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郭，跟我一起來！”
葉飛喊司機，跟自己一起去抬一塊扁平一些的大石塊。
在三人商定葉大海跑步回村喊人後，葉飛跟郭師傅也跳下車，一起圍著貨車檢視現場。
貨車是被路中央的一塊天然凸起的石塊逼向路的另一側灌木叢的。灌木雖然一片乾枯的樣子，但鬆軟不平，唯一的辦法只能倒車。
倒車，就需要驅動輪能咬住硬東西發力。一塊扁平的石頭也許有用。
葉飛讓司機上車，聽他的口令加油門和鬆油門。他則在下面用腳調整石塊，讓車輪軋上石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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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大貨車的效能不行，齒輪咬合不能像無級變速車一樣可以緩緩加速後借力，使石板退出深陷的坑。
幾個回合，大貨車呼呲呼呲喘著粗氣，車輪都無法壓住石塊。
雨水幾乎澆透了葉飛全身，冷雨從頭髮上流到臉上，讓他的眼前看著有點模糊。
太危險了！他嘀咕著，這麼做太危險。
“葉經理，先上車等著吧！載重太大了，不卸車不成。”郭師傅也有點心驚肉跳，車斗裡的東西太沉，慣性就大，用力小了出不去，用力大了又擔心退到另一側的深溝。
尤其，看著葉飛在雨中瑟縮，一次次嘗試，一次次吆喝，也有些擔心。
“郭師傅，你有經驗，只有卸車這一條路了嗎？”葉飛趴著車窗問。
郭師傅說，“不能冒險了，葉經理，等人手齊了只能卸車！”
葉飛稍一猶豫，接著說，那您熄火，咱們先動手吧。
“這小夥子，太能拼了！”輪到郭師傅心裡猶豫，這大冷天冒雨幹活，他還真不情願幹。這個年代的大貨車司機可是金貴，因為一個縣才幾十輛，完全是高階技術人員的待遇。打哪裡都好酒好肉招呼，他們沒有幫客戶裝卸車的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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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開老式貨車也是體力活兒，沒有液壓傳動，開起來跟開坦克似的。
葉飛看出門道，衝著他擺擺手說，“你把車閘都拉進啊！我上去了。”
他爬上車，開啟篷布，這才發現所謂現代的裝置還是比較簡單，已經大卸八塊，用塑膠軟膜和甘草包裹後裝在幾十個木頭箱子裡。
接著，葉飛又開啟車兩側的護欄，把一些小件往下卸。
車輛拋錨的地方距離小黑山不過3裡地，快到終點了，已經是臨門一腳了……
他正忙活著冒雨卸貨，那邊，葉大海已經帶著村裡人趕來了。
雨霧中，葉飛看到一支浩浩蕩蕩的大軍，他們披著簡陋的雨具，有的拿著扁擔和繩子，有的趕著牛車。
見到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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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幕，葉飛心中忽然又一股暖流流過。他覺得罐頭廠不是他葉飛的，是小黑山這幫鄉親們的。
葉德香老書記打頭陣，他的排程組織能力此時得到了充分展現。
“振國，你照顧小飛，這麼冷的天別凍壞了！搬裝置有鄉親們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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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喜光，你趕牛車，把最重的兩個箱子放上！”
“王翠宏，你和你弟抬一個輕的先走。回來時，把廠房那幾塊大木板抬來！”
……
“明白，書記！”
“放心，牛車交給我！”
“我們馬上動手！”
“我沒事……”葉飛抹了把雨水，還想爭辯，但看到葉德香指揮若定的態度，現場不能有兩個領導，服從。
葉德香說著也上前動手，葉飛趕忙攔住，哪能讓六十歲的人幹這活兒啊。
雨一直在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停下來，必須抓緊把箱子都運回工廠。不然的話，淋雨的時間一長，人不拍，裝置受不了，這可是幾千元的裝置！
“小飛，你就放心吧！咱們小黑山村雖然因為缺水缺地，日子過得窮，但是誰家要有事，那鄉親們沒有看著的習慣。這罐頭廠，給村裡多少人帶去了盼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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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德香花白的頭髮也是雨水淋漓，但他的聲音在雨中卻聽著格外地豪邁、動人。
