候和孟西平緊握的手,朝外一喊:“你們都進來吧,給你們世子爺換些衣服。”

 孟西平換完衣服出來,喻沅竟然沒有離開,還守在外面,丫鬟們給她捏肩捶腿,儼然主人,霸佔了他整個房間。

 她淡淡看他,眼神冷靜。

 孟西平覺得喻沅的態度很不對勁,昨日她從山上回來,還因為一個莫名其妙像裴三孃的人,生著他的氣。

 他靠在床榻上,捧著胸口做虛弱狀:“我昨天晚上是不是和你說了些胡話?”

 昨夜高燒意識模糊,他只剩下零星記憶,似乎和喻沅說了些什麼,正在努力回想內容。

 喻沅輕聲哼哼:“昨夜,世子爺和我說到了相國寺。”

 她昂起頭,探究的目光直直看向孟西平,像是要抓住他臉上片刻的慌亂:“我等著世子爺兌現承諾。”

 叫喻沅失望了,孟西平眼睛彎彎,輕鬆應下:“時節正好,明年帶你去看相國寺的桃花,好不好?”

 喻沅心中仍在懷疑,難道他真是隨口一提。

 孟西平如今處事與前世有些許微妙之處,如果也是重生,便能想得通了。

 孟西平沒有絲毫躲閃,眼底坦坦蕩蕩。

 捂在被子裡面的手指微微發麻。

 喻沅說出相國寺的同時,他瞬間想起來昨晚和她說了些什麼,只是面上一片淡定,叫人看不清他的真實想法。

 兩人一個揣著明白權當糊塗,一個心中懷疑屢次試探,就這樣心懷鬼胎,互相揣測,船上日子一日日過去。

 等喻沅猜測孟西平的心思猜測得精疲力竭之時,官船進入一片繁華渡口,已經看得清前方的情景,烏雲蔽日,擋不住渡口上熱熱鬧鬧等待的人。

 孟西平期盼已久的帝京,終於到了。

 喻沅走到船外,目光一凝,在等待的人群裡看到了一張令人厭煩的臉。

 作者有話說:

 熬夜太晚了,今天沒有更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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