葉飛想說謝謝，張張嘴卻沒有說不出。這個時候，幹就完了，任何的語言回覆都顯得多餘了。
一個多小時候，幾十件裝有裝置的箱子順利搬走。
王翠宏兄弟抬來的木板排上了用場，墊在車軲轆下面，幾個回合郭師傅就把車倒了出來。
回到工廠大院，葉飛帶著葉大海等幾個人檢察了箱子，發現完好無損。
王桂芳沒有來，因為葉德香安排她在廠子裡帶人熬薑湯，用老書記的話說：這大冷天雨中搶搬裝置，沒有熱薑湯得倒下一半！
很快，王桂榮、葉少妮等人也把薑湯熬好盛了出來。
辦公室裡塞滿了人，大家的雨具都丟在外面——其實說是雨具，不過是大雜燴，有塑膠有破雨衣，只是連一把雨傘都沒有。
也難怪，八〇年代一個村還真不敢保有一把雨傘，往往有一把，也要滿村用，當做體面的走親訪友的高檔裝飾。
葉飛先給郭師傅盛了一碗，接下來組裝機器，還得靠他，這個是泉城機械廠的李東風親自要求的。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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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隊的司機，送貨時間長了，都當技術員用了，因為工廠的技術員都是老人了。新的技術人員找不到，十年時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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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斷檔，知識無用論害人不淺。
新一代的技術人員，也許只能到校園裡找了。
帶著大家咕咚咕咚喝著薑湯，幾十個鄉親們，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大家也不嫌棄，互相倒著大碗用。
儘管葉飛已經換了衣服，可在這個連個爐子都捨不得生、煤炭燒草都捨不得用的小黑山，他的臉色還是凍得鐵青，顯得蒼白消瘦。
王桂榮看著而知，眼淚都流下來了。
“小飛，到灶火這邊烤烤吧。”葉少妮把葉飛拽到火膛口，憐惜地說。
葉飛一屁股坐在蒲團上，剛才抬著箱子往回走的時候，他幾次摔倒在泥濘中。因為冷，他的體力被損耗盡了，感覺一點力氣用不上，只是靠著毅力支撐回到了廠子。
“不用擔心，我沒事！裝置到了就好。”葉飛還沒緩過勁兒，渾身發冷，上牙敲著下牙說。他的念頭是，若吃點苦就能幹成事，那不知道有多少人成事了。因此，吃苦最不可怕，關鍵是有一顆幹事的腦子。動腦子，也許是更累的，比體力還累。
八〇年代，數一數那些後來如雷貫耳的名字，創辦養殖場的劉家兄弟、在奶廠刷了16年瓶子的牛根生、睡在建築工地幾十人大通鋪的王石……
哪一個不是從最基礎的勞動幹起？如果連點吃苦耐勞的意志都沒有，那現在就可以躺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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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葉飛，村裡人有人心疼，更多的人還是佩服，這二小子真是不一般啊！
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的身上有股百折不撓，不達目的不罷休的那股勁兒。人家可是在蒲霞和沙河兩個地方都幹起廠子的人了，一點不見驕傲和懈怠，幹起事業來還是一包勁兒，難得。
“活該人家有錢！”
“關鍵時刻真能拼命！真行。”
……
雨漸漸停了下來，只是天還是陰冷陰冷的。薑湯喝完了，幫忙的鄉親打個招呼就要散去。葉飛站起身，說了一句話“大家等等！”
在眾人站住時，葉飛已經衝著所有鞠了一個深深的躬，然後表態：“罐頭廠裝置來了，產量上了，利潤多了，一定會讓福利分享到咱們小黑山，分享給大家！”
“沒什麼啊，小飛，鄉里鄉親的誰不用著誰呢？”
“這種事，大家沒什麼可說的，都該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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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
啪啪啪……
這些沒見過啥世面的鄉親居然有人鼓掌了，而且帶動了更多人的鼓掌。這是心與心的互動，自然而然產生的。人在，情在，日子就是有希望的！
葉飛靠一口氣撐著，送走眾人後，一頭趴到熱乎乎的大炕上，渾身沉沉的，彷彿要貼到炕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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